峰凌山絕，道險路窮，以此形容蜀中亦不為過。林間鳥跡人滅，遍布密荊巨巖。

僧者背著沉重的包囊，攀登高峰，到半山時，體力耗盡，坐到大石休憩。此行目的查探山洞，位于另一側山谷。

就在今晨，他來到一處聚落，當地人道言西邊大山有繁多山洞，傳說居住神仙與妖魔，爭斗千年，無人敢入。

他多年行游聽到不少這類志異怪事，不以為然，不過山民有說景觀奇特，故而進山。

再次啟程，過了午刻，艱難爬上山頂，不久下到山谷，此地廣闊，怪石林立，徑斜原蠻，北邊還有一個山湖。四處找尋，卻未見山洞，自覺遭山民行誆，但已到此地，惟有游覽一遍，繪入旅圖。

此間，他走到一座山湖，打水洗凈手腳。這湖為山水匯流而成，水體渾濁，深不見底，沒發現什么。背起包囊行離，走過樹叢，爬上到一處高坡，不知怎地腳底打滑，落入一處遍石硬地，包囊掉落，聽到碰撞聲，感覺不對，地底可能空洞。

趕緊起身查探，既在不遠處草叢中尋得一個孔洞，只有碗口大小，若不仔細看很難發現。隨之從散落地上工具中撿起錘子，敲碎口沿石壁，擴大孔洞，容得一人進入。

他收拾好包囊，丟進洞內。自身迅速鉆落，順著斜坡，一直滑到底，方才停下，四周查看，空氣通暢，應該有不少通風口。洞內除了長藤以及骨頭，別無它物。

往深處行去，不時聽到水流聲，卻沒找到暗河。不多時，尋得一條窄道，只能半身側穿。艱難通過，既到一個地洞，此處一片漆黑，無法看清內景，也不知有多大。

取出小刀，割下幾條枯藤，卷束一起，打火石點燃，往前照去，突然洞內一陣劇動，產生大量煙塵，趕忙伏地，捂住口鼻。響動不久，他起身撿起燃火棒，照向四周，卻沒發現什么，嚇出一身冷汗，不知驚動何物。

頃時，煙塵逐漸散去，他輕步往后行去，原路返回。

剛走幾丈，聽到外面傳來爆炸聲，再次伏地，很快又聞見一聲巨吼，震耳發聵，腦子嗡嗡作響，頭痛隨之而來，他顫顫巍巍取出紙張，撕開一半，艱難地揉成一團，塞入耳朵。

過了不久，耳鳴消失，頭痛感退去，緩身站起，走向洞壁。與爆炸聲不同，這聲吼叫肯定從洞內發出。周處查找，卻還是什么都沒有探尋出來。

就在這時，洞外又傳來一聲爆炸。只見洞內開始震動，且愈來愈大，隨之而來大吼一聲，洞壁碎石紛紛掉落。他扔下手中的燃火棒，臥倒在地，感覺頭暈腦脹，幾近昏厥。

睜開雙目，忽見一頭長身怪物襲來，本能起身跳到一旁。這怪物徑直沖向燃火棒落地處，沒有看到活物，旋自回身。透過火光，他發現此怪竟是一條黑蛇，其軀體龐大，身長數丈，只不過表皮松軟，腹部皮膚已然脫落。

大黑蛇爬到深處，用頭猛撞洞壁，水從裂縫中流出，越來越大。水流漫過腳底。

他察覺不妙，地洞將要掩水，立即取出一根繩子，綁住后背包囊，一路狂奔，近到大黑蛇身下，蹬腿躍上其腹，牢牢抓住脫落的蛇皮。

大黑蛇撞破洞壁，水流瞬時淹沒洞內，鉆入壁內，逆流而上，直至水面。他深呼一口氣，左右觀瞧，方才發現，山湖與地洞相連。這怪游到湖岸，其后奔向山北。

速度極快，不消半刻，既到青城山白云觀。崖上眾人見到大黑蛇，嚇得不知所措，人群中有人喊叫一聲，雙方人馬各自聚集一側。

僧者跳入觀前杏樹，隨之落地，無比疼痛，稍微緩了一下，起身奔去，慌至山崖，只聽到大黑蛇震山大吼，仰身相望，這怪血口大開，朝向賊人一方噴射毒液，霎時間，前眾倒下，吐出白沫，痛楚而亡。苗人與錦衣衛見狀，趕忙后撤。

賊人見到數名同伙慘死，內心驚恐，自知難以逃脫，不如奮命一博，故而聚兵攻去。

崖下暗洞。

李顧忽地聽到一聲大吼，望向洞頂，聲源處就在頂崖，此與前兩次相似。其他人也聞見吼聲，愣在原地不敢動。

楊成棟大喊道：“那是崖上傳來的聲響，我們繼續前行。”

話音剛落，又是一聲響動，眾人紛紛轉身望去。不遠處，石門已然倒塌，這下沒有回頭路。

上官凌看向四周洞壁，倒也不是很擔心。“肯定會有其它出口。”

