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筱晴離開H市不久,滑嚴就得到了不少對偵查有理的消息。馮遲是刑偵一隊的電腦天才,大學時期就獲得過多個獎項,找他辦事自然效率非常高。沒多久他就將趙綺云的手機中所有被刪除的文件找了回來。
晚上天色剛一擦黑滑嚴和許剛兩人就來到了度假區的酒吧一條街。那邊街道比較窄,都是石板道路,有些像日本的小巷子。左右兩邊林立著各式各樣的酒吧,燈紅酒綠,閃爍著霓虹燈,在遠處就聽到有人在唱著歌。
“就是這家?”他們停在一家名叫“離開”的酒吧門前,大敞的酒吧內正有一個駐唱歌手親手彈著吉他,用他的煙嗓詮釋著歌詞的味道。
滑嚴往里望了一眼,此時人不多,七八個客人坐在窗邊的觀景位上靜靜地聽著滄桑的歌。
一名招待迎著笑臉出來,“歡迎光臨,您兩位來得早,好座位還有不少呢。”
許剛看了看滑嚴,對方點頭示意,許剛從里懷兜里掏出警官證給他看,“你好,我們來找一個人。”
招待的臉上立馬失去了顏色,神情慌張,“找,找誰啊?”
許剛問道:“你們這里有沒有一個叫毛宏的人?”
“有,有,兩位跟我來。”招待殷勤著,把自己的名片掏出來給他們。
滑嚴看了一眼,“領班經理?”
領班笑道:“是,兩位警官有什么想問的問我也行。”他拉開門讓他們先走進去。
滑嚴道:“毛宏在你們這里做什么?”
領班道:“阿宏是我們這里的酒保,三個月前入職的,這些天剛好實習期結束正式轉正了。他有點能耐,手里有幾款自己的特調雞尾酒很出彩,所以還是我們老板高價請來的。”看來毛宏確實不錯,領班經理感慨地點點頭。
跟著走進大廳,卡座的后面就是吧臺,里面站著一個瘦高個的酒保正在仔細擦著高腳杯。領班經理還想繼續把他們帶到位置上,門前來了幾位客人他走不開只能讓他們自己過去。
兩人一落座,許剛朝滑嚴揚了一下頭,意思是這人就是他們要找的毛宏,也就是趙綺云手機中的那個阿宏。他馬甲口袋處的名牌上印著“HONG”字。
毛宏見客人來了一笑,露出一對酒窩,“兩位想喝點什么?”毛宏不僅瘦高,人長得也白凈,看著就像二十五六的年紀,但馮遲給他們的信息上顯示他今年已經三十二歲了。染成青色的頭發用發膠梳到額頭后,燈光照著顯得锃亮。
許剛四下看了看,掏出警官證,“有些事想要問問你,希望你可以配合我們的調查。”
毛宏擦酒杯的手頓了一下,片刻后收拾好心情反問道:“兩位警官是來問趙綺云的事?”
滑嚴道:“既然你這么開門見山,那我就直接問了。我們在趙綺云的手機里發現了一張短信截圖,是和你的聊天記錄。你所說的一手交錢一手交貨說的是什么,12號那天晚上為什么要給她打電話,還有你和趙綺云究竟是什么關系?”
毛宏沒想到他和趙綺云的短信竟然被她截圖留下了,這個女人向來這么有心計。“她把我和她的聊天內容截圖了?”
許剛拿出打印好的截圖內容給他看,“是你沒錯吧?”
“是我。”他深沉的嘆了口氣,認命似的。
滑嚴道:“請解釋一下吧。”
毛宏和趙綺云兩個人其實是同一個村的鄰居,在趙綺云還在上高中的時候毛宏就跑到市里面來找工作,學習品酒、調酒已經有六年的歷史了。趙綺云只身一人住在H市,偶然的機會和毛宏重逢,兩人思鄉心切總會聚在一起回憶從前的平靜生活,沒多久就在一起了。毛宏對趙綺云很好,那時候他賺得不多,發了工資第一個想到的都是趙綺云。而趙綺云努力學習,他們都共同幻想著美好的未來。
日子一天一天過去,時間如流水,見識多了心也就沒那么淳樸了,漸漸的他們開始彼此嫌棄,并且把從前的思鄉當做現在唯一的厭惡。毛宏想要甩掉趙綺云去過自由的生活,而趙綺云也想甩掉他從此開始新的人生。在二人心中那個不為人知的角落,他們走向十字路口從此分道揚鑣。
毛宏在趙綺云的手機里發現了她傍大款的事實,要求她和自己立即分手,但趙綺云卻要求他賠償自己這些年為他買過的所有東西。毛宏早就一個人闖慣了,這種威脅對他來講找個人就能解決。他找來自己的朋友對趙綺云進行了一番“友善的”教育之后,嚇跑了她。可他以為這樣就結束了嗎?
不是只有毛宏發現了趙綺云的秘密,她也在毛宏身上有了驚天的發現,遠比她極力想要抹掉自己農村的身份更加震撼。
毛宏低頭緩慢地擦著酒杯,燈光照在玻璃上折射出紅色的光在大理石臺面上,“本來我倆已經很久不見了,雖然我知道我那些朋友嚇唬她不對,但我真的說過他們了,也和趙綺云說了抱歉。但是警官,趙綺云真的變了,簡直就像變了個人似的。”
滑嚴問道:“怎么說?”
“就在前段時間我參加了一個調酒大賽得了一等獎后才被老板挖到這間酒吧來的,沒想到趙綺云看到后找了個記者私下偷拍我,偷拍我和,和……我真的沒想到她竟然還記著當年的事,記恨我到現在。”毛宏用指甲摳著酒瓶上的商標。
許剛聽得著急,他們不是來聽故事的,“到底怎么了,拍到什么了?”
