夜自習出奇的安靜，平常沒有老師都是唧唧歪歪各說各的，在樓下都能聽到是哪個班說話。氣氛安靜的詭異，大家全都低著頭不講話，手里拿著筆寫作業(yè)，這真是太奇怪了，不由開始懷疑是不是原來這個班級了。

“大哥…”楚治雄壓低聲音，朝沈佳佳示意。

沈佳佳回頭，說“怎么了？”

楚治雄不發(fā)聲，用口型講，“發(fā)生什么了？”

沈佳佳左顧右盼，見沒人看，她才放心，用口型回答，“談戀愛被發(fā)現(xiàn)了。”

楚治雄聽了一抖，指著自己問，“我？”

沈佳佳搖頭，嘴巴一開一閉。

楚治雄驚呆了，她不敢相信，再問了一遍，“你是在說怡怡？”

沈佳佳點頭，對她做了個小聲的手勢，轉(zhuǎn)回頭做作業(yè)。

楚治雄怎么都沒想到，班級那對堪稱“絕世情侶”被抓住了，其實仔細想想，平常兩人也沒多接觸，不一起吃飯，逛操場、小超市，放學都不一起回寢室、回家，外人根本無法想象到這兩人是在談戀愛，更何況老師知道。有一種可能最大，那就是不要臉大嘴巴的人告狀。

一下課，楚治雄便坐到沈家旁邊，打聽各種有關(guān)他們的事情，果不其然，是有人在背后打小報告，這一鬧恐怕是要被處分，嚴重也可能被勸退。打小報告的人隨便一排查就能得出幾個嫌疑人來，平時嘴巴最多，遇到點事就往辦公室走，這種告狀的人多半是見不慣他們的絕美愛情，嫉妒人家。

“你最近小心點，可被別被抓到了，”沈佳佳告誡她，又看向坐在那邊什么都不知道還在看書的劉誠辰，又說：“你也告訴他一聲，別明目張膽。”

我…是有可能被抓住嘛…那些人這么討厭我…萬一被抓住了…

楚治雄雖然裝作無所謂應(yīng)下，可上課時腦子不由地胡思亂想，連最簡單的數(shù)學題都要愣半天，一直拿著筆在草稿紙上畫圈。

劉誠辰察覺到她的不對勁，握住她的手，安慰道：“別怕。”

誰曾想，楚治雄下意識甩開，眉宇間都是憂愁，眼眶隱約能看到淚花。

“你怎么了？”他想用紙巾替她擦淚，可她避開了，什么話都沒講，將頭埋進胳膊，趴著一動不動整整一節(jié)課。

這分外親密的動作在后面那群人看來極其礙眼。

好不容易等到下課，想去安慰她，可她卻跑出去等到上課才回來。

“你沒事吧？”劉誠辰很擔心，因為他剛從沈佳佳口中知道今天發(fā)生的事，也明白她在擔心什么，湊上前小聲說，“沒事的，我們又不會被發(fā)現(xiàn)，就算發(fā)現(xiàn)了大不了退學唄…”

退學…

楚治雄被這字眼控制，握緊拳頭，她想說卻不敢說出口，眼淚哭濕了衣袖，心里雜亂無章。

也許這年紀的男孩不懂得說出去的話會帶來什么后果，不知道女孩只想好好考個大學，不知道女孩心里壓著那個信念，女孩只想平平淡淡學習，不被什么束縛，她害怕，非常害怕。

所以，她選擇了對雙方都有好的路。

“我們暫時分開吧…”

冬季的夜晚很冷風，無情的搜刮著操場、教室，還有寢室陽臺。

當寢室里所有人都在泡腳時，她一個人站在陽臺，望向空蕩蕩漆黑的操場，就像她此刻的心情一般，冷到害怕。她無法想象，放學時男孩背上書包快速擦肩而過的表情，無法想象他回到寢室如何抱怨看不起自己的表情，更無法想象到自己說那句話時對男孩傷害有多大…

是啊，她是個很自私的人，她不能因為感情斷送前程，所以在感情和家庭他毅然選擇后者，她就是這么一個冷酷的人。

“你們一晚上都沒講話誒，”沈佳佳不知何時站在一旁，“他好像沒理你。”

楚治雄被這句話戳得更加愧疚，強裝不在意，淡然說道：“我，跟他分了…”

