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
被子里的人伸了個長長的懶腰,雙手從頭頂劃個半圓落在了被子上,露出了半睜半閉的雙眼,撅著的嘴巴和蓬亂的,一部分立起來一部分塌下去的頭發。
昨晚失眠到凌晨四點,才睡了幾個小時就來吵我。
“有事嗎?”我沙啞的嗓音里帶著不耐煩。
“丞忻,要試一下今晚要穿的禮服。”是Lucy的聲音。
“不試。”我又把被子蓋在頭上。我的身材什么衣服駕馭不了,更何況,禮服是樊詩蕾親自量的尺寸定制的。
感覺門外很為難。
“我還沒起,好了叫你們。”我又說。
“好。”
被子里邊伸懶腰邊喊了一聲,雙手又畫個半圓把被子掀開,側頭看窗外,天空深藍,沒有云彩,鳥兒從窗前飛過。
真的是一個訂婚的好天氣呀!這么好的天氣也適合繼續睡覺。
我眼睛眨巴眨巴又閉上了。
又不知過了多久,手機響了。眼睛半睜半閉地接通,放在耳朵上。
“嗯……”
“丞忻,都中午了,要起了,時間快來不及了。”
“你一定要和我訂婚嗎?我們做個好朋友,同事,工作伙伴不行嗎?”我閉著眼,頭蒙在被子里,啞著聲音,懶洋洋地問。
“丞忻……”
我掛了電話。
起床,走進浴室,閉著眼刷牙,閉著眼洗臉,閉著眼去給Lucy開門,一把奪過她手上的衣服,進了衣帽間。
三兩下穿好襯衫衣褲,打開了衣帽間的門,Lucy幫我整理衣服。
“你不是說要過幾天才回?”
“這么重要的時刻我想在你身邊,怕你傷心。”
“怎么會傷心?我開心。”我笑的毫無感情。
黑色的西裝,白色的襯衣,黑色的領帶,黑色的皮鞋。
鏡子里的我,臉部線條硬朗清晰,五官立體精致,男人的氣息也越來越濃。
俊美的眉眼之間,有了幾分睿智,少了熱情,多了淡漠。
“樊詩蕾呢?”
“她一早去了倫敦酒店,要保養,化妝,做頭發,要好久呢。”
真是積極。
可能沒睡好吧,起來到換裝再到倫敦的酒店,我都有些懵,完全是被Lucy他們推著走。
在酒店房間里休息時,樊詩蕾換好衣服,走了進來。
她今天很優雅。
白色的修身連衣裙,裙擺和領子都是荷葉邊的設計,領子比較夸張一些。香肩露在外面,潔白的玉頸上戴著價值不菲的珠寶項鏈,吊墜是心形的,長發披在身后。
鵝蛋臉上化著精致的淡妝,眉眼之間帶著幾分羞澀,酒窩增添了可愛的感覺。
此刻站在我面前,含羞帶怯,雙眸情濃,樣子也是嬌媚動人的。
如果可以愛她,真的會少了很多煩惱。
可是,我為什么就不愛她?甚至看到這件連衣裙,我想的是李靜穿上會更好看。
影視劇里,愛而不得的最后結果,不是郁郁寡歡孤獨終老,就是變成冰冷的反派,瘋狂報復男主。
我不會和她結婚,不會和她上床,甚至一點親密動作都不會有,再過個三五年,她會變成什么樣?
一旦我摸清了她家的情況,得到自己想要的,我就會取消訂婚,那時,她會是什么樣?
我這輩子都不會結婚。
“好看嗎?”她雙眸水汪汪的,聲音柔柔的。
我微微點頭。
冷墨研帶著一個中年男人走了進來。
“哥哥。”樊詩蕾叫的很甜。
“嗯。”冷墨研輕聲地回了句,輕的不仔細聽都聽不見。
“您好,范先生,樊小姐,我是負責今天儀式的經理,想和你們說一下今晚的流程。”
“好,您請說。”樊詩蕾說。
“首先,從下車開始就會有媒體拍照,一直到儀式結束。你們走著紅毯入場,冷先生和樊先生會宣布你們訂婚,在主持人的引導下,你們從大門走進去面對面站在舞臺中央,然后深情地和對方說一句誓言后互相戴戒指,親吻,給媒體拍照,就禮成了。”
“說誓言這段是你加的嗎?”我坐在沙發上,看著iPad上的網絡新聞。
“是。”
“一定要嗎?”
“對。”
“行。”
“那你下去吧?”樊詩蕾對經理說。
經理哦了一聲走出去了。
“你有事嗎?”我問冷墨研。
“嗯……就和你說,訂婚快樂。”冷墨研帶著幸災樂禍的表情走出去了。
我恨不得打他一拳。
“說什么誓言?”
樊詩蕾從包里拿出一張卡片。“準備好了。”
“我,范丞忻,今生只愛樊詩蕾。”我笑了。
“你相信?”
