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院使，我這次外出，非是為自己，而是為國家。”

李伸說的水能點著燈，李貴兒也不認可。確實李伸帶九月出去，與帶幾個兄弟出去是不一樣的，或者能這么說，今天李伸能帶九月出去，不久就能帶幾家親眷來庶人府探望。

“二郎，你稍等一天。”

李貴兒去找高力士。

高力士還未走，這個人也喜歡“多事”，比如他替吉溫和蕭炅化解恩怨。所以李白悲催了，他讓高力士脫靴，導致宮內許多人對他產生了不滿。

高力士未去庶人府，他讓李貴兒將李伸叫了出來，問：“二世子，你為什么想帶一個宮婢出去?”

為什么，你還不懂嗎?李伸只好又說了一遍理由。

“什么物事?”

“高公，我想買齊民要術，能不能買到?”

“恐買不到。”

“為何?”

“讀農書的士子不多，銷量有限，雕版成本又高，故無商家替其雕版，無雕版則無成書賣。”

有是有的，一些手抄本，多當成收藏用的。

“物事就是雕版。”

“雕版?”

“高公，只是一個想法，未必能實現，等實現了，我再說……也不是說，獻給圣上了。若成，天下書皆可印矣，印書成本也會便宜。”

“有這樣的雕版?”

“應當有吧，就是能成功，也需要很長時間了，所以我想將九月帶到趙原村。”

所以才帶九月……高力士哪能不明白，他思考一會說：“世子，你信不信我的話?”

“高公仁愛忠厚，你的話，我必信之。”

“你帶九月出去也罷了，節日偶爾帶幾位世子出去也罷了，其他宮婢最好不要外出，也不能讓親眷去庶人府，如此，議論也會少一點，對你有利。”

“善！”李貴兒附和道。

李伸肯定不是很滿意，但高力士說了，而且請相信，他確實是好心，李伸也不能反駁了，默默地點了一下頭。

他回到家中說了說，九月道：“我不出去。”

“與你出不出去有什么關系?高力士是好心，就不是好心，也沒有他這番話，想要親眷能探望庶人府，也需要很久了。他提醒了，是善意，然而時不同，勢也不同。就拿去年春初時相比吧，那時我們在想著什么?兩年時間都不到呢。”

去年春天，那時還敢想著出去?

能吃飽穿暖和就不錯了。

“高公提醒了什么?”

提醒了什么?

李隆基對自己很不放心唄，自己眼下還必須得低調。

李伸不認同。

兩三年后，自己三叔徹底裝茍，但有沒有用?如果不是安史之亂爆發，茍到死也休想登基。即便安史之亂爆發，是李亨自己登基的，李隆基迫于形勢，只好下詔，給予承認。

高力士話外之音不完全是壞消息，他未阻止自己搞“科研”，說明新紙、農書、雕版的什么，李隆基不排斥。反正不沾軍政官材，那就大力搞唄。

李伸去叫萍兒和魚婆婆搬過來，魚婆婆就是伺侯萍兒的老宮女，自己和九月走了，兩人來替他母親打一個伴兒。

萍兒說：“二哥，我也想出去。”

我們幾個，你是最忌諱的！

李伸不能說了，他說：“元宵節吧，我再帶你們出去。”

趙氏替九月化妝，是自家的宮女，半是宮女半是女兒，難得地出去，得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李伸將他母親阻止了：“娘娘，抹一點胭脂就行了。”

唐朝許多貴婦喜畫八字眉，還是那種特粗的八字。

不但八字眉，還有貼黃，實在不符合李伸的審美觀。

但不是他們兩人去趙原村的，李伸又請了四個工匠。

九月不會騎馬，有的工匠也不會騎馬，幾人只好步行，走了好一會，才來到趙原村。

有村民好奇地圍觀。

當年趙氏成為李瑛的妾婢，還替李瑛生下一個兒子，未冊封，但等于是太子府的良娣、孺人。

唐朝皇宮多，行宮多，宮女數量驚人，出了宮女不稀奇。就像美味居，一個廚子與一個跑堂的小二，酒保，就分別有一個女兒在宮中做了宮女。郊外的農村，幾乎每一個村莊都會出現一兩以上的宮女，那怕偏僻的趙原村、小胡村。

但是能在宮內出人頭地的，真心的不多。

趙別初父子二人不但心情高興，當年多少有些意氣風發，導致趙原村一些村民很不開心。

還有的村民是抱著自己不好，也不愿人家過的好的心態。

反正三庶人案爆發后，趙原村出現了各種冷嘲熱諷的言論，什么說法都有。

去年李伸來了，許多人感到奇怪，不是關起來了嗎，為什么能跑出來?

