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無眠,駱寒露頭昏目眩。
望著窗外的那抹白,知道自己該起床了。
跟兒子簡單約好,去卓越夫婦的養狗場清掃狗舍。
有陣子沒去養狗場了。
不知苗大姐家的鍋爐修好沒。
小豆豆被人認領沒?
駱寒露很想養只毛孩子,可她知道自己的身體狀況。
她能這樣若無其事地與人相處、兼職工作,已經拼勁全身的氣力。
駱寒露咬緊牙關爬起來。
睡在沙發上的表妹高小寒,懶洋洋地舒展著胳膊,嘟囔道:“二姐,今天不是休息嘛?起這么早干嘛?”
駱寒露趿拉著拖鞋,慢慢朝衛生間走去。
在逼仄的衛生間洗漱完。
高小寒也爬起來,三下五除二抱起被褥走進臥室。
駱寒露走回陽臺,將小床的被子疊好。
高小寒雙手抓著亂糟糟的秀發,“姐,有事?”
駱寒露疊好被子,“上午跟簡單去南郊的養狗場去。”
高小寒在簡單那里知道,駱寒露除了兼職打工外,唯一的興趣就是去養狗場跟流浪狗相處。
想著善良的二姐,盡管善良得讓人心疼,可也落了這個地步。
難道真是人善被人欺?
高小寒沒再吱聲,去衛生間洗漱。
關上衛生間房門那一刻,她的手撐著額頭,難掩眼中的哀傷,低聲嘆息,“這都是命呀!”
駱寒露嘴角噙著一絲恍惚的笑意。
是啊,難道這真的是命?!
屋門傳來鑰匙轉動的聲音,簡單提著早餐走進屋。
“老媽,還沒吃吧?我買了包子、油條和豆腐腦。”簡單手上提著早餐,騰不出手來。
他左腳踩著右腳跟,脫下鞋子。
駱寒露走上前,接過早餐,“你吃沒?”
簡單彎腰用手脫掉左腳的鞋子,“老媽,剛才看到江郁哥了,他郁郁寡歡的,是不是被你們老總批了?”
駱寒露微微停頓一下,“他沒說,我還真不知道。”
臥室里睡覺的高驚蟄聽到簡單的聲音,連懶覺都不睡了。
高驚蟄穿著背心和大褲衩,光著大腳片,看見簡單嘴巴委屈地撇撇,“簡單,你哪里去了?”
簡單快步迎上前,“小舅,你穿成這樣,讓小姨看到,非得尅你,快進屋穿衣服,別感冒了。”
高驚蟄很怵姐姐高小寒,一個轉身跑回屋。
簡單跟著進了屋。
不大的臥室充斥著怪異的味道。
簡單打開窗戶透透氣,嗅出臭腳丫的味道,“小舅,又沒洗腳吧?”
高驚蟄套著保暖內衣,咧著嘴傻笑,“別告訴二姐。”
簡單見高驚蟄保暖內衣的背后掖在里面,疙疙瘩瘩的一塊。
伸手幫著他拽下來,“小舅,今天,我跟媽媽去養狗場,你去嘛?”
高驚蟄一聽,雞啄米般點頭答應,“我去,我聽話,我去。”
看著小舅清澈純凈的雙眼,簡單不忍心再叮囑他不胡鬧要聽話。
吃完早飯,駱寒露從冰箱取出一只鹵雞來,“小寒,這是昨晚我送單時順便買的不老雞,這算是烏城最好吃的不老雞了,你熱一下,讓妗子吃吧。驚蟄就跟我們出去散散心,你別管了。”
卓越、苗大姐夫婦倆的養狗場。
平房的客廳里,苗大姐端來一碗黑米粥。
卓越吃著溫熱的烤包子。
苗大姐看著半蹲著用鐵絲固定暖氣片的簡單,“簡單,你媽最近是不是有啥事?”
簡單歪著腦袋仰望著苗大姐,“有嗎?奶奶?”
苗大姐點點頭,“你媽有心事。”
簡單用鐵絲固定好搖搖欲墜的暖氣片,拍拍雙手,“我去問問。”
卓越一口氣吃了三個烤包子,“簡單,這次烤包子比上次的還要香。”
“那是,我老媽這陣子接單,不少人買這家烤包子,來這里,我們繞了個大圈,幸虧媽媽提前打電話預定,要不都買不上了。”簡單炫耀著。
苗大姐詢問:“簡單,驚蟄是親小舅?”
