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縣衙受辱

一個老翁駕著馬車慢悠悠走在官道上，拉了一車的草垛。

耿忠對著老翁招了招手，高喊道：“老伯，能否載我一程？”

老翁道：“你要去哪兒？”

耿忠道：“縣衙?！?

“那不行，我要回家了。”老翁搖頭道：“家里的羊等著吃草呢?！?

耿忠踩著車輪跳到草垛上，從懷里掏出十幾枚銅錢丟給老翁，道：“煩勞老伯載我一程，不讓您白跑，這十五錢是車費?！?

“好嘞！”

老翁大喜，收了錢一甩馬鞭。馬匹吃痛，打了個響鼻，邁開四蹄向前狂奔。

老翁問道：“聽說縣太爺在招募衙役，一個月給二百錢。想必……你也是想過去碰碰運氣吧？”

一個月二百錢，這在漢時絕對是高收入，努力工作五個月就能買下一頭牛。

尋常百姓，全家人省吃儉用三年都未必能買一頭牛。

耿忠躺在草垛上，隨口回道：“是啊。”

“我兒今年三十歲了，也想去做個衙役?？墒俏覂后w格有些瘦弱，舉不起制石，縣衙根本不收?！崩衔叹o緊握著韁繩，不時用馬鞭抽打馬尾，道：“莫怪老夫說話難聽。你還不到弱冠之年，身上根本沒有力氣，想做衙役，難啊。”

所謂制石，是漢時用來測量臂力的重物，大小重量不等。一般來說，舉起一百六十斤的制石算是合格，有機會成為一名衙役。

很快，縣衙到了。

“吁～”老翁一拽韁繩，馬車緩緩停在縣衙西側的官道上。

耿忠跳下馬車，小跑著趕赴縣衙，頭也不回的道：“多謝老伯。”

“呵呵，祝你成功?！崩衔绦χp浮胡須，搖了搖頭，自語道：“可是……想做衙役豈是那么簡單的，憑你這體格，只怕會被趕出來吧？少年人，吃幾次教訓才能成長啊?！?

縣衙正門的兩側有兩只石獅，由堅硬的大理石雕砌而成。一個守門的胖衙役站在石獅旁邊，手中握著殺威棒，昏昏欲睡。

耿忠對著那胖衙役抱拳作揖，道：“在下名為耿忠，乃是縣令孫大人故友。有要事找孫大人商議，煩勞閣下進去通稟一聲?！?

語罷，從懷里掏出十幾枚銅錢，遞給那胖衙役。

胖衙役看了看耿忠，皺眉問道：“你……剛才說什么？”

耿忠直接把十幾枚銅錢塞給胖衙役，作揖道：“在下有要事找孫大人商議，煩勞閣下進去通稟一聲?！?

“你……你有要事找縣太爺商議？”胖衙役把銅錢塞進自己口袋里，強忍著笑意，道：“哈哈哈哈……是何要事啊？說與我聽聽。”

耿忠道：“時間倉促，我來不及解釋了，請快些去吧。”

“好，你在這里等著，我進去通稟縣令。”胖衙役轉身推開門，進了縣衙。

怎么可能真的去通稟縣令呢？收了人家的錢，做做樣子罷了。不其縣人口數萬，若每個都要見縣令，豈不是要把縣令忙死？

耿忠想跟著進去，可胖衙役直接把門鎖住了。

時間緩慢的流逝，官道上行人絡繹不絕，兩只寒鴉在樹梢上嘎嘎亂叫。

耿忠等了足足一刻鐘，心中有些焦急，在原地來回踱步。

不能再等了！

從縣衙趕回劉府，至少需要三刻鐘。

耿忠跳到石獅子上，順著一顆梧桐樹向上爬，成功翻越了縣衙的城墻，穩穩落地。

縣衙內打掃得頗為干凈，幾匹白馬拴在馬廄里，甩甩尾巴，偶爾打幾個響鼻。方才守門那胖衙役正躺在樹下睡覺，鼾聲如雷。

“臥槽，收錢不辦事！”耿忠暗罵一聲，朝內宅方向跑去。

內宅外的梧桐樹下，縣丞宋杜彥躺在太師椅上曬太陽。他手中握著一卷竹簡，認真翻看。

‘書者，述也，以載道，以寄情，以解惑，以明智。讀詩，如空音相色。或于玲瓏之處脫出幾點意境。恰似“風散雨收，霧輕云薄”，取半半之聲剛好。或一步盡得天光云影，在酣暢時揮毫潑墨，擬把疏狂解這萬古千愁……’

這是一卷《商君書》，乃是戰國時期秦國大良造商鞅所創，被后世奉為法家治國之經典。宋杜彥已經翻閱了十數遍，只覺法家思想之精妙，卻只學到一些皮毛。

耿忠跑了過來，擦了擦額頭的汗水，扶著梧桐樹大口喘氣。

宋杜彥看了看耿忠，疑惑道：“你是何人？”

“我……我是縣令孫大人的故友?！惫⒅易饕镜溃骸拔艺覍O大人有要事相商，敢問他現在何處？”

“你是孫大人故友？”宋杜彥端起小桌上的茶盞，放在嘴邊輕抿一口，笑道：“孫大人年過四旬，居然與一個少年是故友？哈哈哈哈。”

耿忠認真道：“我有急事要見孫大人！”

“守門衙役是干什么的？居然放了一個傻子進來?！彼味艔┌巡璞K放回小桌，指著耿忠高喊道：“來人，把他轟出去！”

“諾！”

兩個衙役把耿忠按住，強行拖走。

耿忠高喊道：“孫銘！孫銘在何處？速來見我！”

兩個衙役立刻把耿忠按在地上。

“竟敢直呼孫大人名諱，找死不成？”

“住嘴，再敢喧嘩就把你丟進監獄，受鞭刑！”

“我是耿忠！”耿忠根本沒有理會這兩個衙役，仍是扯著脖子高喊道：“孫銘！孫銘在何處？速來見我！”

兩個衙役微微一愣，耿忠？

前幾日劉府繡樓招親，有個叫耿忠的家伙接到了劉府千金拋下的繡球。

聽說這耿忠住在后山的窯洞里，靠打短工為生。這樣一個廢物東西，居然走了狗屎運，一躍成為劉府的女婿。

真是讓人嫉妒啊！

宋杜彥靜靜翻看著《商君書》，淡淡道：“在縣衙內宅大聲喧嘩，當杖打三十。拖出去，堵住嘴，打得重一些?！?

兩個衙役道：“諾?！?

耿忠有些急了，高喊道：“孫銘！孫銘！速速出來見我！”

衙役按在耿忠肩上的手微微用力，威脅道：“蠢瓜大傻子，叫吧。此時你叫的聲音越大，稍候挨的打就越重。打得你皮開肉綻，半月下不了地，看你還敢不敢放肆！”

耿忠的嘴角微微抽搐，只覺左肩一陣劇痛。

這衙役手上的力氣還真大。

宋杜彥道：“速速拉走，莫要煩擾我閱書?！?

“且慢！”

內宅的門被推開了，孫銘衣衫不整的走了出來。一眼看見耿忠，撲通一聲跪倒。

“下官老眼昏花，方才又在午睡，故此沒有聽見少爺的呼喊，萬望少爺贖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