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眠眠此刻低著頭,端著身跨過書房門檻,向里每走一步,他都感覺自己的心跳得厲害了一度。
余光瞄見那前邊的椅子上坐了一個人,想來應該就是白相了,落眠眠緊張地咽下一口口水,屈膝往地上一埋,
本來應該說見禮的話,但他已經完全忘記了。
上首,白相一雙漠然的眼睛瞄了眼跪著的落眠眠,拿起桌上的花名冊,看了一遍落眠眠的身份。
“鄉野之子,不日來到凰都,乃六皇女府下之人?!?
白相的聲音并沒有落眠眠想象的那般冷厲,反而是有些溫和淡然的,不過聲線沉穩,說話間盡是一股文人風。
落眠眠輕聲回道,“大人,我和六皇女并沒有關系的,只是之前暫住其府邸,現下已經搬出來了。”
聞言白相雙眉微蹙,所有人都想攀上皇家從此一躍成鳳,這男子竟和皇家撇清關系?
落眠眠并不敢抬眼,所以他現在不知道白相的反應,只是空氣沉默了一會,才聽到上面那沉穩的聲音傳來,
“今日這刺客好生不將本相這白相府放在眼里,竟敢單刀直入,最后還竟叫她逃脫?!?
聽著落眠眠一懵,單刀?那刺客好像沒帶刀???
不對!前來行刺怎么不帶武器?難道她真想徒手將自己掐死,不留一點痕跡?
落眠眠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身子一個激靈。
“今日之事切記不可外傳,否則有失我相府顏面。落眠眠,既然你否認了和六皇女的關系,那本相也不必對你客氣留你顏面?!?
“這刺客為何沖著你來?但又未曾下手殺你,反而救你一命呢?”
白相一改之前溫聲,嚴聲厲詞讓跪在地上的落眠眠臉色慌了慌,不僅因為白相對他厲聲了,還因為他根本答不上來這些問題啊。
他怎么會知道刺客心里怎么想的呢,為什么不殺他反而救他,這些應該去問那個刺客不是嗎?!
看落眠眠答不上來,白相雙眸一瞇,那雙眼睛里流露著意味深長,且若有所思。
落眠眠只是一個簡簡單單從鄉下來的人,在凰都不過幾日能與何人結仇,唯一的可能便是和六皇女接觸的那幾日。
六皇女雖總是置身事外,對那些朝堂爭斗不屑一顧更表現出毫不在乎的模樣,但她能在這奪嫡漩渦中存活至今,且不沾上這漩渦里的骯臟要何其不容易,
以退為進,這是她猜測六皇女奪嫡的唯一計謀,但始終不得證據。
像她這樣一直置身事外保全自己,一直都是她白臨以為的最具謀略之皇女。
但由于厭柏面對其他皇女以及其他有權有勢之人時太過懦弱,她始終不能完全相信六皇女的能力,甚至把這些都歸功于三王爺。
如今和六皇女有關系的人落眠眠看到刺客夜襲,只是不知這刺客究竟是沖著落眠眠,還是沖著六皇女,抑或是三王爺,甚至是其文官一派!
如果厭柏此刻知曉白相心中所想,那只能說一句你想多了。
而伏在地上的落眠眠想了許久,也未能憋出一句話來。
此刻,一直站在一旁沉默不語的白然忽然出聲道,“母親,不如問問落眠眠那個刺客的身形以及樣貌,他是和刺客近距離接觸之人,想來他應該熟悉。”
落眠眠瞄了一眼為他解圍的白然,輕咬唇瓣,心中不甚感激。
“回大小姐,那個刺客穿著黑衣,戴了黑面紗,身形較其他女子來說有些瘦弱,一雙眼睛有些大,不過挺好看的。”
回白然的話落眠眠就不那么緊張了,一下子說出來好些話,不過白相和白然聽著有些無語,因為這些根本沒有任何用處。
“你有沒有看看到刺客身上其他的特征?”白然也是擔心落眠眠被母親狠狠責備,所以又問了他一句,
要知道,母親一介文官,位及宰相,靠的便是她那一肚子的道理和那張嘴。
倘若惹怒了母親,那責備定是少不了的,曾想自己犯錯被母親足足講了一個時辰的道理。
落眠眠仔細想想后,想起被那刺客被他咬了一口,“對了,我咬了她手一口,就在這個位置。”
他向白然示意了一下,嘴角一彎,但同時兩只眼睛直勾勾地望向她,仿佛做功一件,想要她的夸獎一般。
白然淡淡點點頭,看向自己的母親,“母親,我這就派人去留意手上有傷之人。”
白相皺起眉頭,就覺得沒那么容易找得到,但還是先同意了白然的意見。
不過,正當白然要走之際,白相又突然叫住了她,“此子不能留在府內了,盡早將他逐出去?!?
聽到這話落眠眠瞬間瞪眼抬起頭來直接看向白相,用不可思議的眼神的問她為什么,為什么要趕走他?
他知道他引來了刺客對府里造成了麻煩,但他可以幫她們抓刺客,只要他還在府中,那刺客定會再來不是,要是將他趕出去了,那他再遇到刺客的話誰來抓啊,
最重要的是,他豈不是又沒地方住了,而且再也不能每天看到白姐姐,和她問好了……
一想到今后不能看到白姐姐,落眠眠難過得癟起了嘴巴,眼淚珠子馬上就要掉落下來。
他好不容易進來白府,不想就這么被趕走了……
他看向白然,希望白然能夠挽留他。
白然也是有些驚奇,她其實覺得落眠眠挺好的,做工勤快,從不懶惰推脫什么,上工守時,逐了豈不是有些可惜?
盡管他引來了刺客,讓白府出了事,但也并未造成什么損失,應該罪不至此。
白然試探著問,“母親,不知您要驅逐他的名頭是?”
白相朝落眠眠投去一個冷冷的眼神,說道,“他為府中引來禍事,刺客行事詭異,不殺竟救,實在讓人匪夷所思,在查明事因之前,以防刺客再次趁虛而入使得白府處于危險之中,先將此人逐出府去?!?
“母親,孩兒已經加強了守衛,而且落眠眠今日受了驚,逐他出府怕是會讓他處于危險之中?!卑兹幌胱屇赣H留下落眠眠,不僅因為瞧他一個人出來做工有些可憐,也因為他是引來那刺客唯一的人,沒了他恐怕難讓刺客再露面,也就抓不住她了。
聽著白然的話,落眠眠忙點頭應和,朝白相叩頭行了個大禮,“求大人不要逐我出府,我會將功折罪,把刺客抓到的?!?
可是白相卻絲毫不給其面子,“本相要驅逐一個下人何時變得如此困難了,連然兒也這般說話,頂撞為母?”
白然嘆氣,“是,母親?!?
她不可能為了一個落眠眠真正去頂撞自己的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