簡單搖頭介紹著,“驚蟄是舅老爺家的兒子,小時候被木頭砸壞了腦子,他呀,就像一股沒被污染的清泉,單純善良。”
卓越感慨,“其實,世界有時很簡單,就像驚蟄一樣,你對我好,我就對你好。瞧他多黏寒露,看得出來,寒露待他不錯。”
簡單洗凈雙手,拿了個烤包子咬了一口,自豪道:“那是,我老媽就是這樣,對誰都沒壞心,只有別人欺負欺騙她的份兒,她都快45歲的人了,還不會跟人家吵架。”
后院的養狗場。
駱寒露拿著平锨鏟著地面的狗屎,將狗屎鏟進桶里。
高驚蟄有樣學樣,拿著一把小鐵鍬也朝桶里鏟狗屎,“二姐,狗粑粑放桶里,啥?”
駱寒露環顧四周,這個狗舍已打掃干凈,“狗屎可以當肥料,種菜用。”
“臭臭。”高驚蟄一臉的嫌棄。
等簡單跟卓越夫婦倆來到小院。
駱寒露帶著高驚蟄已經清掃完三個狗舍了,“簡單,把這些都倒到奶奶家的菜地里。”
簡單二話不說,一手提著一個鐵桶,朝前院走去。
高驚蟄也學著簡單的樣子,一手提著一個鐵桶跟在后面。
苗大姐拿著幾個空桶走進狗舍,“寒露妹子,你心事重重的,告訴姐,啥事?”
駱寒露將干送外賣還是當保姆的事告訴苗大姐。
她拿不定主意地問道:“苗大姐,你說,我干哪個?”
苗大姐建議,“寒露,你歲數也不小了,不像年輕人,現在下著雪,路滑,萬一摔著了,就麻煩了。干保姆,也有責任,只要老人家的孩子通情達理,也沒事。”
老中少三代五人把狗舍清掃干凈,也到了吃午飯的點了。
駱寒露來之前,計劃著在苗大姐這兒吃午飯。
她買的烤包子多,80個烤包子。
苗大姐熱了下黑米粥,又撈了些自己做的酸辣白菜。
五個人圍著餐桌吃著簡單的午飯。
苗大姐看見高驚蟄狼吞虎咽地吃著烤包子。
明白駱寒露這次為什么一下子買這么多烤包子。
駱寒露知道表弟的吃相難看,一臉尷尬的解釋道:“苗大姐,驚蟄就是個沒長大的孩子。”
高驚蟄不情愿地反駁,“二姐,我跟簡單,不是孩子。”
駱寒露憐惜地哄勸著,“你跟簡單一樣能干,今天干活跟簡單一樣多。”
受到表揚的高驚蟄咧著嘴傻笑著。
駱寒露用餐巾紙擦拭他嘴角的黑米粥米粒,“苗大姐,您說,驚蟄這樣是不是也是一種幸福,單純的世界單純的人,沒那么多擾人的思緒。”
簡單見媽媽又開始傷感了,用手握著媽媽的肩胛骨,“老媽,別想那么多了。”
駱寒露把當保姆的事告訴了簡單。
餐桌上,卓越和苗大姐幫著分析在送外賣和當保姆間的利弊,最終決定,駱寒露去當保姆。
駱寒露像是勸說自己,“送外賣是能掙錢,可是顧客給個差評扣50元,受到投訴扣300元,因騎手原因取笑訂單罰1000元,算了,不干了,就聽苗姐的話。”
苗大姐淡淡笑道:“這就對了,不要遭那個罪了。”
簡單和駱寒露遇到無法跟親人溝通商量的難事時,都會想到卓越夫婦倆。
他們母子倆知道,倘若將駱寒露在外兼職的事告訴高雨、駱白露、駱國慶等人,他們肯定會心疼的心都碎了。
可是,終不能讓駱寒露守著那點退休工資,一個人自閉在家中。
讓駱寒露出來走向社會,對她的病情有幫助。
駱寒露母子倆精心照顧著高驚蟄,沒一點嫌棄。
他們與智障的高驚蟄犢舐情深,情真意切。
卓越和苗大姐夫婦被這一幕感動了,倆人對視一眼。
這對老人知道,他們的選擇是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