“不相信,但李靜會傷心。”她笑的得意,語氣與剛才天壤之別,一秒變臉。
“我知道,你和我訂婚為了生意,或者是其他什么目的。可是,無論如何,你等一下牽著的是我的手,在眾目睽睽之下是給我的承諾,即使你再愛李靜,她這輩子也得不到你,你也得不到她。單戀真的很苦,這些年,你的眼里從沒有我,你不尊重我,也不心疼我,你把我迷的神魂顛倒,把我耍的團團轉。可我,還是很愛你。”
眼前的她及其陌生,以前她不會這么說話,也不奇怪了,忍耐到了極限。
可我,從來沒說過愛她。
“走吧,為了生意,你還是要演的好一點。畢竟,李靜會看到今晚超級帥氣的你。”她拉我的手,眼里有絲絲恨,她在炫耀,她是勝利者。
車子停在酒店大門前,我下車,樊詩蕾走到我旁邊,我牽起她的手,微笑著給媒體拍照,然后踏著紅毯走進酒店,站在會場門外。
里面傳出主持人的說話聲。
“大家安靜,今天冷先生和樊先生要在好朋友們面前宣布一件大喜事。冷先生請。”
“各位好朋友們,伙伴們,今天犬子范丞忻和樊家千金樊詩蕾正式訂婚。”
響起了熱烈的掌聲。
“范丞忻因出生時命格與我相沖,一直放在好朋友范家養到了十八歲,前幾年回來后就在牛津上大學。兩個孩子在牛津相識相戀,感情非常好。一年后,范丞忻在國內的事業穩定后,他們就會舉行結婚典禮。”
又響起了熱烈的掌聲。
我站在門口忍不住笑出了聲,后面說的話沒聽見,或者是選擇不聽吧,謊言一個接著一個。
直到門被打開,服務人員做了個請的手勢。
樊詩蕾挽著我的手臂,慢慢走進會場。
冷亦蕭和樊景天穿著定制的黑色禮服,打扮的風度翩翩,臉上帶著滿意的笑。
眾賓客站在兩邊拼命地鼓掌,看起來真的很像在為我們祝福呀!
走到舞臺上,我和樊詩蕾面對面地站著。
現在看她的笑,總帶著挑釁的意思。
“互相宣讀誓言。”主持人拿著話筒大聲說。
“說誓言。”她笑著強調。
我也笑著,從口袋里拿出卡片,照著念。“我,范丞忻,只愛樊詩蕾。不好意思,我腦子笨,記不住。”
賓客哄堂大笑。
把卡片丟在地上,我拿起戒指給她戴上,她表情很難看。
“你不用說誓言,我不在乎。還給不給我戴戒指?”我問。
她眼神憤怒,拿起那枚戒指,卻發現我的中指戴著戒指,她蹙眉看著我。
之前我并沒有戴,可是她要故意刁難我,我就從口袋里拿出來戴上了。
我把那枚戒指摘了,看著樊詩蕾,緊抿了一下唇,大力地摔在了地上,戒指叮當響了幾聲,不知滾去了哪里。
我眼神看看她,又看看手指,示意她可以戴了,她顫顫巍巍地給我戴上了。
“現在我要吻你是吧?”
她蹙眉,忍著火氣。
我手搭在她的后腦勺上,往前一撈,大力地吻上了她的唇。
不紳士,不溫柔,很冰冷。
然后轉身,面向媒體和看熱鬧的賓客摟著她的肩,露出微笑。
她調整了情緒,笑著看我:“你真狠。”
“你逼我的。”
“這輩子,你也別想離開我,悔婚,更加不可能。”
我笑著看她:“無所謂。”
“禮成。”主持人很興奮,潛臺詞,錢到手了。
賓客們很熱烈地鼓掌,臺上的兩個男人絲毫沒被我的態度惹怒,更加的得意洋洋了。
我跟著冷亦蕭,樊景天和眾多商圈里的精英家族繼承人們交談。我落落大方,侃侃而談,敬酒非常積極。
“兩個人真是太般配了。”
“真是郎才女貌,一對璧人呀!”
“恭喜冷先生,樊先生。”
“早生貴子哦!”
“早點結婚哦!”
伴隨著高聲的贊揚,是私底下的竊竊私語。
你可能不想聽,但這個時候卻又偏偏聽的非常清楚。
“什么寄養?明明就是私生子。”
“唉……孩子挺好,浪費了。”
“你看他剛才的態度,明顯就是不愿意。”
“家產會給他嗎?冷老爺子還有兩個兒子一個女兒,都不是善茬。”
……
今天我才發現,自己的酒量竟然如此之好,喝不醉。
和所有的賓客打了招呼敬了酒,我找了個理由回到了自己的房間,躺在床上拿著手機,微博上,我和樊詩蕾訂婚的消息在熱搜第一位,并且爆了。
我失笑,這個爆不是為生意,不是刺激股市,只是為了讓李靜看到,讓她看見評論里的祝福。
那條視頻里,把所有體現我態度的都剪輯掉,看起來我們是那么恩愛。
那個誓言,被移花接木,后面的直接變成了親吻。
俊男靚女,高學歷,豪門聯姻都是我們的關鍵詞。
評論全是范丞忻深愛樊詩蕾,癡情的男人。
曾軒池的電話進來了。“范總,熱搜不是我們買的,我們不會這么大張旗鼓地去做這件事的,炒作目的太明顯了。”
“我知道。留意輿論,最好能撤掉,或降熱度,不要引起有關部門的注意。”
“好,我去辦。”
我坐起身,打給冷墨研:“你在哪兒?”
