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家賊難防

劉紀淵坐回了太師椅，手指輕輕敲打桌面。良久，幽幽一嘆，道：“唉……耿忠小友，乃是我劉紀淵的恩人。死者為大，他真的有癲癥也好，是謠言也罷，我們都該以上賓之禮，厚葬。”

劉桒道：“老爺，當真要把家具全劈了，找匠人雕琢一番，做成棺材嗎？這可是老爺花重金買來的愛物啊，他耿忠何德何能？”

劉紀淵點了點頭，道：“按小姐的意思去辦吧。把家具全劈了，便是傾家蕩產，也要打造出一副紅木棺材！”

“老爺，三思啊！”劉桒磕了三個響頭，急道：“紅木何等珍貴，價值不下于一百兩白銀，是我們劉府的臉面啊！若是全部劈了，只恐后悔莫及！”

劉紀淵煩躁道：“讓你劈你就劈，哪來這么多廢話？”

“諾……”

劉桒無奈，只好抱拳應命。其心中，對耿忠的厭惡又增多了一分。

他在劉府勤勤懇懇，努力工作了十多年。在老爺心中的地位，竟還不如耿忠那個傻子嗎？

若是他劉桒死了，老爺是否會劈了家具，給他打造一副紅木棺材呢？

用屁股想都知道，不可能的。

耿忠憑什么？

憑什么能得到小姐的青睞？

憑什么讓老爺砸鍋賣鐵給他打造紅木棺材？

死的好！真是上天有眼！

劉桒回到偏房，換上一身干凈整潔的衣服。坐在銅鏡前，認真的梳理了一下頭發(fā)。

算算時間，小姐應該已經看到耿忠的尸體了。以小姐善良的性格，定然會痛不欲生。

這個時候，劉桒出面。趁虛而入，贏得小姐的好感……

漢高祖劉邦一介地痞流氓，可以迎娶呂家千金。建武帝劉秀一介窮酸莊稼漢，可以迎娶陰家小姐。就連耿忠那個廢物，都敢覬覦劉詩峣。

人都是有野心的。別人可以，他劉桒為什么不行？

家丁劉桒心中所想，劉紀淵自是不知。

來回踱步，劉紀淵滿臉愁容。搖了搖頭，悲戚道：“唉……蒼天無眼啊！忠兒年紀輕輕，怎么就死了呢？那督郵真是畜生，少年人胡言亂語，總不至于活活杖斃吧？唉……”

這件事，該怎么和夫人說呢？

夫人張氏坐著馬車，親自去劇縣請算命先生，想算一下耿忠與劉詩峣的八字是否相合。

在張氏心里，耿忠已經是自己的女婿了。便是借錢，也要將耿忠與詩峣的婚事辦的體面風光些。

可如今，耿忠死了……

“唉！”劉紀淵坐回太師椅，手掌緊握成拳，狠狠砸在桌上，哀傷道：“老夫的命，為何如此之苦啊？”

劉紀淵曾經有一個兒子，原指望著他長大成人，繼承家族產業(yè)。可惜，十一歲那年掉進了井里，溺水死了。張氏得知此事，昏厥過去，口吐白沫。請醫(yī)師開了藥，調養(yǎng)兩年多才恢復過來。

耿忠這個女婿，劉紀淵原本是想當親兒子來培養(yǎng)的。

兒子已經亡故，為何……連女婿也死了？

家門不幸啊！真是福無雙至，禍不單行！

嗚呼痛哉！嗚呼哀哉！

劉紀淵緊緊攥著胸口，閉著雙眸，眉頭緊鎖。

好在，耿忠與詩峣并未正式成婚。否則，詩峣年紀輕輕，豈不是終生要守寡了？

罷了……罷了……

生死有命，富貴在天。事已至此，唯有節(jié)哀順變了。

一個家丁走了進來，作揖道：“老爺，請挪一下地方。您坐的太師椅，還有這張桌子，俱都是紅木。”

劉紀淵站起身來，道：“拿去吧。棺材做的大一些，不要吝惜木材。”

“諾。”那家丁抱拳應命，扛著桌椅出去了。

原本頗為大氣的客廳，少了桌椅，突然變得空曠起來，頗有一種落魄之感。

劉紀淵佝僂著身子站在原地，靜靜看著原本擺放桌椅的位置，背影看上去略顯孤寂。

年過七十古來稀。劉紀淵五十多歲，已然是個老者了。

院子里，堆滿了紅木的家具。家丁們握著鋸子、斧頭，只等木匠一到，就將這些家具劈了。

一個家丁問道：“為何要打造一副紅木棺材啊？”

劉桒道：“耿忠被督郵大人打死了，小姐痛心不已。要打造一副紅木棺材，給耿忠下葬。”

“小姐不是用錢財賄賂了督郵大人嗎？為何，耿忠還是被督郵大人打死了？”

劉桒坐在石凳上，翹著二郎腿，笑道：“那還用問嗎？癲癥犯了唄。據說他指著督郵大人的鼻子罵，簡直是找死。”

“耿忠真的有癲癥啊？我原本還以為是謠言呢。”

劉桒笑道：“謠言？呵呵，空穴豈會來風啊？他死了也好。否則，豈不是要耽誤小姐一輩子？”

“是啊。”一個家丁點了點頭，附和道：“若是婚后發(fā)現耿忠有癲癥，那可就晚了。”

“可惜了這些家具，價值百兩，竟要全部劈了……”

劉桒看著那些紅木家具，眼中掠過一抹貪婪。

紅木啊……即使是碎塊，也價值不菲。

耿忠憑什么用這么好的棺材？

不如……日后刨了耿忠的墳，把這些紅木挖出來賣錢。至于耿忠的尸體，往亂葬崗一扔，半日就會被野狗啃個干凈。

耿忠，你可不要怪我。反正你已經死了，不如讓活人發(fā)一點財。

下定了決心，劉桒沉吟片刻，道：“耿忠公子畢竟對我劉府有恩，不如陪葬一些陶瓷玉器，以慰耿忠公子的在天之靈？”

陪葬品，當然是埋的越多越好。等我掘了耿忠的墳，全部拿去賣了，換成銀子，豈不是又要大賺一筆？

“劉桒所言極是。我們?yōu)楣⒅覝蕚湟恍┡阍崞罚硭鶓敗！?

此時，一個丫鬟高喊道：“小姐回來了！小姐回來了！”

家丁們立刻安靜下來，在院子兩側站得筆直，氣氛略顯沉重。

生離死別。

可以想象，小姐會有多么痛苦。

然而……

劉詩峣牽著白馬，一跳一躍進了院子，俏臉上洋溢著開心的笑容。眨了眨水靈的大眼睛，朗聲道：“你們快把家具放回原來的地方！不必打造棺材了，耿忠沒事，嘻嘻……哈哈哈哈！”

此話入耳，原本心中竊喜的劉桒，如同被潑了一盆冷水般，直接石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