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蕓連忙抬起頭來，在圍裙上擦了擦手：“李娘，你要和我說什么？”
李桂花摸著手腕的鐲子，“你來我家也挺長時間了。你們家說什么時候接你回去了么？”
孟蕓搖搖頭。
“看樣子是沒有接你回去的打算，”李桂花態度不做好，“你打算以后怎么辦呢？”
“我不知道，”孟蕓小聲說道，“要是家里的人不來接我，除了這里我也沒有地方可以去。”
李桂花上下看了她一眼：“這樣吧，我明天領你去集市買件新衣服。”
“李娘，怎么突然要給我買衣服了？”
孟蕓一副受寵若驚的模樣。
“你看你穿的，和個要飯的一樣，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怎么欺負你了呢。”
李桂花又看了一眼手腕上的鐲子，最后心疼的摘了下來，“你娘給你的東西你自己拿著吧。”
孟蕓不明所以，看著在燈光下泛著金光的鐲子一時不敢接。
她勉強笑笑：“李娘，這鐲子我都送給你了，哪有收回來的道理？你要是不喜歡了，就給招娣姐帶吧。”
“讓你拿著你就拿著，”李桂花將鐲子一把塞進孟蕓手里，“把碗洗完就趕緊睡覺去，明天我領你去趕集。”
說完頭也不回的走了。
孟蕓看著手心的鐲子，一顆心有些七上八下，上輩子這個鐲子一直被李桂花戴在手腕上，并沒有回到她手里。
李桂花這是打什么算盤？
好端端又讓她不在角落吃飯，又要給她買新衣服，不可能因為今天替她說了幾句話而已。
一定還有陰謀。
她收起鐲子，又重新蹲在地上刷碗，等洗完碗，她端著盆出去倒水的時候，看見招娣姐抱膝坐在堂屋的屋檐下，頭埋在雙膝里。
屋里昏暗的燈光照在她蜷縮的身影上，十分的落寞。
孟蕓放下盆，輕輕地走了過去：“招娣姐，你干什么呢？”
招娣并沒有抬頭，悶聲道：“我沒事，你睡覺去吧。”
“我還不困，招娣姐，我有件事情想要問問你。”
招娣沒有出聲，一直低著腦袋。
“剛才李娘找我，說是明天要領我去集上買新衣服，你說她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為什么要給我買衣服呢？”
招娣搖搖頭：“我不知道。”
她情緒一直低落，讓孟蕓也不好受：“不僅這樣，把鐲子也還給我了。”
“你說什么？”招娣終于抬起頭來看著她。
借著屋里透出來的燈光，孟蕓在她的臉上隱隱看到了幾道淚痕，她果然是哭過了。
“你看，”孟蕓掏出鐲子遞給她：“鐲子她給我了，說是我娘給我的東西，讓我好好收著。”
招娣一動不動的盯著鐲子看了半響，才壓低了聲音對她說道：“孟蕓……要不你跑吧。”
“什么？”孟蕓以為自己聽錯了，“跑？”
招娣點點頭，她嘆了口氣，“我聽見娘和爹商量著要把你的嫁給平兒呢。而且，而且還說要把我也嫁人，咱們在同一天出嫁。”
“什么？！”
孟蕓不知道該做何表情：“這怎么可能呢？”
李桂花恨她恨得要死，怎么讓她嫁給她兒子呢？
招娣的聲音里充滿了痛苦：“我是偷聽到的，本來不敢確定，但是看見……看見娘竟然把鐲子都還給你了，恐怕是真的了。”
“真是荒唐！”
孟蕓低聲罵了一句，上輩子李家是如何對待招娣的，她還記得一清二楚呢。
“我知道你肯定不愿意嫁給平兒，而且我弟弟你也知道，你要是做了我弟媳，那要挨的打怕是會更多。”
孟蕓握住招娣同樣滿是凍瘡的手，安慰道：“招娣姐，別傷心了，總有解決的辦法的。”
晚上孟蕓躺在床上輾轉反側，因為招娣姐的怎么也睡不著，好不容易困了，竟然又夢見了陸明川。
那個惡毒的男人。
他還是曾經的模樣，穿著筆挺的西裝，擦得锃亮的皮鞋，看她時冷漠無情的眼神……
孟蕓從夢里驚醒的時候，外面天還沒亮。
她穿衣服起了床，用冷水洗了把臉。
等做飯喂豬，等忙完這一切之后，公雞才慢吞吞的跳上墻頭，仰脖鳴叫。
招娣穿好衣服出來一看，就見孟蕓忙活著，她一邊披著褂子一邊問：“孟蕓，怎么起的這么早？”
孟蕓勉強沖她笑道：“我睡不著。”
“是不是姐昨晚說的話嚇著你了？”招娣擔憂的望著孟蕓的笑臉，“等娘醒了，我就去跟她說。”
“不用，”孟蕓可還記得當初招娣姐在她生病時，幫她說了兩句話，就被李桂花掐的渾身是傷，“我自己解決，倒是招娣姐別太把嫁人的事放在心上。”
招娣看著她忙碌的身影，嘆了口氣。
李桂花醒了之后，看見孟蕓已經都將活干完了，吃完飯就領著孟蕓去了鎮上的集市。
“跟緊我，等會兒要是走丟了，你可找不到路回去。”李桂花挎著籃子在前面走的飛快，孟蕓只好小跑的跟在她后頭。
“李娘，你走的慢一些，我快跟不上了。”
“真是麻煩，”李桂花還是放慢了一些腳步，“等會兒到了集市，你可別亂摸亂問，要不然人家攤主把你扣在那里，我可沒錢贖你。”
孟蕓乖巧的回道：“知道了，李娘。”
孟蕓對鎮上的東西根本沒有興趣，還要佯裝都很新鮮的模樣。
到了賣衣服的地方，李桂花挑了大紅色的布料：“快過年了，給你做件喜慶的衣裳。”
要不是招娣姐給她說過平兒哥的事，孟蕓還信了她的鬼話。
什么為了過年穿的紅襖，分明就是為了結婚。
“李娘，這太鮮艷了，不浪費么？”
李桂花不理她，沖她白了一眼：“小孩子懂什么。”接著轉過身去和攤主講價去了。
孟蕓左看右看，發現路邊的一家小飯店里有臺座機。
她輕輕推開門走了進去。
柜臺后站著一位比她大不了多少的小女孩，梳著兩條大辮子，笑起來露出一對小虎牙來。
“我能打個電話么？”孟蕓指著座機說道，“我可以給你錢。”
那小女孩偷偷朝后面瞄了一眼，然后伸手招呼她：“要打就快點，我給你看著。不要錢。”
孟蕓感激的沖她點點頭，拿起話筒來。
按照記憶里的號碼，一個鍵一個鍵的撥了過去。
‘滴——滴——’
等待接電話的這段時間，孟蕓緊張的脊背繃直，拿話筒的手緊緊地握著，就連心臟也‘砰’‘砰’一下接一下劇烈的跳著。
忽然，滴滴的聲音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則是一位年老略帶沙啞的聲音：“喂，哪位？”
孟蕓聽著熟悉的聲音，她張了張嘴，但沒能發出任何聲音。
“我是孟蕓，快來救……”
孟蕓說完猛地把電話扣死了。
柜臺里的小女孩嚇了一跳：“你沒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