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韶身后跟著影影綽綽的人影,是黃禮敬和一隊保護著他們的禁軍,隨著袁韶大步從麗正門中走出,無論是保護著他的禁抑或是城頭上的禁軍都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
城頭上的禁軍隊將鷹隼一般的銳利雙眼不住地來回掃視著城樓下的眾多太學生,但凡有不軌舉動,他會立刻下令關閉城門。
好在一切順利,沒有發生意外,跟在袁韶身后的黃禮敬輕輕松了口氣,畢竟之前的宦官已經被踩死了,前車之鑒由不得他不害怕緊張。
一行人出了大內后,城門守將一聲令下,麗正門的大門在眾人背后再次緩緩關上,黃禮敬的一顆心又提了起來。
但前方袁韶淡定的樣子或多或少地給了他信心,他慢慢從驚慌中恢復過來,睜大眼睛看著眼前的壯觀景象。
麗正門外人山人海,無數人在喧嘩,在吵鬧,好似整個行在的民眾都聚集在了此處,最前面一圈的太學生們身穿整齊的白色文人士子袍,可放目遠望,再往后是穿的五顏六色的普通民眾們。
有身穿綾羅的商賈、穿著灰白布裳的農夫、濃妝艷抹的婦人、一身短打的腳夫、穿著青黑色號衣的鋪兵...整個人群形形色色不一而足,看的黃禮敬一陣眩暈神迷。
袁韶在臨安知府任上干了四年,他剛正的官聲一直為臨安城民眾所津津樂道,前幾年在臨安大修御道,望火樓,官舍等基礎設施,再加上他為人剛正,斷案從不偏袒,又擅于處理復雜案件,平反了很多冤假錯案,百姓稱他作“佛子“,頗受愛戴。
這也是楊皇后派他來安撫百姓的原因,見到袁韶從麗正門內出來,以劉嗣為首的一干太學生連忙從地上爬起來,沖袁韶拱手行禮,“見過袁公。”
袁韶不咸不淡地回了一禮,隨即斜瞥了一眼劉嗣,“爾等聚集在此是要要挾朝廷嗎?”
劉嗣聞言面色惶恐,連忙抱拳道:“袁公誤會我等,此次劉某帶諸位同學而來,實是為了鏟除國之奸佞,我等太學生恪守禮法,卻無要挾上意的心思。”
袁韶聞言冷哼一聲,指著后方的十數萬民眾怒斥道:“沒有這個心思,那你告訴我,這十幾萬民眾是怎么回事?”
劉嗣面露不解之色,隨即慨然道:“學生不知袁公何意,此乃民意,民眾聽聞我等行事,愿來此相助,此謂之人心向背,絕非學生刻意蠱惑。”
袁韶輕輕地哼了一聲,不理會劉嗣的辯解,自顧自地登上了太學生們臨時搭建的高臺,一眾太學生也不敢阻攔。
等黃禮敬邁步跟著袁韶準備一同上臺時,太學生們不干了,群起激憤。
“此乃文人士子之臺!”
“豎閹安敢!”
“此臺乃士子民心,安敢辱之!”
一眾憤怒的太學生將黃禮敬嚇了一跳,聯想到之前幾個宦官同僚的下場,黃禮敬果斷地認慫,笑呵呵地沖周邊眾多太學生點頭道:“不去不去,不上。”
袁韶見到這一幕皺了皺眉頭但也沒多說什么,獨自一人邁步上了高臺。
隨著袁韶一步步登上臨時高臺,越來越多的民眾看見了袁韶,許多人紛紛起身沖袁韶作揖行禮。
“見過袁府臺。”
“求府臺大人作主。”
吆喝聲此起彼伏,連綿不絕,后方眾人遠遠地瞧不真切,等聽見前面人說是袁韶袁大人登上了高臺,一時間眾人都站起身來,也不管袁韶能否看見聽見,紛紛作揖行禮。
本來一直帶人往前擠去的趙與莒此時也停下了腳步,靜靜地站在人群之中遠遠地看著遠處高臺上身穿紅色官袍的身影。
注視良久后,他側身對旁邊的董宋臣嘆道:“能得行在百姓擁護至此,袁彥淳此人不可小覷啊。”
董宋臣抬眼見趙與莒的表情輕松,便也隨著打趣道:“這么多士子百姓聚集于此可是為殿下您鳴不平的,在小的來看殿下您實打實地戰功,在百姓心中地位更高過袁知府。”
趙與莒曬然一笑,雖然對董宋臣的馬屁很是受用,但他很清楚自己只是導火索罷了,這背后定然是有人煽動的,不然從下朝到現在短短一兩個時辰的時間,豈能聚集起如此之多的人。
不會是官家吧,趙與莒心中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隨即不敢再想下去,專心觀望起來遠處的袁韶,他沒想到的是在他看來只是導火索的自己,卻實打實地被袁韶當成了破局的關鍵。
“爾等訴求,皇后已知曉,特派本官前來與爾等商談。”
隨著袁韶開口講話,喧嘩聲漸漸小了下去,慢慢地整個御街上變得鴉雀無聲,只有遠處袁韶的話語隨著秋風的起落向四周傳遞出去。
袁韶說完第一句話后好整以暇地看了劉嗣等太學生一眼,繼續道:“按爾等所說,此番聚集于此本意是為沂王刺殺一案討個公道,我倒是很想問問諸位太學生,此事本官昨日才開始調查,何以短短一日時間,爾等便認定是史相所為?”
在身邊諸多同窗的注視下,劉嗣硬著頭皮躬身回到道:“沂王有戰功于國家,除了卑躬事外的史彌遠,誰人又會刺殺他呢?”
周圍的太學生聽見后紛紛點頭稱是,一時間場面又有混亂下去的跡象。
袁韶重重地哼了一聲,“只憑爾等的臆想猜測,便要治罪于朝堂諸位相公上官,劉生你置國家法度和朝廷威儀于何地!”
袁韶言辭朗朗,一臉正氣地斥責道,周圍的民眾聽了不自覺地開始沉思起來,許多人甚至都已經開始悄悄地向后退去了。
袁韶見狀連忙趁熱打鐵道:“但爾等此舉乃是出于心中地儒家正氣和愛國之心,縱然方式欠妥,但此心不壞,故而皇后特要本官告訴爾等。”
說到這里他頓了頓,隨即鼓足力氣大喊出聲道:“凡是現在退出的,事后朝廷一律不予追究,否則便是有心挾持民意要挾朝廷,本官把話說在前面,事后是要論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