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是一片黑暗。

不是夜晚那種黑，而是實打實的黑沉，四周一絲光亮也沒有。

她仿佛置身于混沌之中，手之所觸，目之所及，皆是未知。

她摸索著往前走，不知是否是走到了盡頭，前面漸漸有光亮襲來。

“小沅芷！”走近了，她看清了那副面容。

曾經小沅芷臨鏡梳妝時，她無數遍見過她的樣子。

“你來了。”

對方好像并不詫異她的存在，季沅芷更是驚了一番。

“你知道我？”

“我也是剛剛才知道。”小沅芷神情有些復雜。

畢竟，現(xiàn)在的季沅芷和小沅芷的長相一模一樣，看著對面一個真實的“自己”與自己對話，也難怪小沅芷這個表情。

“你，不生氣？”季沅芷自己都不知道，她此時有多小心翼翼。

在她眼里，小沅芷只是個十五歲的女孩，母親早亡，繼母苛責，如今又這般紅顏薄命，卻還瞧著旁人住進了自己的身體里。

遭受這樣的苦難，她瞧著不免心疼壞了。

“剛開始有點生氣……”小沅芷低頭，道：“可又能怎么辦呢。我是一個真正沒了的人……”

她知曉她是真的死了的，是被人害死的，與季沅芷無關。

“而且，”她抬頭，眼睛紅紅的，“若不是你，可能弟弟已經知道我沒了……”

小沅芷有個小她四歲的同胞弟弟，如今年歲尚小呢。

季沅芷沒有弟弟，卻有個哥哥。她故去，想來哥哥也是心痛萬分。

親人離別，最是痛苦得肝腸寸斷。

小沅芷哭時沒有聲音，更叫人心疼。

季沅芷取出腰間的帕子，耐心地一遍又一遍地給她擦著，心里又是難受又是愧疚。

她住在小沅芷身體里這么久，可在她中毒的時候，卻一點辦法都沒有。她沒了，自己卻又占了她的身體。

今日一整天，她一邊為小沅芷不平，一邊也很是不安。

不是怕小沅芷怪她，而是怕她看到了這場景會傷心。

恐怕沒有人能接受自己死了，身體卻還被人占著罷。

不知過了多久，小沅芷止住了哭勁，許是想到了什么，她破涕為笑。

“旁人恐怕沒有我這般待遇了，自個兒哭泣，還有和自己長得一樣的人來安慰著。”

她抬頭，鼻尖通紅，眼角還掛著一滴清淚。

“你不必自責，我知道你也不容易。”

季沅芷指尖微頓。

小沅芷也只是點到為止，她并沒打算剖析她的過去。

“我知道我已經回不去了。”小沅芷吸吸鼻子，淚珠掉了下來，眼里又泛起了淚花，就這樣直直瞧著她，“我心里最惦念的就是弟弟了，若是……有機會，還請幫我照顧照顧他，可以嗎？”

季沅芷沉默了片刻，正色道：“只要我在，我會像愛護親弟弟一樣疼愛景云。”

小沅芷似乎知道她的心思，微微笑著說道：“這次，你一定會長命百歲的。”

季沅芷只當她寬慰她，心里卻也愈發(fā)難受。

“可是你……”

“我沒關系的。”小沅芷笑了笑，“丹青和紅緋跟著你，我也不必再擔心她們的歸宿，至于父親……”

她垂首，許久后抬頭，“罷了，父親有自己的仕途。”

父親這些年對她的忽視，她不是沒有怨言的。

可若沒有父親，她們姐弟倆只怕會過得更難，最起碼父親對弟弟還是不錯的。

想到這里，小沅芷輕嘆了一口氣。

季沅芷知曉小沅芷的遭遇，如今這樣的狀況，也著實說不出勸慰的話來。

許久后，小沅芷才又出聲。

“另外，如果有可能，我要那個害我的人受到重懲！”她的眼里冒著兇光，眸子也冷得緊。

她進宮后，一直謹慎小心，自問未曾對不起旁人，如今卻要被人陷害，她如何忍得！

“這是自然！”季沅芷臉色也不好，她若不揪出這個人，心里也必不能安定的！

“有你這句話，我便放心了。”小沅芷擦掉淚痕，臉色很是堅毅。

不知什么時候，周邊的光亮漸漸弱了。

季沅芷覺得有些不對，連忙看向小沅芷，心中慌亂不已。

“我該走了。”小沅芷垂了眼簾，掩下眸光中的不舍。

“小沅芷！”季沅芷感覺到自己離她越來越遠，看著光亮中的小沅芷漸漸遠去，她睜大了眼睛，努力想要再看清她一些。

一片刺眼的亮光之中，她仿佛看見小沅芷對她說了什么。

……

“我們還會再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