毛宏左顧右盼,沒見身邊有同事后輕聲道:“不瞞二位,這一年里我轉變了性向,不喜歡女人了。趙綺云派來的記者拍到我和我的老板……”
怪不得剛才領班經理說毛宏是他們老板花重金請來的,看來不是請,是藏啊,花重金在自己的酒吧里藏了個情人。
滑嚴道:“所以你就又威脅她?”從被馮遲恢復的手機中其實他們并沒看到毛宏威脅趙綺云的內容,他只是想刺激一下他的情緒。
毛宏道:“我沒有!警官,是她威脅我。她讓我把當年說好的錢準備好,還翻了整整一倍。如果我把錢給她就可以拿到照片的底片,如果不給不僅要曝光我和老板的關系還要到網上散播說我拿獎是有后臺的。”
滑嚴問他:“多少錢?”
“二十萬。后來我老板查到趙綺云有玩股票的愛好,她應該是股票玩壞了擔心她老公那邊罵她,所以才反過來想起威脅我。”
許剛桌子一拍,“那你12號晚上為什么要聯絡她?”
毛宏想了下,后悔自己怎么就在她死的那天打電話過去。“二十萬我湊齊了當然要給她啊,求她放過我別再來了。因為這事我不想用老板的錢,所以前段日子她說完我就一直在湊錢,12號那天我就想問她什么時候有空,但是沒打通電話,我以為她和她老公回家了。沒想到第二天就傳出來她死了的消息。”
滑嚴想起下午保姆孫慧芳說的話,她確實也說過這兩年趙綺云變化很大,她刻意忽略掉自己農村出身的事實,攀上劉振強活成了她夢想的樣子。他問道:“你覺得趙綺云是個什么樣的人?”
毛宏眼里冒著火,可見有多么討厭趙綺云,他掰著手指數道:“自大、自傲、貪財、賤。”
滑嚴收了桌上的打印件,“好,我們想知道的就這些,謝謝你的配合。”
毛宏呼出一口氣,他擔心會被警方懷疑,不想因為殺了趙綺云毀了自己。笑道:“這是我應該做的。不過還是希望兩位警官能幫我隱瞞我們的事。”
雙方不言而喻,滑嚴點了點頭。
一對男女客人勾肩搭背坐在了吧臺的位置,點了兩杯特調。毛宏從身后的柜子中拿出適合的酒杯,手上熟練地操作著。他舉起雙臂搖晃著調酒壺,壺里發出清脆的聲響。他勾起嘴角,心中想著“終于結束了。”
回到酒店,蘇心融早就點好了外賣等著他們回來。許剛還以為是什么好吃的東西,一進屋就聞到一股熟悉的麻辣味道,都快哭出來了。
“不是吧,來這也吃這個?”他走進去尋找答案。
蘇心融道:“猜對了。”崔欣不在,來H市依然可以買到麻辣香鍋。
有麻辣香鍋這個特別的大鍋飯出現就證明一隊又要加班了。
“邊吃邊說吧。”滑嚴接過筷子。他還真有點餓了,中午陪葉筱晴吃得那頓并不能滿足他一個下午的能量。畢竟一只螃蟹就那么點肉。
他剛夾起一塊腐竹,蘇心融用筷子反手一擋。滑嚴頓住,蘇心融從旁邊桌子上拿來另外一個口袋。“滑隊的小灶,五香口味的。”
一般有病的人都有個通病,比如糖尿病患者越不能食甜偏偏就想攝取糖分,肌腱有問題的人就好運動,有胃病的人非要吃辣的。
滑嚴雖然不喜辣,但要是總不吃就想,嘴里覺得缺這么一味。這兩天和葉筱晴一起吃飯她總看著他,好不容易人不在他就想吃兩口。沒想到蘇心融竟來這么一招。
“……我就吃一口。”滑嚴少有的用真誠的眼光望著蘇心融。
許剛一塊五花肉放進嘴里,說不想吃但吃得比誰都香。聽到滑嚴的話,“哈哈哈”笑個沒完,直到被嘴里的饅頭渣嗆了一下,“滑隊,你就吃了吧。現在不吃一會兒陳法醫來了都沒了,想吃都沒了。”
蘇心融雖受葉筱晴所托,但并不想刻意為難隊長,對他曉之以情:“真的就這么一塊。案子馬上就要結了,你可不能因為胃病明天起不來。”
雖然滑嚴是隊長,但蘇心融長他一歲,偶爾彼此也會打趣,“謝謝姐姐了。”把腐竹吃了,眼睛又開始瞄盒里的其他菜。
蘇心融喃喃了一句,“也不知道筱晴妹子有沒有到家?”
說曹操,曹操就到。這邊剛有人掛著,那邊人就打來了電話。看到人名,滑嚴看了另外兩人一眼,淡定接通電話。兩人聊了一小會兒,突然海灘上放起了煙花有些過節的氣氛。他沒告訴葉筱晴屋里還有別人聽著他們倆說話,而那兩個人正饒有興致的豎起耳朵聽著。他走進陽臺,海風迎面吹來,勞累也隨著電話那頭的“聒噪”聲一閃即逝。
打完電話回來,陳文竹恰好進來,就聽到許剛嘆了一口氣,“最后一個好男人也沒了。”
陳文竹聽完不干了,搶過許剛的筷子也不嫌棄是他用過的就吃了起來,然后滿足的拍著自己的胸脯道:“最后一個好男人在這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