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座南方小城,人口不多,卻充滿著很濃的人情味。
老師們知道李靜一直盡心盡力地照顧著癱瘓老人,都對她贊譽有加。有些老師也遇到這種情況,還會和她請教這方面的專業知識,李靜都會在微信里認真地把自己的經驗分享給他們。
這也是大家喜歡她的一個原因,樂于助人,不厭其煩。
還有很多人會偷偷給她買照顧老人的必需品,尿不濕呀,護理墊兒呀,所以奶奶房間經常堆滿了大包小包的東西。
樓梯小屋不能住很久了,要拆遷。
打完了電話,小黎更加氣憤了,叉著腰在李靜面前把范丞忻罵的一無是處,把蛇蝎女人樊詩蕾暴打了幾百遍。
李靜看著她露出尷尬的笑。
小黎怕她傷心,故意逗她。
“小黎,院長讓你過去。”一位女老師從門前經過,探頭喊了一句,語氣有些煩躁,也沒等小黎回答就走了。
“怎么回事?我又沒得罪她,怎么兇巴巴的。”小黎拿著一個塑料文件袋,里面裝著各種要報銷的單據,走到李靜旁邊站下。
“考編制沒過,心里郁悶呢。”李靜把小黎嘴角剛偷吃薯片的碎渣拿掉。
“沒過就沒過唄,下次再考唄。”小黎很不解,這有什么好郁悶的。
“你呀,一個月生活費好幾萬,當然是不會理解我們這些普通人是多需要編制了,還不快去?等一下院長走了又簽不了名了,不能及時報銷,老師們罵你。”李靜提醒這個粗心的家伙,被投訴好幾回了。
“是哦。”她轉身蹦蹦跳跳地搖著文件袋出去了,粉色的卡通衛衣配上牛仔褲,短發在身后擺呀擺,還是學生時代青春靚麗的模樣。
李靜微笑著搖了搖頭。
在編的工資要比合同工多一倍到兩倍。她現在一年最多拿十萬,在編的可以拿到十七到二十幾萬,差的不是一般多。當然,職稱也要上去才行。為了能考編制,她本科的學歷還是不太夠,所以她正在考研究生,第一次沒過,還要再來一次。
李靜把用車申請發送出去,拿起手機給司機班的王師傅發了信息,定了車。
又找到了明子皓的微信。“子皓哥,你回來了嗎?晚上可以一起吃飯嗎?”
剛調到禮儀隊的微信群,明子皓就回了。“想吃西餐還是火鍋還是什么菜?”
李靜嘴角微微上揚。“吃麻辣燙。”
“不行。你腸胃不好,去吃潮汕火鍋吧!”
“那你還問我?”
“誰讓你總吃這些不健康的東西。”
李靜回了個笑臉。
打開禮儀群,李靜又發了條信息。
“小可愛們,后天靜丞集團的總裁要來參加剪彩儀式,誰能來做司儀呀?就兩個小時。”
平常要是找學生們工作都不會那么積極回復的,畢竟免費還挺累,今天不知為何,不到一分鐘,回復幾十條。
“李老師,我有時間,很多時間。”
“李老師,我去。”
“李老師,給個機會,我學分還不夠呢?”
“李老師,我一直沒去過,選我吧?”
“李老師,我報名。”
“李老師,漂亮的院花李老師,漂亮的姐姐,求求你了,選我吧!親親。”
“李老師,要男的嗎?”
“李老師,我可以男扮女裝的?”
……
“你們怎么了?今天這么積極?”李靜找個空檔發了一句,這不是以前的感覺呀!
“赫赫有名的范總裁要來學校,好多人都想去看真人呀!”
“范丞忻是我老公呀!”
“你可得了吧,他有未婚妻,但不耽誤我喜歡他。”
“我們范總裁是有眼光的,個子要1米7以上的,你太矮了。”
“誰說的,他喜歡可愛型的。”
“范丞忻是名人,李老師,安保可要加強,聽說他要來,其他學校的人都說要來看呢。”
“你們不許和我搶,我一定要去。”
李靜看著學生們說的越來越離譜,覺得這不是兒戲,要選靠譜的人。最后她選了兩個沒怎么說話,以前合作過的女孩,定了下來。
已經是下午五點半了,小黎還沒回來,她邊收拾桌面邊等著她回來一起下班。
“靜姐……”小黎的尾音拉的好長,一聽就是接到了她為難的任務。
“怎么了?”李靜把水杯遞給她。
她喝了一大口。“院長是怎么想的,他竟然讓我給他寫學院新生典禮的發言稿,我哪兒會寫這個呀!”
李靜笑的眉眼彎彎。“你上學時不是經常寫文章嗎?這個更簡單呀!”