“這么快？”顧曉梅倒掉洗腳水，站在一旁偷聽。

沈佳佳連忙捂住他的嘴說道：“別說那么大聲。”

顧曉梅點點頭，沈佳佳這才松開。

她繼續(xù)說道，“為什么分了？”

楚治雄咬緊牙，只覺心頭一陣痛，顧曉梅倒好，替他回答：“剛剛夜自習下課的時候，她來找我說，班級有人因為談戀愛被抓，所以害怕讓我?guī)退鲋饕猓缓笪揖透v，我覺得吧，現(xiàn)在算是學習這個關(guān)鍵期，況且班級有愛打小報告的人，萬一被抓到了嚴重的話就沒得讀了。”

“所以你讓他倆分了？”沈佳佳說。

顧曉梅解釋道：“沒有，我只是覺得如果那個男的，懂的話，應(yīng)該會諒解的。”

沈佳佳料到她會這么說，無奈，“唉，怎么說你好，真是亂出主意，好好的戀愛剛開始就被拆散，你怎么這么自作主張呢？”

“我只是說句心里話，感情這東西太煩了，幸好我沒談戀愛。”顧曉梅自顧自干什么去了。

沈佳佳拍拍楚治雄的肩膀，給她出了個主意，“要不我?guī)湍愀v？”

楚治雄咬唇，心里沒底，吐出兩字，“隨便。”

其實她是希望沈佳佳能和劉誠辰好好說說的，讓他明白自己心里也不好受，自己也在承受著痛苦。

【小弟，大哥我找你有事。】

楚治雄站一旁看佳佳發(fā)消息，心里不由忐忑不安。

【怎么了？】

沈佳佳敲打鍵盤的速度可真慢，而且還時不時打出錯別字來，讓一旁的楚治雄看著干著急。

【打個電話跟你說吧。】

對方回了個字：

【行。】

電話接通，沈佳佳把話語權(quán)交給楚治雄，看著她跑到衛(wèi)生間關(guān)上門，關(guān)上窗。

“喂…”對方聲音低啞，像是哭過了。

聽到這楚治雄深吸一口氣，說出兩字，“是我…”

對方應(yīng)該聽出她的聲音沒，有出聲。

“我不知道該怎么說…”楚治雄咬緊牙都在地上，盡量平緩心情，整理好言語。

對方?jīng)]有回答，她就繼續(xù)說，“我想好好的度過…這高中生活““，”她流著淚，努力克制自己，“我知道…你很喜歡我…但太危險了…”

楚治雄停了一會兒，淚水仿佛泉水止不住流出，擦干淚用沙啞的聲音說下去，“我們…只是暫時的分開…等熬過…這段時間…”她的難過變成抽泣，拼了命讓自己冷靜講了下去，“等熬過…這段時間…我們再…在一起…可以嗎？”

鼻涕眼淚一起出現(xiàn)，兩人都在衛(wèi)生間里，一旁的人在笑嘻嘻的吵鬧著。

她心跳加速，特別害怕聽到他對自己發(fā)脾氣或者拒絕，他去無法把握對方的想法，她唯一能做的只有將自己的想法傳遞給對方，等待著對方的審判。

對方依舊不回答，這才是最可怕的。突然，他掛斷了，沒有一句回答，就像毒藥，可以使人悄無聲息一點一點折磨而死，楚治雄站起身擦掉眼淚，用冷水洗臉讓自己清醒，走出衛(wèi)生間，裝作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將手機還給沈佳佳，躺到床上。

沈佳看了一眼通話記錄，竟不超過五分鐘，擔心的問，“你們講了什么？他怎么說？”

楚治雄閉上眼，任由眼淚從左右兩邊流下，沈佳佳加顧不上外人，一下從上鋪爬下來，蹲在她的床前，“別哭啊。”

顧曉梅剛洗完衣服推門進來，先去晾曬衣服。

“我沒辦法和他好好講…”楚治雄真的忍不下去了，眼淚又嘩嘩的流下來，她用手擋住，不想讓沈佳佳看到自己的丑相。

沈佳佳握住她的手，“沒事沒事，沒什么大不了的，別哭，哭了就不好看了…”她拿出紙巾邊哄邊幫她擦干淚水，但眼淚越擦越多，怎樣都止不住。

“我跟他說了…但他…掛了…”楚治雄雄滿臉的委屈加上含糊的聲音，太讓人心疼了。

顧曉梅曬好衣服，走到楚治雄床前，拍拍沈佳佳示意她先走開，然后直接用手抹干她的淚，低頭在她耳旁輕聲說，“沒事沒事。”

