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兩個男人
- 鉆石般的女子
- 司徒雯艷
- 2842字
- 2021-02-10 14:15:38
我在火車轟隆之聲中入睡。在夢里面,陳伊圣赤裸著上半身在田地干活,回頭叫我一聲親愛的。畫面一轉,夫唱婦隨地在田野散步,忽然被土匪追著,我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經常做奇怪的夢。
我朦朧的用手摸了摸桌子,尋找我的手表。此時天一光,車子已到達麗景了。收拾好行李的我走出車廂走廊,精神煥發的陳伊圣已在車的另一頭等我,他手提袋裝的早餐,看顧兩人的行李。三十多歲的男人臉上雖然有些皺紋,遠看還是個少年。
在計程車上,一路上沒有說話,有起床氣的我用耳機塞住耳朵,用太陽眼鏡和圍巾遮住整張臉。尤其昨晚的夢使我的心怦怦地跳。陳伊圣把熱豆漿遞給我,我暖住手,看窗外的風景。此時我的心情很復雜!在利用你的名聲之前,就沒有想過會見面,可是既然上了同一部車,就應該做個好朋友,對嗎?可是...
「為了這次寫生,只能租幾十公里遠的酒店。麗景的酒店都在市區,看來要在前面跟你分別了。」他試著打破沉默空氣。
我點點頭,你有任何需要,我都會幫忙。
陳伊圣下車后,天就下起了哇啦哇啦的雨。看見他狼狽地跑進一家快捷酒店。酒店外裝修很老舊。背著畫卷的他有點麻煩。
門口一堆拉住宿生意的人,個子高的他在人群中很顯眼。
計程車的雨刮不停擺動,我回過神來,才聽見司機問我要到哪里。
我說「胡一燒味」,司機馬上知道定位。「胡一燒味」啟動了司機的話癆模式,大叔般的腔調說道,「麗景海濱一檔著名的夜宵店呀,因為人流太多了,每天排隊到六點就停止營業。」司機說:「現在老板的兒子都大了,人就不那么拼了。可不像我,兒子念大學了,還二十四小時開車。」我嘴角上揚,心里自豪的想,這位胡一正是我的老爸,今晚可以就嘗到他的燒魷魚了。坐車的時候,最害怕和司機的尬聊。「美女,你是村里人?看你穿的很洋氣。」司機大叔聊的興起,我聽他說了半小時的麗景旅游攻略。下車前他向我推銷九十九塊的一天游,「導游,是我本人小張。嘿嘿。」他客氣的笑,露出了幾顆金牙和黑色的牙,還有一口煙味鉆到鼻子。我退后一點,付了些小費脫身,趕緊往那條通往沙灘的小徑走。
「胡一燒味」的大閘拉下,一位豐滿的婦人拿著掃把在胸前,幾個工人蹲著用水喉洗刷廚具,應該到了關店時分。她在老遠看到我,大喊:女兒,回去收拾房間還有胡沙柏的房間!
身為全村勞動楷模,勤儉美德之婦女的我媽,最重要的事情便是做各種家務。我已準備好一個星期的特訓。不過,為何還要收拾我弟胡沙柏的?不要忘記重要的任務,我要給祖先上香,祖先辛辛苦苦的、苦口婆心的報夢,告訴我不要物欲熏心,做個正直的人。可能在陰間經過很多年才能打一次電話,我可不能漠視他們的關心。「媽,今晚你幫我弄一下,給祖先上個香。」她握著我的手,「媽知道你上節目,真高興。」不太會表達情感的中年人,怯生地吐出幾個字。
我家屋子就在鋪子后面。白色細磚頭切成的墻面,長方形回字形的屋子有兩層,中通的位置有個小石缸養金魚,還有小缸種了花生。小時候偷吃這些花生才發現毫無調味的花生是很難吃的。我的父母住在一層,小孩和客房在兩層。屋內的裝修充滿阿拉伯風情。我喜歡西班牙建筑,自己設計房間,改造和裝修。在沒有小店之前,在成名之前,在畢業后很長一段時間里,我都在家做設計。「歲月啊...」我感嘆著。門口擺放了蘭花,還有換了我爸寫的對聯。剛進門,就發現我弟弟胡沙柏和女友秦多多,還有我爸,三個人在玩撲克牌。花生殼掉到一地,還有開了幾罐廣東涼茶。「姐。」「偶像!」二人充滿默契。我爸向我眨眼,特別歡喜,想是因為胡沙柏帶了女友回家吧。「我家大美人回來咯,來玩一局...蓋棉胎?」三個人的眼睛看著我,我的臉上寫著拒絕,讓我用五秒鐘消化這個場景吧。