“嗯……我真的寫不出來,上學時我那胡編亂造的小作文而已,這個太正規了。”她撒嬌功底無人能及。
“好啦好啦,你先寫,我再幫你修改,行吧?”
“嘻嘻,靜姐一提筆,沒有人能比。”
“呵呵,什么詞兒。”
李靜和小黎說笑著走出圖書館大樓。
傍晚時分,晚霞灑滿校園,學生們三三兩兩地往圖書館走,各個活力四射,就像晚霞的顏色,火紅火紅的。
“他怎么又在這里呀?”小黎看著停在路邊富二代網球教練的跑車很不耐煩,所有追求者中最討厭他了。
“不用理他。”
“靜靜,一起吃晚飯吧?”富二代臉上的笑總是不自然,紈绔子弟的感覺。
李靜挽著小黎的臂彎,目不轉睛地從他車旁走過,不回答也不看。
“我晚上要和明子皓吃飯,你要不要來?”李靜問。
“不行。我姑姑最近盯的我好緊,不可以亂跑。”
“你也確實應該盯緊點兒。”
小黎嬉皮笑臉的,坐上了自己的白色法拉利跑車。“我走啦!”
李靜擺擺手。
她一踩油門,跑車轟地一聲響,引得學生老師們一臉羨慕。
這小姑娘就是又颯又甜又可愛。
李靜坐上了自己的藍白小mini,沒理一直看著她的富二代,啟動車子,去赴約。
車是明子皓私自給李靜買的,但后面她把錢轉給他了。
有輛車也好,去看奶奶帶東西就方便。她其實不缺錢,用了咖啡廳的一部分收入。只是在必要時用,比如,買了一棟復試小公寓。
聽范丞忻的話,她過得好,他才開心。
明子皓定的餐廳在半山腰上,是一家私人莊園,氣氛幽靜,裝修古色古香,價格昂貴,味道講究天然。這里只對熟人開放。
明子皓剛出差回來,風塵仆仆的樣子。
“你早說,我就不約今天了。”李靜看到他有些疲憊的臉,覺得自己太不體諒人了。
“沒有呀,一回來就看到你我開心。”明子皓雙眸含情,丹鳳眼本身就比較撩人,此刻又帶著笑,把含情脈脈表達的淋漓盡致。
他邊說邊涮肉,最后都放在了李靜碗里。
“我吃不了那么多。”
“多吃點吧,你吃飯像貓似的,要增肥。”
李靜聽話地把碗里的肉都吃了。
只是她有些心神不寧,精神不太集中,想說的話又不好意思開口。
“說吧,你主動找我肯定有事,這么多年你第一次主動給我發微信。”明子皓雙手交疊放在桌子上,笑著看她。
“嗯……后天,范丞忻和她未婚妻會來我們學校剪彩,她未婚妻要求我晚上和她們一起吃飯,我想你以男朋友的身份和我一起去,那時,他是把我交給你的,所以……但是你不愿意也沒關系,我……”
“我去。”明子皓沒遲疑,爽快答應,更加開心她想到了自己,雖然是演戲,但他很愿意。
他又把涮好的牛肉丸放進她碗里。
“謝謝。”李靜垂下雙眸,火鍋里的清湯底咕嘟咕嘟地冒著泡,升起的熱氣將兩個人包圍,仙境里的俊男美女很是賞心悅目。
她覺得很愧對他,但是也不答應和他在一起,他是市長的兒子,不能重蹈覆轍。
“這個給你。”明子皓拿出一個精致的盒子。
“什么?”李靜疑惑。不想他為自己花錢。
“你打開看看。”他又把金針菇,腐竹,淮山放進火鍋里。
“貴的我不要。”
“不貴。”
李靜打開。
里面是一條白色絲巾做成的手鏈,中間位置是一個帶鉆石的四葉草。
明子皓放下公筷,走到她旁邊蹲下,將她右手腕處的皮手鏈摘掉,一圈清晰發白的印子,像被水泡過一樣。
手腕處是一排英文字。
明子皓不看,把絲巾手鏈給她戴上。“這個絲巾的,系的緊也不會勒出印子,比較好配衣服。”
“這一看就好貴,這些鉆石……”
“不是鉆石,只是水晶,很便宜,知道貴的你不會收的。”明子皓坐回她對面。
“謝謝!我很喜歡。”不是貴的就好,李靜左看右看,確實比她帶了兩年的皮手鏈更適合。
“多吃點肉,你太瘦了。”明子皓又給她夾了很多肉。
“我吃很多,你也多吃點。”李靜也給他夾了好幾個牛肉丸,強迫他吃。
李靜曾經一個月不理他,明子皓最后找到她,一本正經地說,如果他結婚可以讓她放下戒心,他愿意找個人結婚,只是會傷害一個無辜的人。所以,希望李靜不要管他的所作所為,也許有一天他自己就想通了。
李靜不禁在想,會不會想通時他們都已經是古稀之年了?
