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揚手上的項目終于要收尾，時間已近春節了。他馬上能有一筆可觀的收入到賬，然后有一段閑暇的假期。

春節前的道路順暢，他開到一個路口等紅燈的時候，手機里預設的鬧鐘突然響了。

他抬手看到屏幕上推送的備忘錄，上面那段話顯然不是他敘述一件事會用的語氣。

“鏘鏘鏘！楚揚生日倒計時第三天！猜一猜我給你準備了什么禮物？”

他的嘴角不自覺揚起笑容，像是嘗到了期盼已久的糖。

紅燈跳閃，變黃，又變綠。

他的笑容凝固在嘴角。車子重新啟動。

他和李安冉已經分手一百九十二天。

這段時間，她換了號碼，刪除了他所有的聯系方式，除了把他放在她家的物品寄給他，便再無交集。

分手后的第二個月，楚揚在一通瘋狂的加班后終于能休息。他起床后習慣性地拿起手機，沒有任何她的消息。他終于后知后覺地意識到，他和李安冉這一次是真的要分開了。

六年的戀情，在要走到第七年的時候戛然而止。

他始終記得她提分手的時候，和前幾次沒有任何區別沖動，怨懟，口不擇言然后不停地流眼淚。

如果那天他跟前幾次一樣，耐心地抱著她，說對不起，等她哭完了，再哄她開心，她是不是就不會離開了？

顯然他已經沒有機會去證實這個猜想了。

李安冉買的小公寓座落在臨近城郊的開發區。

楚揚當時幫忙她裝修和搬家，去她家的路，他已近摸得爛熟于心。這半年來，他加完班后時常會繞過來看一看?？薨那椴缓玫臅r候喜歡瘋狂加班，常常忘了吃飯。他只要看到她家亮著燈，她能按時回家吃飯睡覺，他就覺得安心。

為了避免早早被父母押去相親。春節前的這幾天，李安冉一直宅在自己家看電視打游戲。每天出門的項目，也就是下樓扔個垃圾。可萬萬沒想到，就這么五分鐘出門的時間，她都能在樓底下遇見前男友。

她尷尬地看著穿著高級羊絨大衣仿佛剛走出寫字樓的楚揚，不自覺用手搓了搓自己肥大的居家服。

那天晚上的相遇讓李安冉耿耿于懷了很久。這半年多她有那么多光鮮靚麗的時刻，可偏偏楚揚看到的她不僅沒洗頭，沒化妝，還一身咖喱味。

她愣了足足十秒鐘，好在楚揚也沒想好開場白。于是她扭頭就走。

最后，他們還是在曾經共處過的小公寓心平氣和地坐了下來。

李安冉的小公寓重新布置過。從前放在陽臺上給楚揚看書用的藤椅不見了，騰出的位置擺滿各色的綠植。不僅如此，家里還多了一只懶懶窩在沙發上的貓。

李安冉擔心楚揚貓毛過敏，她先把貓放回了窩里。然后掃了掃沙發才請他坐下。

家里的燈光都換成了冬天點起來更溫馨的暖色。李安冉為了緩解尷尬，笑呵呵地問楚揚，你找我不會是為了復合吧？哈哈哈哈…...

笑到最后兩聲，她沒了底氣，索性不再說話了。

楚揚握著手里的熱茶，冰涼的手心里都是汗。他不是擅長拐彎抹角的人，尷尬的沉默中，他拿出了去年分手之前就買好的求婚戒指。那枚品相極好的卡地亞鉆戒在溫暖的燈光下閃著耀眼的火彩。

他說，“冉冉，我們結婚吧?！?

這真是楚揚的風格。

他的愛，就像包裹著蜜糖的子彈。子彈發射時威力時足，有時候甜得要命，有時候疼得穿心。

李安冉早已經被打成了千瘡百孔的標靶。

“可我們早就分手了?！彼α诵?，心里狂磕著自己分手時的救心丸：我身體健康，家庭幸福，工作順利，有房有車，有多肉有貓，還有朋友送溫暖。我什么都有，我可以不要楚揚。

“我是認真的。婚房我會馬上裝修。新婚旅行就去你想去的意大利?；楹笪視逊慨a和存款都交給你。你想養貓養狗都可以。你想逛街去迪士尼或者看無聊的電視劇我都會陪你。沒有人比你更好了，冉冉……我們結婚好不好？”

除了講道理，楚揚很少一口氣對自己說這么多話。

他認真而篤定的表情讓她想起那個她喜歡過一整個青春期的倔強少年。

再強的救心丸也抵不過這么密集的火力。

李安冉紅著眼圈，攢緊了掌心。她看著那枚當初期盼很久的戒指，咽下一口酸澀的眼淚，“初萌的忌日，我們能不能不去了？我每年生日都會想，她是死在了去見我的路上，要是當年我沒約她出來該多好？她那么好，卻那么早就沒了。這些年，我真的，真的，很難受，我快受不了了，……楚揚，我們不去看初萌了好不好……”

只有這一點不行。

初萌的母親過世了，父親已再婚。這世上記著她的人寥寥無幾。如果活著的人都忘了她，那么她就永遠地從這世上消失了。

她曾經那么明媚鮮活地存在過，楚揚不愿意輕易就把她曾存在的痕跡抹去。

“冉冉。這樣不好。已經沒幾個人記得初萌了。我們不能也忘了她。”

哭包這一回真正地突破了自己，忍住沒有哭出來。

她仰仰頭，看著窗外漆黑的夜色。

“你走吧?！?

從陽臺上能看到楚揚的車漸行漸遠。

那枚戒指仍然留在李安冉的茶幾上。她懵懵地把戒指套在右手無名指上，幻想著楚揚最終給自己戴上了戒指。然而指環松松的，套不住她的手指。

他們終究不合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