「你的毛衣很好看,還有搭配的拼接裙很藝術,在哪里買的?你的圍巾也好好看!」秦多多湊過來說。我拿出了手機,「讓你掃,讓你掃,毛衣是非賣品,朋友做的。」
「胡沙柏,你們什么時候回家的?」我認真的看著他。他說學期小休,秦多多想到家里走走,然后二人就來了。胡沙柏向老爸撒嬌,我卻想給他一招撒你的嬌。
我好像失去父母的C位一樣,拉著行李箱到二樓。許久沒有回家,我擰開了房間的門把,我媽把我的房間打掃的光鮮亮麗。
晚飯后我把家里的地板擦了一遍,想要休息之旅變成了體育訓練。有時候是體育競技,我和秦多多一同抹窗戶,還有陽臺的欄桿,我們實力相當,要做到我母親大人標準還是很難的。秦多多手捧著一包薯片,遞給我。「我沒什么天分,羨慕像你這么年輕又有實力的女生。我也想靠自己努力,買一個埃瑪達。」
「阿曼達。」蹲著擦地的我把濕毛巾丟到桶子里,「不應該是為了物質而努力,首先你要有自己喜愛的事情,那件事情和你不能分割,就算是沒有吃飯還是不眠不休都充滿動力的做著那件事。」夜里很安靜,比那兩三戶人的小區,少了一點車子聲音,少了叫賣的聲音。秦多多的眼睛發出光芒,「我不太懂,可是我愿意努力。」眼前的女孩很像曾經迷茫的我。
「多多,現在你的課余時間多嗎?我最近有個工作機會...」秦多多話沒有聽完就答應了。我露出了姨母般的笑容。
客廳左側是母親拜神的地方,神臺放著阿公和阿婆的照片,還有爺爺的表。母親往焚化爐倒了一些金元寶,念念有詞。我把雞和橙子搬到神臺,然后等了一會。胡沙柏和秦多多上香后就回房間了。我看著阿公的照片,想起了那個夢。休息室里我背對著一個男人,我看不清他的臉。他說過我并不快樂,不誠實面對自己。還有他深情地看我的眼。
阿公,孫女在此,今天我要跟你談話了。
「阿公,是你嗎?讓你擔心了。我很快樂哦,我賺了很多錢,贏得好多名聲,你沒有想過孫女會上電視吧?」我想象這是個電話亭,細心翼翼地想下一句話。「終有一天我會創造了讓自己人生滿意的一件大作。」「阿公,所以你不需要操心了。祝你在天堂身體健康。」我嘴角上揚,雙手合十,鞠了三個躬轉身。我捂住胸口,被眼前出現的一個人影嚇得五雷擊頂。
一陣怪風把神臺的東西吹的颯颯作響,阿公的相架啪的一聲倒下。
一個帶白色帽子的男子走近,穿一身紳士的衣服,他的輪廓分明,眼睛和眉毛很柔和,像被雕刻過的琥珀石。他的皮膚很白,像吸血鬼!我突然想起來了,小店里的客人,電視臺的服裝師,夜晚跟著我腳步的影。我太大意了,這不是粉絲,是阿公的鬼魂!夢里的男人?難道我看到鬼了,可是我失聲了。呆若木雞的我無法動彈,在快要暈過去的時候被這個男子一手抱著。
「不要怕。」他撫摸我的頭發,「我們終于見面。」他用微弱的聲音說道。「你是誰?」「貝殼,還有海星。我是買下你第一條項鏈的人。」二十多年前在沙灘上擺賣的小女孩,遇見一位身穿白襯衫的哥哥在她面前蹲下,問項鏈多少錢。我嚇得哭了,趕忙找爸爸。后來他把項鏈買走了。他說的沒錯,這點回憶一直在我腦海中。這個人身體是溫熱的,他撥開我的頭發,正想親我的額頭被我推開。「有賊...有賊...」我隨手拿個雨傘做防備,這個人卻飛快的從窗戶逃去,我追到陽臺邊,看見他消失在大海之中。
「我們會再見面,用別的方式。」「南龔俊。」
母親和秦多多昨晚沒有聽見什么聲音,這使我一個人獨自茶飯不思。腳步聲和溫熱的身體證明他不是鬼魂,可是這個人與我兒時的回憶又有關聯。苦惱的我坐在海邊,看著那座燈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