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柔已經三天三夜水米不進了。
她實在不能相信,顏文清就這樣棄她而去了。
她記得她成親那日是自己揭了蓋頭走出轎子的。她看了一眼新郎,似乎心中還有那么一絲僥幸,她希望眾人皆是與她玩笑的,她的新郎——百變郎中顏文清,就在這一群人之中。
她默默無語地走了一圈,任憑眾人眼光入針一般往她的心上扎。蘇柔一點點的沒了力氣,在看了一圈以后,她終于撐不住了,她癱倒在了地上。
李梅華忙上前去扶,卻被蘇柔掙開了。
蘇柔看著自己的父親、哥哥,她不明白,這兩個視她如珍寶的親人,怎么忍心看著李梅華將她自蘇府抬出?難不成她竟成了蘇府的累贅?她竟成了因沒了清譽,無論如何都要嫁出去的小姐?
“當初是爹爹的錯,”蘇天佑見女兒望向他,道,“是爹爹選錯了人,本以為他是位皇子,今晨才得密報,說他是個詐死的逃兵。我中遠鏢局個個都是響當當的漢子,如何會把女兒嫁給一個逃兵!”
“他不是逃兵!他聽說戰事吃緊,便馬上去了南匯,如何會是逃兵呢?”蘇柔為顏文清辯解道。
蘇天佑哼的一聲,道:“那他就是個逃婚的逃兵!即便他來,老夫也定然不會同意你二人的婚事!”
蘇柔被問得無言。顏文清確實逃婚了!他把她放到了一個極其尷尬地處境之中,他真的愛她嗎?如果真的愛她,他又怎會讓她這樣為難,讓她如此生不如死?
如果這都算愛的話,那顏文清,你的愛也太自私了!你逼我放棄了與你共死的機會,卻讓我整日為你的安危心驚膽戰;你把我一人留在了本應屬于兩個人的顏府,讓我獨自承擔江湖眾人的指責賤罵。你若給不了我,又何必許諾與我?
蘇柔越想越心如刀絞,她癱坐在地上,泣不成聲。
她聽見李梅華的師叔說自己不守婦道,勸誡他不要與她成親。聽見李梅華在拼命給她解釋。聽見他師叔氣急敗壞,說什么若是與她成親,今后便休要踏進青城派半步。恍惚間,她似乎還看到李梅華揮淚跪別他那憤然離去的師叔及派內一眾兄弟。她感覺自己欠李梅華的太多,但這并不能逼迫她嫁給他。
不知過了多久,李梅華來到蘇柔的身邊,遞給她一張字條。她瞟了一眼便迅速拿了過去。僅就一瞥,她就能認出,那是顏文清的字。
“我斷不思量,你莫思量我。將你從前與我心,付與他人可。”短短22個字,肝腸寸斷。
蘇柔仰天大笑,笑聲凄苦。隨后她自己蓋上紅蓋頭,與李梅華行了夫妻之禮。
誰也不知蘇柔那時的想法,就連她自己也不清楚。她竟嫁給了李梅華。
雖說是嫁了,也不過是各自痛苦罷了。蘇柔自成親之日起,沒吃過一點兒東西,沒說過一個字。李梅華費盡心力要哄蘇柔吃些什么,可終究都是徒勞。蘇天佑、蘇剛更是一點辦法也沒有。
第三天,李梅華終于忍不住了,他沖進蘇柔房內,道:“走,我們一起去南匯!”
李梅華看不得蘇柔受一點點苦,蘇柔絕食的這三天,他幾乎也什么都沒吃。他在饑餓時,頭腦異常地清醒,但為了蘇柔,他還是做了這樣的決定。
之前顏文清在時,李梅華便無數次的嘗過心痛的滋味,但是這次,卻比之前那些加起來,還要更痛上千百倍。
但這些痛,都因蘇柔聽說可以南下后主動吃了飯而煙消云散了。只要柔兒肯吃東西,讓李梅華做什么他都甘愿。
二人自顏府悄悄啟程了,他們一路南下。柔兒因為一直沉浸在期待之中,一路上心情大好。與柔兒這一路的相處,怕是李梅華這一生之中,頂好的時光了。
只是來到南匯之后,他二人全沒個路子。二人并不知曉顏文清的身份,只知他應是軍隊之中有些頭臉的人,最差也應是個百夫長吧!只是南匯重地,百夫長沒有一千,也有八百。而李、蘇二人在此處人不生地不熟的,卻是去哪里找來?
不過蘇柔因為心中那份期待,一直精神不錯。李梅華見她這樣,甚至在想:就這般與柔兒在南匯一帶,找他個十年八年,亦是一件美事!
二人奔走了一日,卻哪里有顏文清的下落?
正要回客棧休息,待明日再找,卻見一騎汗血寶馬踏風而過。蘇柔抬眼望時,才發現那人竟是個英姿颯爽的女將軍。
“若是找到五哥,我也能像這位將軍一般,有指點江山之勢。”蘇柔道。
李梅華看了她一眼,左邊嘴角微微一動,想說什么,又終究沒有說。
蘇柔又道“不如我們隨這位將軍一路吧!說不定能找到五哥的下落。”
李梅華見蘇柔這般開心,不忍回絕,便同她一起,悄悄跟在那位女將軍身后,隨之潛入女將軍所在的軍營之中。
到達軍營時,天色已逐漸昏暗。二人本就武藝高強,再向周邊瞌睡的士兵借了身衣裳,出入軍營倒也不是什么難事。
李梅華抬眼看柔兒,只覺她都要笑成一朵花了。柔兒時不時也看向李梅華,瞅他一笑,好似在示意他說:你看咱倆多厲害!跟了這女將軍一路,她竟沒有發現!
每每這個時候,他都會恍惚覺得,柔兒是他的了。那種醉人的幸福,沒有人能夠體會。可幸福之后,被拉回現實的那一刻,往往比沒有經歷過那幸福之前的時光,要更痛苦千百倍。
他們一路跟隨女將軍來到一座軍帳前,遠遠的便看到有人到帳中通報,還沒等女將軍走入帳中,便看到一位將軍自帳中迎了出來。
蘇、李二人聽不清二人說了什么。只知道那女將軍說了兩句,那位將軍便同女將軍抱在了一處。
見此情景,蘇柔一個沒站穩,差點摔在地上。李梅華連忙將蘇柔扶住。
那個帳中走出來的將軍,便是顏文清。
李梅華扶穩蘇柔后,大步便要往軍帳那個方向走,想要去找顏文清理論。卻被蘇柔一把抓住他的袖子攔下了。
只聽蘇柔道:“走吧!罷了罷了,我一個江湖江湖浪蕩女子,是配不上一個將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