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陰似箭，日月如梭。
這一早，芊陌正一人稍顯寂寞地在四下無人的庭院里掃除。
距離陸裘出師已快兩年了。
與其他出師了的徒弟不同，陸裘出師后，便同消失了一般，再也沒有在芊陌面前出現過。
這崽子真沒良心……
芊陌嘟著嘴沉下眸子想著，又一次向陸裘曾經住過的廂房看去。
芊陌并不是擔心他在外出了什么事。倒不如說是正好相反，總會有陸裘的消息傳到她耳邊。
比如蘇三偶爾來看望她，會不經意透露一句“說起來下個月，陸老弟約我切磋來著”的消息。
或者是去玉珠的豪宅里聚會時，清挽會在酒醉后吐槽，宅門縫總是時不時地夾上紅色的小卡片，近看居然是一封挑戰書。
“我們家連發小卡片的人都不來的嗎！”
“所以你吐槽的點在哪啊。”
芊陌想起這段對話來還覺得好笑。
看了看日頭，青蘿和青寒還在外邊修煉，沒那么快回來吧。
芊陌想著，將掃帚隨意靠放在墻邊，往陸裘曾住過的廂房走去。
芊陌推開門，環視著房內的一切——房里一塵不染，被褥都被鋪得整整齊齊，就像每天都在等待著它的主人回來一樣。
就連窗戶紙上，那被自己當時心血來潮扣了的小孔，都被仔仔細細地用白色的宣紙貼住了。
芊陌走到房屋中間的桌子邊，將手輕搭在桌面上。
當初他第一次離開家，就是在這桌子上留下一封信的啊。
芊陌想著，再次苦笑著嘆了一聲。
“小沒良心的。”
“師父——”
“師父哇啊啊啊——！”
“嗯？”
青寒和青蘿的聲音一前一后地傳到芊陌耳邊，她立刻轉身往屋外走去。
“師父！！狗毒和老劉又又又欺負我！！”
“青蘿怎么了？”
“他們兩個，趁我修煉的時候拿暗器偷襲我！！”
“沒事，下次咱們先發制人！”
“還有青寒！青寒他也加入了！！”
“姐，你看錯了。”
“你當我是傻還是瞎！！”
“兩樣各占一點兒。”
“？？？”
“好啦好啦～”
好在身旁有青蘿青寒兩個活寶在，每天在芊陌身邊嘻嘻哈哈的，讓她沒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寂寞。
是夜，主廳飯桌上。
“師父，小澤很厲害嗎？”青蘿捧著碗突然開口問道。
“嗯，很厲害啊。”
“誒？！真的嗎！”
“嗯，當年的劍蕩八荒預選賽，他可是唯二的十連勝選手呢。”
“哇塞，十連勝！？”
“然后一路過三關斬六將，拿下了劍蕩八荒的亞軍。”
“誒！！！亞軍！！！？”
“嗯，順帶說一句，那一屆劍蕩八荒的冠軍是翰墨。”
“……”
“哦……所以當年預選賽中唯二的另一個選手，就是翰墨大哥啊。”青寒恍然大悟。
“是的。”芊陌笑著，放下了手中的碗筷，雙手捧著小臉說到，“當年小澤真是劍蕩八荒賽事里的一匹黑馬呢，可惜他遇上了更加強勁的翰墨。”
“……所以他才老去騷擾清姐姐和時樂妹妹啊。”青蘿滿臉鄙夷。
“這我就不知道了。”芊陌聳聳肩。
“要真是這樣他氣量也太小了！”青蘿嘟囔著，表情更加嫌棄了。
“別這樣想姐姐，小澤兄好歹也是江湖大俠。”青寒將飯碗里的飯一掃而光，放下碗筷，“或許他只是單純的皮一下很開心呢。”
“……”
飯桌上一片沉默。
半晌，青蘿才愣楞地憋出一句話——
“那……那只能說，他是真的皮癢。”
*****
深夜。
“唉……”
后院長亭里，芊陌正裹著粉色的襖子，呆呆地坐著嘆氣。
“師父，要是不想師弟出師，直說不就好了。”熟悉的聲音自亭上傳來。
“青衫？”
“嗯。”
青衫從亭上跳下，慢慢走到芊陌身邊。
“師父，我可以坐你旁邊嗎。”
“坐吧，跟師父客氣什么呢。”
“師父……好歹你也是姑娘家，問一聲是必須的。”
“可你也是有婦之夫了呀。”
“……唉，行吧行吧。”
青衫幾個月前剛成親，舉辦成親儀式的時候，師門里除了陸裘都到齊了。雖然陸裘沒到，卻是給他寄了封書信和一些賀禮。
信中表示了對青衫成親的祝賀，以及不能到場的歉意，還提了一句“暫時不能見師父”。
“小裘……你師弟他那之后有聯系你嗎？”
“沒了，估計他也有自己的事吧。”
“或許吧。”
“師父，當時為什么要答應他讓他出師？”
“……讓可愛的徒弟出師，去闖蕩屬于他自己的江湖不是應該的嘛。”
“那你現在這又是干嘛……”
