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瓢潑大雨傾瀉而下,嘩啦啦的雨滴聲將我從睡夢中叫醒。
我從沙發上起來,拉開窗簾,外面白茫茫一片,雨下的很急。
已經看不到大海了,都是雨霧。
“丞,你怎么不到床上睡?”李靜揉著眼睛,站在二樓梯口,沒睡醒的樣子。
“我怕吵到你,想讓你睡安穩一些。”我邊走上去邊說。
其實,我怕自己忍不住。
“抱抱。”她伸出雙臂嘟著嘴,軟綿綿地撒嬌。
我們擁抱著走進臥室。“再睡一會兒吧,才六點。”
“嗯。我頭還有點暈暈的。你昨晚好像沒怎么喝。”
“我不愛喝酒。”
“真好。”
“為什么好?”
“省錢。”她笑的沒心沒肺的。
“睡吧,我看著你。”我摸著她的臉。
“一起。”她又伸出手,語氣嬌柔,杏眼朦朧。
無法拒絕。
我躺上去,腰間的被子往中間拉了拉。她往我懷里鉆了鉆,我們擁抱著睡了一個回籠覺。
10點鐘,電話響的很急促:“丞忻。”是林媽的聲音,語氣有些急。
我坐了起來。“怎么了?”
“李靜的奶奶腦出血,現在送到醫院了,情況危急,醫生說要做手術,需得到家屬的同意,時間很緊。”
“怎么了?”李靜起身。
我拿開電話:“奶奶腦出血,現在要馬上手術,家屬同意才行,你和醫生說同意手術。”
“怎么會這樣?”她眼淚掉下來。
“先別哭,時間很緊迫。”我把電話給她。
“林媽,我是李靜。”
“我開著免提,你說。”林媽說。
“醫生,我是她孫女,我同意手術。”李靜對著電話說。
“好。我先簡單和你說,手術的危險系數很高,最壞的結果是成為植物人,當然,我們醫生一定會盡力搶救的。你能接受嗎?”女醫生說的很急又毫無溫度。
李靜看著我,眼里茫然。我拉著她的手,點點頭。
這個時候只能相信醫生。
“我接受。”李靜哭著說。
“那我們先手術,你們也盡快回來。”女醫生說。
“好。”
掛了電話,李靜開始慌亂的不知所措。“怎么辦?怎么辦!丞,怎么辦?”
“你別急,有我呢,相信醫生一定會處理好。奶奶的病真的太多突發狀況了,我們趕緊收拾行李回去。”我抱了抱她。
“嗯。”李靜說著跑下樓去她房間收拾東西。
我在樓上給所有人發了微信告知情況。
半小時后,大家都到了大堂。
可是雨非常大,還伴著電閃雷鳴,客棧的院子已經積了2厘米高的水。
“這雨這么大,要等小一點再走吧?”文宣說。
“安全起見,還是等雨小一點走好。”劉剛也說。
“不行,要趕緊回去。我們慢慢開,兩個人換著開。”我說。
他們點頭。
Lucy將車開過來,我們先走,他們結賬后跟上來。
李靜焦急地看著窗外,手無措地揪著衣服。
“沒事兒,別擔心,那里的醫生都很棒,一定會盡力搶救的。”此時,林小胖也正經起來了。
“你要照顧好自己,如果你自己也病倒了,奶奶誰來照顧呢?”慕雪兒拍拍副駕駛的椅背,給了李靜一個肯定的眼神。
李靜轉身點頭。
道理她都懂,其實也有心理準備,但真正來臨時,心里還是會慌亂。
她看向專心開車的范丞忻,心里感恩他的出現。
開出去半小時,雨越來越大,轟隆隆的雷聲和閃電一直不斷,我緊握方向盤,眼睛不離前方,車速控制在100。
緊張的氣氛讓大家沉默。
神奇般地,一個小時后,走出了那片黑暗的天空,迎來了亮光,太陽也若隱若現。
“我的天,終于不下雨了。”林小胖在后面舒了口氣,緊張的心情放松了一些。
