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們就讓你出來了？”

“是啊。”

前幾天李伸想的時侯，是有理由的。

即便是庶人，待遇也不會如此差吧，肯定被層層克扣掉了，這個是能理解的，有幾個太監不貪的？

武惠妃死掉了，李隆基又要霸占武惠妃的兒媳婦，這些，會讓一些太監產生誤會。

只是一個人悄悄出來，不會引人注意。

所以出來了，當然，只要出來了，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外祖父，但只要我出來了，就能想出解決的辦法。”

“圣上沒有詔令，你能有什么辦法？”

詔令，李伸根本未指望過。

“有的說不清楚，反正過段時間你就知道了。”

……

“哥，你找什么？”虎頭問。

“找幾種比較特殊的石頭。”

趙別初有兩個孫子，大孫子叫虎頭，二孫子叫二伢，都比李伸小，一個十四歲，一個九歲。

但在這時侯，十四歲已經不小了，于是李伸請虎頭帶著他在終南山尋找幾種礦石。

終南山是秦嶺的一部分，礦藏豐富，當然，不可能花精力去找礦藏，但無數億年來，由于地殼運動，各種的山崩地裂，一些碎石會粉化為土壤，還有一些碎石會隨著山溪沖出山外。

這些碎石里就有他要找的幾種礦石，而辨認礦石恰是另一個李伸的長處。

就是有些麻煩，還有一種辦法，去藥店里買“藥材”，只是李伸不知道這幾種礦石在唐代中藥上的術語，除非讓店家同意，讓他找開藥屜一個個察看，這是不可能了。

“哥，不能再進山了，山里有許多豺狼虎豹。”

這時代野生動物是比較多，但這是終南山的邊緣地帶，即便熊虎也要退避三尺，當然，沒必要頭鐵了，李伸停下，看著前面的崇山竣嶺問：“里面有沒有人家？”

“有，再翻兩座山，就有一個叫肖山寨的寨子，里面有幾十戶獵戶，個個箭法如神。”

“你們村的人不狩獵？”

“偶爾也會打獵的，只是時間緊，箭法也不好，收獲不多。”

耕地多，還有官府的徭役，時間如何不緊？

“肖山寨的人服不服徭役？”

“他們是真正的山民，不服的，不過日子過的很苦。”

趙原村都這樣了，虎頭還說人家日子過的很苦，那么可想而知，肖山寨這些獵戶過著是怎樣的日子。

有時間去看一看。

李伸和虎頭退了回來，繼續順著終南山邊緣地帶各條山澗尋找。

一直找了整整五天，李伸才找到最后一種礦石。

“哥，這是什么石頭？”

“畫眉石。”李伸說完，朝前面看了看，能在這里發現畫眉石，那么前面肯定有一座石墨礦。

他順著這條山澗繼續向前找，找了幾十塊放在背簍里，和虎頭回來。

回到趙家，李伸拿來錘子，將畫眉石砸碎，和著他前幾天找來的粘土，以及已經粉碎的石英石末，捏出來幾個泥模。

“伸兒，你要做花盆？”

“花盆？”李伸呆了一下，但不說，還真像是花盆，他搖頭說道：“不是花盆，它叫坩堝，眼下是泥模，還要燒一下。”

“如此小的鍋，能有什么用場？”

“鍋？不是鍋，是堝。”

“有何區別？”

堝，指的是土鍋，還真沒什么區別，李伸不知如何回答了，他苦笑了一下，說：“外祖父，有的我也解釋不出來，但過段時間，你就會知道它們的用場。”

萬事開頭難，事情真的不少。

李伸先和虎頭進城，找了一家銅匠鋪和一家鐵匠鋪訂制了一些東西，然后又在城外找了一家燒陶器的陶窯，付錢讓他們代燒這幾口坩堝。

回到趙家，又托趙別初砌了一口很古怪的灶，隨后找木匠打造了一口風箱。

十天后。

“虎頭，停火。”

李伸用筷子挑了一些坩堝里的溶液，放在陽光下仔細觀察，其實不能算是溶液，只是堿、石灰、方石粉、石英粉末經過化學反應后的軟化物。

看了一會，李伸又放了一些紫石英粉進去。

“虎頭，繼續燒火。”

虎頭重新往灶膛里放了幾根木柴，又拉起了風箱。

“伸兒，你是燒琉璃？”

開始時趙別初一頭霧水，但燒著燒著，比例越來越正確，看著李伸不斷挑出來越來越明亮的“璃絲”，趙別初也反應過來了。

“算是琉璃吧，但是一種非常高級的琉璃。”

唐朝也有玻璃制品，有的是大食那邊的，質量要好一點，但李伸刻意在西市上逛了一圈，雖然看到了，但也不能稱為晶瑩剔透。

本土也有，只是一直沒有摸清楚配方，罕有佳品。不過這種技術在中國卻造就了另一項龐大的產業，琉璃瓦。

幾次調制，李伸拿來模具，四塊鐵板，但三塊鐵板有著平整的槽口。

李伸將溶液澆入槽口里，又用一塊平整的鐵板壓了壓。

冷卻后，李伸將三塊玻璃拿起來看了看，還是有些瑕疵，但在唐代足夠了。

他重新“燒制”另一塊玻璃。

澆好后，又拿出幾錠小碎銀，放在另一口更小的坩堝里燒溶化后，將銀液涂在玻璃的背面。

“啊，伸兒，是好東西啊。”趙別初看著這四面大方鏡，驚喜地說道。

虎頭伸出手，用手摸著鏡子，表情同樣很精彩。

“外祖父，虎頭，以后萬一有人問起來，就說它們是你們家的傳家寶。”

“為何？”

“外人如知道我能燒出來就不值錢了，而且我也不是想燒它們，而是利用它們辦一件事，娘娘還在庶人府呢。”

“與庶人府有何關系？”

“有，過段時間你就知道了。”

“好吧。”趙別初點點頭，李伸的母親可是他親生女兒，論關心程度，他不比李伸低，只是面對皇家這個龐然大物，他是束手無策了。

“還有，這幾枚鏡子，在村子里也不要說。”

李伸說完，又在鏡子背面刷上顏料，然后拿出他在長安城訂制的兩個銅鏡框，一個是菊花紋，一個是梅花紋，分別將兩枚稍小的鏡子放進去，尺寸是量好的，誤差不大。

又拿出一錠錫，將它溶化，澆在鏡子和銅鏡邊的縫隙里。

“還有兩枚大鏡子呢。”

“這兩枚稍后處理，你將它們藏好，明天我們再去長安城。”

“為什么用這種鍋燒？”

“外祖父，如果用鐵鍋，這種溫度，鐵鍋早裂掉了。”

石墨坩堝的作用可不止是燒玻璃，它還能用來煉鋼。唐朝的百煉鋼質量雖然不錯，但損耗太大了。

然而沾到了鋼鐵，不獻策便罷，一獻策，以他的背景，說不定就是找死的。

“李林甫啊李林甫。”

李伸嘆惜一聲。

趙原村比較貧苦，不過一路走來，其他地方的百姓生活情況還算是比較好的，至少能維持溫飽。但為什么到了天寶十四年唐朝變成了“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這種鍋不怕燒？”

“比較耐高溫吧，不過燒得久，也可能會裂開。”

不是堝胎不行，而是燒胎的那個小陶窯溫度跟不上，不過李伸又不想開琉璃作坊，燒出幾口小坩堝，已經足夠了。

“伸兒，你是從哪兒學來的？”

從哪兒學來的？讓李伸如何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