說罷，起身，和沈佳佳借了手機，然后走進衛(wèi)生間去。

“別難過，我小弟他只是需要冷靜一下，你們兩人先冷靜幾天，你好好睡覺別多想…”沈佳佳剛說完，衛(wèi)生間就傳來一陣大罵聲，雖不帶半個臟字，但能聽出滿滿的脾氣，如同機關(guān)槍咻咻咻的噴射而出。

等到音貝降下，顧曉梅氣沖沖的從衛(wèi)生間走出來，上來一句，“他被我罵的一句話都不講。”

“你罵他了？”楚治雄一下坐起身，不可思議的看著面前的怒火沖天的她。

“怎么？你心疼了？”顧曉梅冷笑，說，“他有什么好心疼的，你都這樣都不知道關(guān)心你一下，你好心跟他心平氣和的講道理，他倒好，什么都不講就掛了，這太無語了，要我覺得分了最好！”

沈佳佳皺眉，“妹妹，你怎么這么沖動？又不是你對象，你著什么急？”

“我不著急？她是我閨蜜，我看著她哭當然著急，況且我只是實話實說，反正沒認識幾天，分了再找一個。”顧曉梅嚴肅的說，并沒帶一點開玩笑的意思。

楚治雄聽的整個人都呆了，她不知道該怎么判斷誰對誰錯，總覺得梅梅說的對，又有愧于劉誠辰。

果然，愛情是復(fù)雜的，甜的時候不像話，虐的時候根本喘不過氣。

那晚她幾乎沒睡，明明記得有睡過，但渾身無力一直睜著眼睛盯著上鋪的木板發(fā)呆。

今天是星期幾了？她想著，然后閉上眼睛準備睡去，下一刻6:10的鈴聲就響起了，側(cè)過頭，對面是張空的床鋪。

“起床了！”路遙姐姐猛地推開門，發(fā)現(xiàn)楚治雄趴在床上，一只手蕩在床邊。

“起床了，”路遙姐姐走到床前，想拉她起來，卻看到她那雙紅腫的眼睛，問，“昨晚沒睡好嗎？眼睛怎么這么腫？你哭了？”

楚治雄被說中，收回手，坐起身穿上衣服。

“你快點啊，我去喊其他人。”說完，路遙姐姐關(guān)上門離開。

穿鞋，拿起牙刷、牙杯走到衛(wèi)生間，鏡子里的她面容憔悴，打開水龍頭往臉上呼了把水深吸，一口氣沖著鏡子里的自己笑，“小笨蛋沒事的，自己開心最重要。”

然后邊刷牙邊望向操場方向幾個跑步的人。

“吱嘎——”門再次被推開，轉(zhuǎn)過身，換了個人來問候。

楚治雄含糊不清笑著說：“早…”

說完，回過頭繼續(xù)看操場。

“早，今天心情不錯嘛。”陳芝走到她一旁，也看向操場。

楚治雄淡笑。

“復(fù)合了？”她一針見血表情，卻笑的。

楚治雄呆呆望著操場上方的太陽，眼睛倒映著出生的光，卻被淚花一下遮住了，用手擦干，淡定自如走進衛(wèi)生間，吐出泡沫，說，“眼睛進沙了…”

“別裝了，準備吃飯吧。”陳芝沒有多余的關(guān)心，只是坐在她的床上。

楚治雄再次深吸氣，心里不斷告誡自己，沒事別被別人發(fā)現(xiàn)，一走出衛(wèi)生間，就看到陳芝正拿著那兔餅干發(fā)夾端詳。

“別！”她大喊一聲，想上前制止，但很快收回手。

陳芝見她反應(yīng)這么大，放下發(fā)夾還不忘嘲笑一番，“還沒扔啊？舍不得？”

楚治雄倒是冷靜，什么都沒說，穿上鞋子背上書包，“走吧。”

陳芝搖搖頭，說了句：“怕你到教室就沒這么冷靜了。”

不可能他楚治雄怎么可能…

推開教室門，映入眼簾那個坐在自己一旁的男生朝她看去，雙眼對視。

對啊，她怎么可能冷靜得下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