六年了,她沒想通,范丞忻也沒想通。
雜志不歡而散后,我回到房間,洗了澡后和他們一起吃晚飯。
“琴灣第一高樓的招標已經準備妥當,投標的不止我們,有三家本地企業,兩家上海的企業,都是上市公司,實力很強,我們優勢不是很明顯。”初瑤說。
“要借樊家的影響力。”曾軒池說。
我起身,到吧臺邊給自己倒了杯水,看著杯子里的水我的眼前慢慢模糊,頭開始暈,眼睛有一瞬間黑了,持續了大約五秒鐘,又恢復了正常。
我搖搖頭,應該是最近太累了,低血糖吧!
“Lucy,你等會兒去給我買巧克力。最近我總是突然頭暈眼花,可能是沒休息好。”
“要不要去醫院檢查一下?”Lucy有些擔心。最近他連軸轉,沒日沒夜的應酬,還要處理日常事物,再加上他失眠,精神狀態大不如前。
“不用,我了解自己的身體。”
“好,我吃飽了,現在去。”
“軒池,你調查一下這些公司的優勢和劣勢,我們做到心里有數。”
“好。”
“還有一個貸款問題,國行要求我們提供擔保公司。”初瑤說。
“好多問題,真是頭大。”我坐在沙發上,揉了揉太陽穴,仰頭看著天花板。
身體累,我的心也累。
“最近確實是太忙了,很多都是棘手的問題。”曾軒池覺得,他最棘手的是心病,還有那個不能為他分憂卻總找麻煩的未婚妻。
飯后,又看了一份投資意向書,處理了一些日常審批,我倒了一杯威士忌,站在落地窗前給冷墨研發微信。
夜色下的上海極其閃耀,高樓林立,燈火璀璨,讓人流連忘返。
“你在哪兒?”
“上海。”
“你總是偷偷跟著我呀?”
“怕你有危險呀!”
“不會是在一間酒店吧?”
“沒有,離你不遠。”
“后天我要去懷南大學剪彩,你要不要見見意中人?”
“以什么身份去?”
“嗯……我的保鏢,呵呵!”
“也不是不可以。”
“李靜會去接機。”
“??????”
“樊詩蕾搞的鬼。”
“樊家大小姐總是出其不意,你什么時候悔婚?”
“沒準備悔婚呀!就這樣也可以。”
“不要老喝烈酒,你胃都穿孔了,多吃點飯。”
“你好像我媽,只有我媽才會這么關心我。”
“早點睡吧,范總裁。”
“嗯。”
同父異母的哥哥好像也不賴。
把喝了一口的酒杯放在桌上,我進了浴室。
不知是凌晨幾點,被胃疼醒,疼的滿頭大汗,在床上打滾兒,我摸黑去拿床頭柜上的手機,怎么摸也沒摸到,水杯和桌子上擺的東西都掉在了地板上,我趴在床上,疼的渾身提不起勁兒,抬手都沒力氣了,就這么趴著忍著,直到疼痛感沒那么強烈,又昏昏沉沉地睡去。
翌日,我睡到十點鐘才起來,拉開窗簾發現上海正在下雪。雪存不住,一落下就化了。有幾間房頂的雪存住了,白白的。住在高層,視線寬廣,心情有舒暢的感覺,但頭還是有些暈。
小黎沒打擾我,微信群里發了條信息,提醒我下午三點要去參加個商業酒會,我怕胃受不了,吩咐Lucy去買了胃藥。
酒會之前我先吃了一點東西,簡單喝了個粥,沒想到喝完胃就開始不舒服,但還可以忍耐,最后忍著參加完了酒會,席間,喝了兩杯香檳。
晚上睡覺吃了胃藥和安眠藥,還好,沒有發病。
凌晨五點,手機響了,是初瑤叫我起床。
洗漱完畢來不及吃早餐,一行人在門口等著酒店的車把我們送去機場。
遠遠地我看見冷漠研走過來。
黑西服套裝,臉上戴著墨鏡,耳朵里塞著耳麥,一看就是保鏢。
我忍不住笑。“Lucy,你今天多了個同事。”
Lucy 淺笑,這兩兄弟也是夠奇葩。
樊詩蕾一直盯著冷墨研看了半天才認出來,莫名其妙地哈哈大笑。
“大哥,沒工資付的哦。”
“不要工資,要女人。”
樊詩蕾愣住,不知他說的什么意思。
我們七點多才飛,到小城的機場要九點半多,樊詩蕾讓李靜八點到,要在機場等一個多小時。
樊詩蕾的心腸總是給我驚喜。
進入小城的上空,天變得很藍,陽光變得很暖,我的心開始慌亂。
也不知是胃還是心了,一直都在隱隱作痛。
從廊橋上走下來時,有很多媒體和人在拍照,樊詩蕾牽上了我的手,我沒有松開,在外人面前,我們還是要裝成恩愛的情侶。
我還是深灰色西裝白襯衣,臉上戴了眼鏡,看起來更加文質彬彬。
樊詩蕾黑色長袖連衣裙,端莊大方,她的偽裝術很強。
我們坐著專車去了VIP室,李靜正在那里等。
一路都有媒體跟隨,我想,這應該是樊詩蕾請的。
走進VIP室,李靜笑著向我們走過來,我們的眼神對視沒有一秒鐘,只是掃了一下,我牽著樊詩蕾的手開始出汗。
“你好,范總,樊小姐,我是懷南大學的李靜。因為現在時間有點兒晚了,我們可以馬上走嗎?”