趙別初父子兩時常氣不過。

李伸到是看的開，富在深山有遠親，窮居鬧市無人問。

可能因為這種心態吧，大家看到李伸也不施禮，有人直接呼二郎，禮貌一點呼二世子。但在背下，有惡毒的人居然說，李伸跑來跑去，弄不好趙家這回都躲不過去。

美味居開起來了，趙家替美味居收購一些山貨。

又拿出工料錢，讓大家修山塘。

春天，又給了一些貧困人家每家三緡錢，讓大家種草，養豬羊，還承諾等豬羊長大后，趙家按市價收購。趙家種菜養豬羊，雇了一些老人和婦女，向城里運送山貨，或其他的活，如修山塘修路等，也時不時雇一些短工。

有求于趙家，村民態度才進一步轉變。

不過有的人還是不看好，正是持著這種心態，付二娘家羊羔子死了，她上門試圖找麻煩。當然，不能一概而論，也有一些村民還是很感謝李伸和趙家的。

大伙看著，有的人納悶。

不是說李伸是庶人子嗎，為什么現在不但本人能跑來跑去，連宮里的宮女都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跟著來了。

李伸帶九月出來，與顯擺沒有半根毛的關系。

九月貪婪地看著四周：“二郎，好美麗。”

美麗個啥?大多數人家的宅子是茅檐低下，里面更不能看。

塬地上莊稼收割了，全部種著冬小麥冬大麥，還是李伸勸的，換成以前，能有一半地荒著不種了，反正收成低，糧價賤，不如讓耕地“息息”。

李伸說了一句話，大麥小麥青桿也能做青貯，豬羊一天天長大，簡單的賬，大家會算的，于是大伙一起種了過冬的作物。

然而現在麥子才是一個個苗呢。

附近的丘崗種了苜蓿，但苜蓿也收割下來做青貯了。

哪有什么好看的風景?

不過九月的心態，李伸是懂的，不但九月，幾個兄弟，還有他自己才出來時，同樣激動萬分，恨不能高喊一聲，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

趙家將幾人安頓下來，李伸開始帶著工匠砌爐灶，在幾個工匠眼里，李伸原來砌的爐灶仍不合理，不利于聚溫。

不能小看了別人的智慧，李伸默認了。

冶煉的工具仍用了原來的坩堝，雖小，用量不大，至少它耐高溫，并且已經得到了檢驗。

趙家又買來石炭，長安城已經有石炭賣了，而且在李伸提示下，已經出現了蜂窩煤。但想普及，可能需要四五年辰光了。

還有堅木，幾個匠人也帶來了一些工具，不過還要補辦一些工具，準備妥當，正式開工。

一天天過去，李隆基去驪山。

出了春明門，李隆基忽然問高力士：“那個孽子在做什么?”

孽子，應當是“孽孫”吧，高力士答道：“圣上，伸世子去了趙原村，似是在研發一種很便宜的雕版，他說，若成，什么書都可以印，成本也會大降也。”

“便宜的雕版?去趙原村。”

“主上，不妥啊。”高力士急了，溫泉宮在長安的東邊，從興慶宮到溫泉宮只有五六十里路。不急不慢地，正好半天多點的路程。趙原村在哪里，義川鄉，終南山下，東南邊，這一繞，一天肯定趕不到溫泉宮了，在什么地方吃飯，晚上住哪兒?

“主上，我們人多啊。”高力士頭大了，又急急地補充了一句。

李隆基卻犯犟了，他說：“不足千人，吃宿，你不能安排乎?”

去驪山不是去東都洛陽。

李林甫和李適之這些官員得處理公務，不能跟隨前往了，頂多帶一些不重要的屬官。

溫泉宮也有太監和宮女，帶的宮婢也不多。

余下的要么是一些替李隆基湊興的文人墨客和藝人，幾名附炎趨勢的道士，要么是幾百名甲士。

雜七雜八地加在一起也不足一千人。

關鍵你得提前通知啊，這么急改主意，讓老奴如何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