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下下簽

十日光陰，匆匆而過，到了祭祖的日子。

劉紀淵一大早便換上白袍，在祠堂中焚香禱告。看了看停在院中的馬車，沉聲道：“忠兒，為父與詩峣去平壽縣祭祖了，十五日后便會回來。這段時間，你來坐鎮劉府。若遇到什么難事，可以和趙建洋相商。”

耿忠點了點頭，道：“小婿知道了。”

劉紀淵大踏步走向馬車，頭也不回的道：“詩峣，我們走。”

劉詩峣系好腰束，提著一盒貢品跟在劉紀淵身后。

二人進了馬車，緩緩駛出劉府大院。

耿忠對著馬車招了招手，高聲道：“岳父、詩峣，早去早回，注意安全啊！”

劉詩峣掀開車簾，笑道：“放心吧，十五日后我們肯定回來。”

目送馬車消失在視野的盡頭，耿忠咧嘴輕笑，自語道：“嘿嘿嘿……終于走了，沒人妨礙我收購糧食了。”

一個時辰之后……

馬安邗對著耿忠抱拳作揖，笑道：“邗已將八千石糧送來了，耿忠兄，拿銀子出來吧？”

為了多賺一些銀子，馬安邗以每斛三十五錢的高價收購了三千石糧，一并賣給耿忠。

耿忠點了點頭，笑道：“范羌，取銀子來。”

“諾。”范羌抱拳應命，將一個木箱推到馬安邗面前。

“嘿嘿嘿……”馬安邗打開木箱，輕輕撫摸著里面的白銀，忍不住笑出聲來。

足足掙了五十兩白銀，五十兩白銀啊！

這耿忠真是個蠢貨，百年難遇的超級大蠢瓜，哈哈哈哈哈！

馬安邗揮了揮手，家丁立刻將兩輛馬車拉上前來。他抱著木箱，笑道：“八千石糧在此，只多不少，請耿忠兄查驗。”

耿忠笑道：“我相信馬兄的人品。”

馬安邗道：“耿忠兄，日后我們還要多多合作……多多合作啊。”

蔣煥單道：“耿忠公子，還是與我合作吧。”

耿忠這大傻子的錢，見者有份，豈能全讓你馬安邗給騙走了？

王垣錚道：“耿忠公子，與我合作，與我合作吧！糧食每斛四十錢收購，您要多少有多少”

耿忠笑道：“別急別急，一個一個來，一個一個來。”

圍在劉府之外的商賈們原本還有所顧慮，懷疑其中是否有詐。而今糧價低糜，一斛三十錢都賣不出去，耿忠卻出價一斛四十錢收購，這不是大傻缺嗎？可一見馬安邗將八千石糧全部賣給耿忠，抱著銀子樂呵呵的離去，心中顧慮瞬間消除了。

這世上，當真有耿忠這般愚不可及的蠢貨……當真有啊！

趙建洋拄著拐杖擠進了院中，見耿忠將一箱箱的白銀交給商賈，高價收購了數萬石糧，眼都紅了，劇烈的咳嗽起來，破口大罵道：“耿忠！無知小兒……愚不可及的混賬！那糧食每斛三十錢都賣不出去，你竟以每斛四十錢的價格收購……你是想害死劉家……想害死劉家啊！老爺待你如親子一般，你為何行此大逆不道之事？畜生……畜生啊！”

耿忠高聲道：“趙老，此事你莫要插手。若出了事，一切都由我負責。”

“你負責？你算個什么東西……混賬！畜生！每斛四十錢買糧，你想害劉家破產不成？”趙建洋舉著拐杖便要打，卻被一群商賈攔住了。

一個商賈道：“趙建洋，你想干什么？”

“你想打耿忠公子，先從我們的尸體上踏過去！”

“對，你想打耿忠公子，先從我們的尸體上踏過去！”

趙建洋悲戚道：“你們這群畜生……趁人之危……趁人之危啊！”

蔣煥單道：“趙建洋，你莫要血口噴人。我們做的都是正經生意，一手交錢一手交貨，未曾違背國法，何來趁人之危一說？”

趙建洋嗔目欲裂道：“混賬耿忠，我令你住手！”

耿忠躲在商賈們身后，干笑道：“趙老，此事你莫要插手，回去休息吧。”

趙建洋后退幾步，扶著門口的石獅，怒道：“耿忠，你給老夫等著！老夫自會將此事告知老爺，打死你這敗家的混賬！”

耿忠對著趙建洋抱拳作揖，道：“趙老，得罪了。范羌，請趙老回房休息。”

“諾。”

范羌疾步上前，將趙建洋橫抱了起來。

趙建洋拼命掙扎，卻也無濟于事，扯著嗓子破口大罵道：“混賬！狗賊！耿忠小兒……你若敢害得劉府破產，定然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送走了趙建洋，耿忠又跳到石桌上，高聲問道：“還有誰要賣糧嗎？”

“我要賣！我有糧五百石，都是上好的糧啊！”

“耿忠公子，先買我的吧！我府上有糧八百石，每日晾曬精心打理，連一只蟲子都沒有！”

“我有糧一千石，耿忠公子，您先買我的，先買我的吧！”

商賈們又爭搶起來，拼了命的往前擠，亂哄哄的。

——

卻說耿忠的岳母張氏回到了不其縣，坐在馬車之中，憂心忡忡。

她去了一趟劇縣，找劇縣的蔡真人給耿忠和劉詩峣算了一卦。卦象顯示，耿忠和劉詩峣不合適，若結婚生子，日后必有大禍臨頭。需齋戒三年，方可破除此厄。

張氏自詡不是個迷信的人，即便耿忠與劉詩峣的八字不合，她也會全力促成這一樁婚事。

然而，蔡真人算出的卦象，未免太過兇險。

下下簽，日后必有大禍臨頭……

怪力亂神之事，不可盲信，卻也不可不信。

新莽王朝，民間流傳著幾句讖語：‘劉秀發兵捕不道，四夷云集龍斗野，四七之際火為主’。

所謂讖語，也就是預言。

意思是：有一個名為劉秀的人將會起兵討伐昏庸無道的朝廷，來自四方的豪杰都會云集而來協助他與朝廷抗衡。‘四七’者，二十八也，以火德為帝王，問鼎天下。

這句讖語成真了。

十年之后，劉秀真的做了皇帝，協助他問鼎天下的云臺二十八將也正對‘四七’之數。

典故‘一語成讖’，便是來源于此。

早在秦朝，民間便有了‘亡秦者胡也’這樣的讖語。始皇帝認為這個胡指的是塞北的胡人，于是令蒙恬修建長城，以求大秦江山傳至萬世。結果始皇帝死后僅三年，大秦帝國便毀在了二世皇帝胡亥手中，讖語成真。

幽幽一嘆，張氏無奈道：“忠兒與詩峣尚且年輕，這婚事……還是延后三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