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來生
- 伸唐
- 此號乃小號
- 2323字
- 2021-02-11 11:08:10
“茍忠,這里不是說話的地方,你能出去嗎?”
“能?!?
“你去長東坊大安國寺,在大安國寺門口等我?!?
茍忠匆匆離開十王院。
“二郎,他是誰啊?”
“他是原太子府我家的老奴仆,自我母親生下我時就開始侍候我們母子兩。”
“不錯,未忘本?!?
“水往低處流,人往高處走,未忘掉我們母子是謂忠,忘掉我們母子也不能稱為忘本?!?
未出事前,太子府上上下下的太監宮女有好幾百號人,僅是侍候他們母子兩的宮人就有二十多個。但到了今天這地步,又有幾個宮人能記住他們母子二人?
來到庶人府,九月抱著錦進去,李伸未進去,隨即去了長樂坊。
茍忠正在大安國寺門口等他,這里離十王院西北坊門比較近,不是說話的地方,李伸帶著他來到長樂坊西南角一個偏僻的茶店,叫了一壺與一些果子。
茶保前面走,后面茍忠就伏在地上,帶著哭腔說:“奴婢拜見小主公?!?
“都如此了,還談什么小主公,你快起來吧,”李伸將他扶起來問:“茍忠,你怎么來到十王院?”
茍忠說了情況。
三庶人案爆發,先是處死了李瑛數人,接著又抓捕了許多人,包括趙麗妃、薛妃以及一些宮人,這些宮人主要是李瑛和薛妃身邊重要的太監或宮女,或處死或流放,未波及到李伸母子原先的下人。
隨后抄家,將李伸他們攆到十王院,太子府解散。
茍忠發配到了尚衣局。
因為他做事小心,天寶元年調到十王院維城庫擔任著一個小子統,也就是一個倉庫的小主管。那時,他根本無法見到李伸母子了。
去年美味居開起來,十王院里也有些傳言,他時不時地來庶人府附近轉,但直到今天,才見到李伸。
“其他人還好吧?”
“小主公,其他人一起打散了,奴婢只看到胡勝、香兒、煙兒三個人,過的都不大如意,只能說保住平安了。”
即便茍忠過的也不好,雖然維城庫子統是八品職官,但原先茍忠身帶的是從七品官職,小心了這么多年,還是等于降職了。
“主母身體如何?”
“現在都還好,只是六弟早夭了?!闭f著,他盯著茍忠。
剛才李伸說了一句關鍵的話,打消了“紀叔父”的懷疑,無人可用。
趙家有人,但趙家的人能做什么事?或者去年送信給韋堅,李伸苦思良久,然后花了好一番心血,制造了一套逼真的假胡子。隨后又住進一家大旅館,反正人來人往的,無人認識他,更不會有人注意他。
他關上房門,拿出小鏡子,先是粘上假胡子,又拿出顏料對著鏡子化妝?;衫先?,李伸沒那本領了,但能讓他看上去大上好幾歲。那樣,真相揭開,還是不會有人懷疑到李伸頭上。
或者辨認字跡,李伸一直臨募的是歐體書法。
但寫信時,他臨募了十幾天印象里顏氏書法,用顏體一筆一畫寫的那封信,顏體還未出來呢,誰會想得到。
信送到韋府,他迅速回到旅館,將胡子拿下來,洗掉臉上的顏料,就匆匆離開那家旅館了。
李伸之所以親力親為,就是無人可用。
沒有人,什么事都做不了,那樣,只能說李伸用鏡子和楊玉環交易了幾個字,以保美味居的平安,其他的,想也白想,更不可能打楊玉環的主意。
他想了好一會,還是決定下來,從懷里將余下的近六百緡錢帖一起掏出來:“茍忠,拿著?!?
“小主公,你莫折殺我?!?
“茍忠,不是給你用的,而是讓你打點其他人,好進一步地遷官,當然,想遷官,這些錢還是不夠,不過以后我會再給你一批錢。只有你遷官了,才能有資格照顧我們母子兩?!?
這里同樣有一個關鍵詞,照顧。
唐朝禁止官員與宦官往來,李伸的處境更惡劣,必須更加小心。
不過只要抓不住證據就沒事了,比如李林甫連李隆基身邊的大太監都收買了,誰敢吱一聲?;蛉绺吡κ繒r不時地召官員來赴宴,又有誰反對。
所以李貴兒不敢寫契約。
每個月查完賬分紅,再拿著錢帖,幾個大太監私下瓜分,不過沒有契約,就沒有證據。
李伸用了照顧,事情揭開,我想我們母子兩過的好一點,難道不對?
即便責罰,也只是小懲罰。
“小主公,美味居真是你開的?”
“不是,是我舅家開的,他們也想我們母子兩過的好一點,送了許多錢帖給我,就是讓我打點十王院里一些宮人的。但是茍忠,打點時一定要注意,最好找一個穩當的借口,切莫讓他人懷疑?!?
兩人說了一會話,又約定重陽節時繼續在大安國寺門前碰面,茍忠先行離開。
李伸看著窗外,窗外是一株大榆樹,榆樹上長著密密麻麻的榆錢,隨著樹枝隨著東風輕輕搖擺,蕩起一道道柔和的鵝黃色的光波,又有一些雀兒在樹上飛躍鳴唱。
春天來了。
李伸回過頭,喝了一口茶,想著茍忠。
小時侯不知道,即便原先的李伸也不會多想。
但現在李伸能想的更多,自己母親受到趙家忠厚風氣的遺傳,出身又比較差,因此在他父親李瑛幾個妾婢當中,是對待下人最好的。
故過去了好幾年,茍忠仍將自己當成小主公。
茍忠還有一門好處,他塊頭大,長相卻十分憨厚,有強烈的欺騙性。如果自己在后面支持大量資金,說不定茍忠就會迅速上位。
不過終是過去了幾年,物與人皆非了,就像自己去了趙家,未看到人時同樣有些不大放心。
誰知道后面會發生什么呢。
只能說自己是下了一步閑棋,還是不要想得太多了。
喝了一會茶,李伸付賬離開。
路過大安國寺時,大安國寺不知發生了什么,居然敲響了寺鐘。
他向大安國寺遙望,隔了重重寺院,看不到,聽不見。只有東風吹來一縷縷佛香,送入他的鼻間。
“佛家重因果,講來生,來生幽遠漫長,我只爭今生?!?
李伸忽然低語一聲,是說給他自己聽的。
大安國寺究竟為什么敲寺鐘,他也未問,徑直回去。
回到家,趙氏問:“你見到了茍忠?”
那么大塊頭呢,想忘記都難。
“見到了?!?
“他還好吧?”
“現在是維城庫一個小子統。”
“那就好,其他人呢?”
“當年我們來到庶人府后,各個宮人一起打散了,這么多年,茍忠只看到了胡勝、香兒、煙兒三個人。”
如果用心打聽,肯定能打聽到更多人的下落,但誰敢去打聽?
“娘娘,當年牽連的主要是父親與薛妃身邊的一些宮人,其他人雖打散到各處,但都活著,你就不用為他們擔心了。”
“宮里惡人多啊?!?
“娘娘,不管何處都一樣,有壞人有好人,宮里惡人多,外面惡人也不少?!?
外面的惡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