青衫看著芊陌微微泛紅的眼眶，還有滿臉可憐巴巴的樣兒，忍不住問到。
“就是想他嘛！”
“那你去找他多好。”
“不行。”
“啊？為什么？”
“因為我也覺得，他在為自己的理想目標而努力著吧。”
“……傻師父。”
“唉……”
“明晚花燈會，師父你要去嗎？”
“花燈會？”芊陌秀眉輕抬，而后眼里卻閃過一絲陰郁，“不去了……”
青衫沒說話，他也知道芊陌現在沒這個心情。
“我想，至少今年的花燈會，你帶著青蘿青寒去，能開心一點。”
“去年我都沒去，別說今年的了……明天我讓他們倆跟著清挽玉珠他們去，我留在家看家吧。”
青衫默默看著芊陌，最終放棄了花燈會這個話題。
“那劍蕩八荒呢？今年也會邀請師父你去當嘉賓吧？”
“……今年不去了。”
“去年你還去的。”
“因為——”因為說不定還能看到參賽的陸裘啊。
芊陌沒能把后半句說出口。
“反正，就是覺得沒意思，不去了。”
“行吧行吧，既然師父你已經決定了，我就不說了。”青衫擺擺手，“早點休息師父，我回家了。”
“所以你今晚是來做什么的呀？”
“就想來看看你唄。”
“……我很好。”
“看不出來。”
“……”
芊陌嘟著嘴反瞪了青衫一眼，秦衫卻一臉無辜地笑著聳聳肩，轉身運起輕功飛走了。
后院再次陷入了沉靜。
自陸裘出師后，每次芊陌想他的時候，總會獨自一人來到后院的亭子里坐上許久。
或許是心里期待著，他還能再次像當初請求重回師門那樣，自天而降，來到這院子里找她吧。
“又到了花燈會嗎……”
當年陸裘送她的玉兔花燈，還被她好好的收藏在柜子里。
“唉……沒良心的小崽子。”
你再不出現，我真的就要把你忘了啊。
芊陌低下頭，默默站起身，扯緊了身上的袍子，緩緩地拖著步伐走回了房間。
*****
劍蕩八荒第一日。
“師父，你真的不去看比賽嗎？”
“不去，你們倆去就好了，路上小心。”
“唔，可是……”
“師父沒心情，別逼師父了，走吧姐。”
“那，師父我們走了。”
“嗯，我做好飯等你們回來。”
芊陌送走了青蘿和青寒，照例打掃著庭院，還有各房屋的衛生。
傍晚。
“師父，我們回來了……”
“回來了啊，吃飯吧。”
“好、好……”
“怎么了青蘿？比賽不好看嗎？”
“啊？！沒有啊！超級精彩！聽我說師父！十連冠居然——唔？！”
“姐！吃飯！吃飯！”
“？”
青蘿和青寒一副不對勁的樣子，芊陌覺得奇怪，卻又見他們倆一副支支吾吾的樣兒，也就放棄了追問。
唉，這兩個小徒弟也要有自己的小秘密了。
轉眼間，第三天決賽日到了。
“師父……你真的不去看看比賽？？”
“不去。”
“師父，你就去看看吧。”
“師父知道你們倆替為師著想，但是為師……確實沒有這個心思看比賽。”
“唉，那好吧……”
“那師父，我們走了。”
“嗯，路上小心。”
芊陌呆呆地看著兩個背影逐漸遠去，庭院再次安靜了下來。
“晚飯……做什么好呢？魚……懶得釣了，干脆買幾兩肉吧？”
傍晚。
從集市買好菜，正邁步走回家的芊陌，與一些有說有笑的，正觀賞完劍蕩八荒比賽后回家的人擦肩而過。
“那冠軍也太有個性了吧！居然獎都不領就直接飛走了！”
“別說，那太白小哥兒長得還真俊朗呢！”
“你們就不覺得他很眼熟嗎？？”
“是個帥哥你就覺得眼熟！”
是嗎……這屆冠軍又是太白弟子啊。
芊陌這么想著，再次嘆了口氣，加快了腳步。
就快走到宅門口時，芊陌突然感覺到庭院內有人的氣息。
嗯？青蘿和青寒，這么快回來了？
“青蘿青寒，你們回來啦——”
推開宅門，映入眼簾的，是一個身著黑服的男子背影。
這個背影，好熟悉。
“你是……”
男子沉默地轉過頭。
啪嗒！
芊陌手中的菜籃子悶沉沉掉地。她放大的瞳孔里寫滿了不可思議，嘴唇驚訝地張著，唇瓣有些微微顫抖。
“……小裘裘？”
陸裘早已不是當年那副青澀的樣子，他的眸子里有著復雜又濃密的黑，嘴唇緊抿著，生來就俊俏的五官如今看起來，更多了一份成熟。
“你……”芊陌的語氣里有著藏不住的喜悅。
“師父，好久不見。”
師父！他還叫我師父！
一陣酸楚涌上心頭，芊陌瞬間紅了眼眶。她咬著下唇，伸出手想靠近他。下一秒，卻見他直直地橫握著劍高舉在胸前。
“……小裘裘？”
“師父，來打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