“丞,你不用急,我們安全最重要。”李靜看著我提醒。
“放心,我有分寸。”我說著,右腳深踩油門,速度一下子飆到120,把剛跟上來保鏢們的車遠遠地甩在了身后。
下午2點,我們到了醫院。
奶奶還在手術,林媽和劉津,護工,都在走廊等著呢。
“現在怎么樣?”一行人把他們三人圍在了中間。
“還不知道具體情況,要等手術完麻藥過了后才知道情況。”劉津頂著亂糟糟的頭發,看得出來當時很急。
“奶奶早上的時候沒起來,我量了一下血壓發現比較高,就給她吃了降壓藥,沒降下來,我們也有些措手不及,來的時候她已經昏迷,之前一直沒發現異常,我們沒耽擱,一發現不對就送醫院了。”江阿姨看著李靜說,眼里慌亂,很怕我們怪她照顧的不好。
“沒事兒,你不用自責,這是突發狀況。”江阿姨一直都照顧的很周到,這件事怪不到她。
“林媽,辛苦你了。要不讓林媽先回去吧,我們在這里等。”李靜看著我問。
“林媽,讓劉津送你回去,你也注意身體。”我對林媽和劉津說。
他們點了點頭。“那你們也注意安全,有問題就打電話給我。”林媽安慰地拍了拍李靜握在一起的手。
李靜點了點頭。
“你們也回去吧,沒必要都在這里。文宣,馬上要高考了,好好回去學習。”我對他們三個說。
他們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那我們就回去了,有事電話。”文宣說。
“好。”
送走了所有人,我和李靜坐在椅子上等著,Lucy他們站在不遠處候著。
過了半小時,手術燈滅了。不一會兒,男醫生從里面出來,表情凝重。
“你們是家屬?”醫生看我們稚嫩的樣貌,有些不太相信我們能做主。
“我是病人的孫女。我奶奶怎么樣了?”李靜蹙眉,語氣還算平靜。
醫生雙手插在白大褂兜里,嘆了口氣。
“發生腦疝,情況不容樂觀,手術是做完了,能不能醒過來要看奶奶的意志,能不能恢復到之前的狀態要看術后并發癥是否控制的好,還有之后的康復訓練也很重要。”第一次在醫生的臉上看到了無奈的表情。
“錢不是問題,麻煩醫生用最好的藥,最優的治療方案,盡量讓奶奶恢復到最佳狀態。”我說。
“我們會盡力的,家屬現在也只能是等。奶奶剛出來會住在ICU,穩定才能住監測病房。”
“好。”我點頭答應。
醫生沖我們點了點頭,走了。
手術室門打開,四名醫生護士推著奶奶出來,在我們身邊停下。
奶奶頭發全部剃光,綁著紗布,嘴巴里插著呼吸機,手上打著吊針,眼睛閉著,臉上沒有表情,還在昏睡。
“家屬看一看就行了,現在要去ICU了。”一名女護士說。
見到奶奶,李靜落淚了。
我摟著她跟在后面,看著奶奶被推進治療室。
我正拿著紙巾給她擦眼淚,一名跟床男醫生拿著本子走到我們面前。
“你們是奶奶的家屬是吧?”他低著頭翻著頁。
“是。”李靜哽咽地答。
“ICU不能一直陪著,每天下午2點到3點是探視時間,你們這么多人是不行的,每次只能1-2個人。”男醫生推了推圓臉上的眼鏡,掃了一眼我們身后跟著的保鏢,撇了撇嘴。
“好。”我說。
“醫生應該也和你們說過了,我就不再重復了,你們可以先回去,有事我們也會打電話給你們的。”
“那我們現在可以進去看看嗎?”李靜問。
“可以。換上無菌服,可以多喚她幾聲,給奶奶點兒信心。”醫生沖著李靜微笑。
“好,那我進去看她。”
和醫生點了點頭,護士帶我們去換了衣服,我和李靜進入病房看奶奶。