此洞石門人為壘筑，內洞也有挖鑿痕跡。李顧揣忖地洞并非自然而成，工匠堵住前門，必修暗門出洞。上官凌可能知曉其中緣故，因而不急。

繼續前行，不知洞中情況，眾人懼怕危險，步步為營，不敢離伍。進入深處，一條廊道貫穿地洞，不長，四壁光滑如泥。李顧察覺異樣，叫住秦慕蘭和胡宜，二人止步。

楊成棟聽到聲響，奪過手下的火把，往后照去，只見三人原地不動，“你們為何不走？”

李顧應道：“此道低窄，洞壁有無數暗孔，地上似乎有人骨。”

上官凌大驚失色，邁前幾步，手持火把下照道面，竟有三具尸骸，呈黃褐色，表面有損，平整排列，頭骨面向洞外，雙腳分開，應該是向外逃跑時倒地暴斃而亡。他急忙回來報告楊成棟。

胡宜見狀，輕聲言道：“這三人可能死去千余年。”李顧既言：“如此說來，一則以喜，一則以憂。”

秦慕蘭問道：“喜在何處，哪甚言憂？”李顧緩言道：“憂為有人曾經進入此洞。不過喜的是這些人死在這里。”胡宜愁言道：“雖為喜，然則是憂，我們恐怕要被困死在此洞。”

楊成棟聽到三人對話，覺得尸骸死因不明，便令兩名手下過去探路。

他們小心翼翼地前行，邁過尸骸近處，忽地大叫幾聲，轉身逃跑，猛然倒下。李顧聞見聲響，走近將手中火把扔上前，只見二人一動不動，伏狀，左首是一具尸骸，血液從頭部位置滲出，卻不見身上有銳器，“可能是暗孔釋放毒氣。”

眾人聽到這話，往后退幾步，生怕吸到毒氣，只有秦慕蘭走到李顧身旁，言道：“我們沒有中毒，那就是說毒氣量很少，沒有擴散。”

“沒錯。”李顧看著廊道，又道：“我們貼著墻壁行走罷。”

一行人分成兩隊，沿壁慢行。途中，胡宜瞧一眼那二人尸體，發現伏身位置正好蓋過原先的骸骨，他輕拍李顧肩膀，讓其看向此處。

李顧也察覺不對勁，但是現在不可停步，只能往前走。眾人穿過廊道，一處洞崖赫然出現。

此崖自然形成，寬約二丈，深不知幾何。上官凌扔下火把，溜煙落底，估摸崖深約五丈。胡宜見到火點附近有幾個頭顱，頓時心慌，“我們怎么過去？”

楊成棟行至李顧身旁，問道：“你有辦法嗎？”李顧二話不說，既將手中的火把甩到對崖，隨后讓賊人取來弓弩。他從秦慕蘭包裹里拿出長條粗繩。

改裝一下弓弩，再將粗繩綁在箭尾，朝向光亮處洞壁射去，未中目標，落在地上，將弓箭拖回，再試幾次，要么差之毫厘，要么不牢固，用力一扯就掉落。

接上一段弓弦，拉緊，費盡力氣，射向對崖，終于在第二次成功。

這邊綁緊繩頭，他使勁拉扯，嘗試一下，可以承受一個人的重量，隨之背上包囊，抓住繩子，慢慢平移。秦慕蘭見狀，繼而往去。

楊成棟見二人安穩到達對崖，既令眾賊照行。期間有三人不慎落入崖底，慘叫身亡，胡宜恐懼，遲遲不敢動，直到李顧大喊如果不過來他們就離開，他只能硬著頭皮，雙手緊拽繩子，艱難至此。

崖壁有兩扇大門，正中對稱，門面破舊不堪，輕輕一推，便已打開。他們緩行進入，卻不敢再踏步，此處寬廣，地上鋪設木板，其上遍布尖刺，無從下腳。

李顧與胡宜上前查看，他們驚訝發現所有木板與尖刺都用上等楠木制作而成，歷經兩千年，仍舊堅固。

楊成棟得知過不去，十分焦急，下令手下四處找尋入口，多方未果，他只能逼問三人有何辦法。

李顧手持火把，走近洞壁，細觀并無特別之處，再看洞頂，僅有一丈高，表面覆蓋一層灰色的物質，既讓胡宜雙腳站在其肩，撐起查看。

胡宜舉起火把往上瞧去，只見頂部附著的物質呈不規則狀。他伸手輕輕觸碰，有粘性，再深入，已然粘住，艱難拔出，二人狼狽落地。

李顧查看其手上粘附的物質，湊近聞嗅，“這些東西是膠漿，有很強的粘性。”

秦慕蘭驚訝道：“沒想到兩千年前有如此高超的技術，竟然能夠制作膠漿。”

胡宜言道，“你看地上的地板和尖刺就知道古夏人多厲害，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他們還有防腐技術，不然木頭早已腐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