“你門口。”
我下床打開了門。“為什么你不按門鈴?”
“以為你睡著了。”他走進來,坐在沙發上。“給你。”
他手里拿著我剛才丟掉的戒指,我接過看著他笑。“就知道你肯定會幫我找回來。”
“拜托,耍脾氣之前先和我通個氣,服務員撿到給我的。”
“樊詩蕾在向李靜示威,讓我難堪,在報復。”我倒了兩杯威士忌。
“樊家真的很不簡單,但又調查不出問題,反正在國外是非常干凈,國內更干凈,就是正正經經的生意人。不明白他為什么一定要把樊詩蕾嫁給你。”冷墨研喝了一口酒,晃著酒杯。
“你那么久就沒發現樊家和冷家是世交?你不覺得應該對你爸實施監控?”我靠在沙發邊。
“你爸你爸,那也是你的爸爸。”
“不太像。是不是搞錯了?親子鑒定是不是假的?命就這么不好嗎?我明明儀表堂堂,更沒有害人的心,怎么可能和黑社會沾邊?要不要重新做一次?”我說著揪了幾根頭發,遞給他。“快去鑒定。”
“行了,不要碎碎念了。李靜暫時沒有情緒波動,劉剛給我發信息了,但誰知道下班后是什么樣,現在她在機電學院實習。”
我垂眼,希望她恨我,摔戒指是故意的,我在刺激她。
“你走吧,我去洗澡,我困了。”
“酒還沒喝完。”
“拿回去喝。”
我推他出去。冷墨研出門沒多久,門鈴又響了。樊詩蕾穿著黑色的吊帶裙,性感的站在外面,她的房間在我對面。
“睡覺吧,我好累。”
她不回答,走進來,關上了門。
我轉身,想去浴室洗澡,她在身后抱住我。
“對不起,今天不應該和你那么說話,我錯了,你原諒我好不好?”
“沒關系,過去了,回去睡覺,明早我要去出差。”
“我在這里睡。”
“那我去另一間。”
“不要。”
“樊詩蕾,你這樣只會自取其辱,你不是都懂嗎?”我轉過身。
“沒有人能不喜歡我,沒有人不喜歡我的身體,你都沒有嘗試,你也會想的呀!”
“樊詩蕾,你喝多了。”
“今天我們訂婚了。”她咬著嘴唇,淚流滿面。
“你不走,我走。”
我直接走出門,關上門那一刻才發現,西褲,白襯衣,一部手機。
我打給冷墨研:“給我再開一間房。”
“今天那么多賓客,早都滿了。”
“那我回城堡。”
“五個小時后你就要飛紐約。”
“那怎么辦?”
“我借你床,我睡沙發。”
“行。”
在冷墨研房間睡了個好覺。
翌日,倫敦雷雨交加,伴著冰雹,夾著濃霧,不適合起飛,紐約的行程暫時推后。
中午時,兩家人又坐在餐廳吃午餐。飯中,一個身高大約1米9的男人走了過來。
長得像混血兒一樣,中卷發,看起來像模特。
直接走到了樊詩蕾旁邊,在她臉上親了一口。
我沒理會。
“你等會兒干什么?”我問冷墨研。
“最近,老對手有些不安穩了,總來娛樂場所找事,你要小心,公開了你的身份,說不定會有人報復在你身上。”他吃著牛角包,好像很愛吃牛角包。
“安靜了一年。冷墨寒怎么那么老實?”
“爸爸警告了她,如果再發現一次針對你,毀了她的蝴蝶幫。”
“這是因為愛我,還是因為我是這家里洗白的關鍵因素?”
“你終于明白你的價值了,他不想冷家在社會上無人知曉,他要冷家聲名遠揚。只有你才能做到這一點。”
“呵呵。不要動改我名字,入祖譜的想法,我不會同意的。”
“丞忻。”
我看向冷亦蕭,他擦了擦嘴。“中國總部地址你想選在哪里?”
“還沒想好。”
“在珠海吧,不是琴灣有項目嗎?這樣方便。”樊景天說。
“香港更好,辦公樓都有,不用再找地方了。”
“香港很麻煩,要辦兩地牌照,很多手續都很繁瑣。”樊景天說。
“那就深圳。”
“就珠海,冷伯伯,那樣我離爸爸媽媽近,想回家就回家。”樊詩蕾說,然后意味深長地看了看我。
我看看冷墨研,他竟然點頭。有私心,為了小黎。
在哪兒都無所謂,反正我不會去。
飯后,雨還沒有停的意思,我在房間里拿著iPad在寫論文。
旁邊的手機亮了,是明子皓的信息。
“李靜割腕自殺,被我救了。這輩子,你不要再出現在她面前,否則我也會殺了你。”
我拿著手機的手在顫抖,心底的碎片都在痛,是徹底的絕望才會讓她傷害自己吧!
我真是個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