奶奶躺在一堆機器包圍著的病床上,看起來就像睡著了一樣。
只是人這么一折騰,臉煞白,嘴唇干裂,狀態是極差。
李靜蹲在床邊,滿臉心疼,但還好,沒有哭。
我和她一起輕喚了幾聲,又說了幾句鼓勵的話,護士就讓我們出來了。
我讓Lucy他們去收銀處交足夠的押金后再回家。
李靜想一直在醫院等到奶奶蘇醒,我沒同意,把劉剛留下,帶著她走出醫院。
外面下起了太陽雨,雨點很大。沒有傘,我脫了襯衫,只穿著白色的背心,把她護在身下,撐著衣服跑到停車的地方。
“要不要在醫院也這么浪漫呀!”站在醫院門廳下等雨停的人說。
“好帥哦!穿件背心都那么帥。”
車上。
“丞,我好愧疚,你為了我和奶奶付出的太多了,我不知道……”她雙眼含淚,語氣無奈。
紅燈。
“你別這么想,你是我的愛人,奶奶之前對我就像親孫子一樣,我也把她當親奶奶看待,現在的一切都是應該的。”我摸摸她的頭,笑著說。
綠燈,我松開剎車,太陽雨停了。
李靜看著他,又感激,又心疼。心想,以后一定要好好的愛他。
翌日一早,醫院來電話,奶奶醒了,但是半植物人狀態,眼睛可以動,能轉頭,右手食指能抬起來,其它功能不知道會不會隨著康復訓練恢復。
我和李靜向老師請了一上午的假。
和醫生溝通了后面的治療方案和康復重點后,我們進ICU和奶奶交流,欣慰的是奶奶看見李靜和我眼睛就睜的很大,眼里還充滿淚水,說明她記得,意識沒有丟失,只是不能說話,也發不出聲音。
我們安慰著她,和她說要上學,不能一直陪著她,但護工阿姨會一直在。
她眨眼答應。
離開醫院時,李靜不像昨天那么焦慮了,臉上有了信心和笑容。
“只要奶奶還在就好,我多多陪她,也許有一天能恢復。”她臉上浮現和度假時一樣的笑。
“肯定會的。我們一起照顧。”
“好。”
我摟著她的肩膀,走在陽光明媚的斑駁樹影里,去給奶奶買病床上的護理用品。
奶奶一直在ICU住了半個月,后面轉到加護病房監測。
李靜除了打工,學習,會把晚課時間抽出來去看奶奶,周末我們會待一上午,陪著奶奶聊天,雖然她只是眨著眼睛看著我們,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日子就這樣在甜蜜和忙碌中度過。
和文宣沒有再見面,不想打擾他復習功課。林小胖偶爾會和我們一起去醫院,說幾句笑話,想逗奶奶開心,結果,都是冷場。暮雪兒一直都在為出國做準備。陸飛一直沒有出現。
自從奶奶癱瘓在床,我對李靜的愛又多了一層。
有護工,其實她不需要自己動手,可她只要到了醫院都是親力親為。
如何給老人翻身,如何按摩,如何喂飯喂水,如何給老人洗澡,如何換尿不濕,這些事情別人可能碰都不想碰,可她卻很積極的參與,她說,只要不讓奶奶受苦,她什么都無所謂。
她才17歲,臉上還很稚嫩,本應是無憂無慮的年紀,現在卻在照顧癱瘓的奶奶,并且還做的很好,醫生都夸她孝順美麗善良又專業。
我敬佩她,又很心疼她。看到她的笑,又覺得隨她就好。
她照顧奶奶的時候,我發了很多視頻給媽媽。她贊揚后也是心疼,叮囑我好好對她。
我只能用我更多的愛來表達自己的心。我覺得自己撿到了寶。
兩天后是她十八歲的生日,精心準備的驚喜不知她會不會喜歡。
很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