“可以。”我說。
“那跟我走吧!”她說著走在了前面,帶著我們去停車場。
走在我前面的李靜,穿著到膝蓋下方的黑色西裝連衣裙,裙擺是白色的百褶裙設計,端莊又不失柔美。
腳上穿著大約3厘米的白色高跟鞋,露出了腳背。
長發披在身后,走起路來聲音很輕。
背影看起來就非常知性優雅。
“這個李靜長得好漂亮呀,笑起來真好看。”初瑤走在范丞忻的后面,忍不住在旁邊說了一句。
和他在一起工作這么多年,她也了解一些關于李靜的事,內心希望這對苦命的鴛鴦能修成正果。
李靜走到了接待用車面前,對于她們學校來說,30萬的奔馳就是最高標準了。
“樊小姐,這是我們的車。其他人坐后面的三輛。”李靜看著樊詩蕾和其他人說,就是沒看我。
而我也不敢看她,不是她不美,只是不敢,我的眼里藏不住對她的愛。
“你會開車嗎?”樊詩蕾問李靜。
“會。”
“那我們坐這輛,你給我們開車吧?”樊詩蕾指著奔馳前面停著的那輛白色保時捷panamera說。“這是范丞忻這幾天在這里要開的車。”
“行,我來開車。”李靜笑著答應。
我松開了樊詩蕾的手。
“冷漠研,你坐前面。”
“好。”
“Lucy,你和其他人坐接待用車。”
“好。”
李靜坐上車,冷漠研坐上了副駕駛,摘掉了墨鏡。
李靜和冷漠研對視一笑。
冷漠研看她穿著裙子開車不太方便,把西裝外套脫下來遞給她。
李靜感激地笑了笑:“謝謝。”把衣服蓋在了腿上。
系好安全帶,她內后視鏡看了看坐在后面的我們,“那我們出發了。”
“出發。”冷漠研很開心地說了一句。
李靜順利地啟動車子,行駛上了公路。
“會開呀,還以為連打火都不知道在哪兒呢!”樊詩蕾不服氣地嘟囔著。
我瞥了一眼,她的優越感挺讓人討厭的。
我雙手交握在胸前,看著她的側顏,心里又酸又疼又開心。
面對樊詩蕾的刁難,她落落大方,坦然處之,絲毫看不出任何情緒波動。
我沒有在樊詩蕾面前隱藏對李靜的感情,眼神始終看向她。
是她給我們提供了這次相見的機會。
本以為溫柔的女孩開車會比較慢,沒想到她開車的技術非常好。
不管是超車變道堵車重新起步,她都不會讓共乘的人感到不適,并且開的快而穩,后面的車都有些跟不上她。
她開車的每一個動作,每一個眼神我都覺得超級美,超級颯,超級有味道。
這兩年,我贊助了F1比賽,有空也會去玩,和車手接觸多了,突然覺得她身上有他們的氣質。
“李老師開車技術很好呀,拿駕照幾年了?”冷墨研問。
“兩年。”李靜望了一眼冷墨研,單手握著方向盤,另一只手拍了兩下耳朵上戴的耳機。
“不好意思我要接個電話。”李靜看著內后視鏡說。
“沒事,你接吧!”冷漠研說。
李靜笑了笑,邊看路邊說:“小黎,怎么了?”
一聽是小黎,冷墨研兩只耳朵都豎起來了。
“嗯。”
“好的。”
“bye-bye。”
掛了電話,李靜說:“我的同事說,學校來了好多人,讓我們小心一點。”
“好。”
見面到此刻半小時已過,我只說了“可以”這兩個字,可我心里有很多話,但我也知道,一見到她,肯定什么都說不出。一張口,肯定崩潰。
她雙手握著方向盤,我看著她右手腕處戴著的絲巾手鏈,心像刀割般疼。
我希望這是真實的她,她是真的這么灑脫,而不是偽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