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死者的面容和指紋均沒有遭到毀壞,又有人指認其身份,這給刑警隊的調查工作縮小了不少時間。滑嚴叫馮遲調出趙佳琪的身份信息,等他們回來的時候直接可以讓陳文竹對死者進行確認。
“阿姨您不要害怕,我們只是對您進行簡單的詢問,您只要把發現尸體的過程說一遍就行。”每當遇到極為恐懼的第一發現人的時候,蘇心融這種女警就派上了用場。
清潔工哆嗦著喃喃道:“太可怕了,這么倒霉的事怎么就讓我趕上了?”
蘇心融把水杯推到她面前,帶著笑容,“您慢慢說。”
清潔工如實道:“我叫王桂紅,是南城環衛的。我做這工作已經十年了一直負責的都是南城華夏商城附近的道路清潔,我這不是孩子吵著要去K市玩,沒辦法我就和我們同事老孫換了班。老孫啊也是干這行十幾年了,人好說話,他就是負責菁南一中和欣南小區附近的。哎……你們說這……”
王桂紅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想里,覺得過節換班又見到尸體是件非常倒霉晦氣的事,說一句話就嘆一口氣,還講不到重點。
蘇心融“嗯嗯”地應著。畢竟第一個發現尸體的人是她,把塑料袋拿出來打開的人也是她,要是不讓她把話說完很難進入主題。
滑嚴雙手環在胸前,不發一語的看著王桂紅。可能是氣場有些壓人,王桂紅還想繼續把故事楔子說完,硬生生吞了回去。
蘇心融見此情此景,立即把話題轉回來,“您是怎么發現的?”
王桂紅道:“不瞞你們說,其實老孫負責的區域要比商城那邊干凈多了,可能這邊都是住宅和學校的原因。我就看那些個垃圾桶都特別干凈也不用再擦,想著走到巷尾要是沒垃圾就到別處去。怎么那么寸,走到中間就看到靠墻邊上放的那幾個垃圾桶啊外面有點臟,我就想著先把里面東西扔了再擦。結果打開就看到里面有個那搬家用的黑色塑料袋,提起來沉甸甸的。”王桂紅邊說邊比劃,聲行并茂。“然后我就把垃圾袋放在地上,挨個把垃圾桶擦干凈,等我擦到最后一個又看到里面有個相同的袋子。都收拾完了我就說看看這袋子里有什么能不能直接扔我的垃圾車里,一打開……唉呀媽呀,嚇死我了……那,那袋我就沒敢再打開,趕緊給你們報警了。”
蘇心融繼續問道:“您在垃圾桶附近或者拿出這兩袋垃圾的時候有沒有發現其他可疑的人?”
王桂紅想了想,“沒有,這條巷子和后面都是這附近的人才走,而且還是小區的后門幾乎沒什么人。我過去清理垃圾桶的時候倒是有幾個人經過,沒什么可疑的,都是路人。”
蘇心融沒的問了,看向滑嚴。
滑嚴臉上總算是有了些許變化,停下記錄的手,“那好,感謝您配合,我們這邊就沒有什么可問的了。后面如果還有問題我們可能會隨時聯系您。”
王桂紅松了一口氣,“好,好的,我手機不關機。但是我明天要帶孩子出去玩兩天,這個……”
蘇心融給了她定心丸,“阿姨您放心帶孩子玩。”
兩個人送王桂紅出來簽字,看到許剛和呂一達早就坐在外面了,顯然喊出死者姓名的人比王桂紅要好問多了。
滑嚴問道:“人呢?”
許剛把筆錄拿給他,道:“問完了,沒什么問題走了。”
原來這個人曾經是趙佳琪的輔導老師,名叫王娟。在初一的時候她媽媽為了讓她能完全掌握基礎知識就請了她來家里當家教,但其實趙佳琪很聰明上課又認真,所以那些知識她掌握得都很牢固。王娟和趙佳琪很合得來,覺得她以后一定能考上很好的高中,就特意為她準備了很多提升的課程來講。而且她和趙佳琪還有她父母關系都很好,逢年過節都會彼此問候。她之所以會在那個時候出現在現場是因為她的家就住在欣南小區,當時剛從娘家回來。
滑嚴看完筆錄,陳文竹也從法醫室忙活完出來,手里拿著報告。
“已經確認死者身份就是趙佳琪,鑒定科那邊也比對了指紋。”陳文竹一屁股坐在崔欣的桌子上。
崔欣正準備著關系圖,回頭看到陳文竹的屁股在自己桌上,“哎,你把屁股從我桌上拿走,都臭了。”
陳文竹做了個鬼臉,“從外面趕回來我還一分鐘沒坐下過,讓我坐會,屁股待會你幫我拿走。”
崔欣翻了個白眼,他總喜歡和局里的女警察眉來眼去,有時候說出的話也沒羞沒臊的,可就是本職技術精湛,師從S大學法醫學張叢文教授。“流氓。”
許剛翹著二郎腿看著好戲呵呵笑。
陳文竹又從桌上拿起一塊糖放在嘴里,“后腦部的傷是她的致死原因,頭發里有殘留的白色油漆組織,應該是由帶涂層的棍棒或木制品一類的所致。”
滑嚴看著照片,被剃掉的頭發后面有一大片淤血沉積。“是被打傷的還是自己撞傷的,比如不小心滑倒之類的?”
陳文竹搖頭否定,“向后摔倒,如果是木質桌子的話,那么她的傷口應該呈三角狀或長方形。現在你看這個傷口弧形的邊緣足有八厘米這么長。”
滑嚴看著那個弧形若有所思,這樣子像極了一種物體,“是不是凳子,圓形的凳子?”
陳文竹回應:“bingo!而且我覺得能形成這么大的淤血沉積,應該是兇手在行兇的時候從背后舉起凳子然后狠狠地砸向死者,而且不是一次。通過頭部傷口我判斷這個兇器如果是木質的凳子那應該是屬于實木的那一類。”他做出用凳子砸下來的動作。
呂一達問道:“不會是鐵的嗎?”
陳文竹喝著水沒來得及回答,滑嚴給他解釋,“如果是鐵質椅子,一般座椅和靠背的邊緣不會這么厚,而且市面上一般的椅子幾乎都是木頭涂漆做的。”
呂一達“哦”了一聲,又問:“不會是棒球棍一類的?”
蘇心融從后面給了他一拳,“我說一達你今天是不是傻了?如果是棒球棍那這個傷口肯定是以圓形為基礎一頭粗一頭細啊。”
呂一達不好意思,腦袋剛才沒轉過磨來。
滑嚴問道:“那其他的傷口呢?”
陳文竹道:“四肢都是用刀砍斷的。可能一開始用的是小刀一類的結果發現鋸不開,后來就改用菜刀一類的直接砍,而且一刀還沒砍斷,連續幾次才成功。在死者的臉上和手背上都有劃痕,大概是泄憤。”
“泄憤?”滑嚴回憶杜曉彤曾說趙佳琪人緣非常不錯,怎么會有人這么恨她?“對了,她當時穿的衣服找到了嗎?”
許剛道:“找到了,我們在欣南小區后門的垃圾桶里又發現了一個垃圾袋,里面是死者生前穿過的衣服還有書包,送檢了。”
除了泄憤也不排除其他原因,滑嚴還是問出總會出現的那個問題,“有被侵犯過的痕跡嗎?”
陳文竹道:“沒有,完好無損。”
呂一達忽然后知后覺,“哎呀,如果是這種情況那不管兇手在哪里行兇分尸,那個地方一定有大量血跡殘留。除非他清洗的非常干凈或者重新裝修。”
陳文竹一笑,“聰明。不過冷凍就沒有那么多血了。”
滑嚴一愣,問他:“尸體有被冷凍過?”
陳文竹聳聳肩,“沒有啊。”
許剛又“吼吼”憨笑,“那你說什么冷凍不冷凍的!瞧給我們一達說得又傻了。”滑嚴所在的刑偵一隊可以說是A市公安局中最年輕的團隊,包括法醫陳文竹在內平均年齡不超過三十歲,呂一達剛畢業不久,實習就在滑嚴隊里,現在才二十五歲。
陳文竹反駁道:“我這不是順帶手給你們科普一下知識嘛。”
滑嚴站起來,拍著他肩膀,“行,大家加班辛苦,開始行動吧。”
趙佳琪媽媽李華來的時候早在路上就哭成了淚人,在見到她的遺體的時候哭得更是直接暈了過去。被一個女警和保姆左右攙扶著,她好不容易才清醒過來坐在椅子上捂著嘴無聲哭泣。
女警細聲道:“滑隊,我看她一會還得暈。”
滑嚴道:“沒事,我找心融過來。”
面對一個不相信自己女兒失蹤又死去的母親,滑嚴一時有些于心不忍,不忍帶她去看她那個被人四分五裂的女兒。
蘇心融習慣成自然,走過去對她說道:“李女士,請跟我來吧。”她本想說“認尸”,最后還是沒能說出口。趙佳琪才剛上初二,豆蔻年華,大好的時光,未來可期,然而現在卻躺在冰冷的太平間里。
盡管她在進去之前仍抱著僥幸心理希望那不是自己的女兒,但當看到那張熟悉的臉龐的時候,李華還是當場坐在了地上。她趴在女兒面前,曾經她那白皙紅潤的面容如今青紫無光,她愛笑,現在卻面無表情。她看到趙佳琪脖子上的縫合,眼淚瞬間止不住流下,李華說不出別的言語,她只能不停地哭喊著趙佳琪的名字。
她“啊”地一聲大喊,“琪琪,琪琪,媽媽對不起你。”哪里還像平日里那個無所不能的女干部。
滑嚴無聲地走進來,不管現實多么殘酷,現在她都必須冷靜下來配合他們找到殺害自己女兒的兇手。
看到滑嚴進來,李華擦了眼淚才看清這人是上午來自己家的警察,當時她把他們轟走了,假如自己警惕一些,假如她看到女兒的信息之后可以給她打個電話,假如她不去出差陪在她身邊,是不是一切都會變得不一樣了?
李華跪在地上拽住滑嚴的褲管,完全不顧自己此時的形象,“我的女兒她還那么小,究竟是誰這么狠心?警官,求求你,求求你一定要找到兇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