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福抱著一盆鳶尾來到盧生的屋前扣了扣門上的木窗,里面卻沒有動靜。
“盧兄,起了嗎?”
吼了幾聲,屋內依然靜悄悄的。
他趴在門縫上往里頭瞅了瞅,毫無動靜。
一屁股坐在木階上,瞪著大眼往手里的鳶尾花仔細瞧了瞧,又湊近聞了聞,一股淡淡的清香撲鼻而來。
“是仙?還是精怪?”
徐福反反復復將盆栽又檢查了一遍,轉過頭往身后的木門又看了幾眼,吼道,“這花我給你放門外了,是阿房叫我給你的,你要是不喜歡,別扔了,記得送回我屋里去”。
說完,他當真將盆栽放在了門外,拍了拍自己的屁股,頭也不回的就走了。
門外的腳步聲漸漸遠去,直到恢復一片死寂,一只精瘦的大手才輕輕打開了木門。
這人又瘦又高,一身黑袍將自己包裹的嚴嚴實實。
仔細一看,脖子和臉上都是汗水,像是搬了什么什么重物一樣,兩只纖細的大手都有些紅腫。
盧生探出腦袋往門外看了看,確定屋外沒人了他才跨了出來。
他剛剛才從大牢里出來,背了一路那個叫素梅的女人,把他累的沒有一絲力氣了。
扭了扭自己的手掌,他蹲下身子將花盆搬回了屋內。
隨手將花放在桌子上,轉身朝屏風后面走去。
他將身子泡進了沐浴桶里后便開始閉目小憩。
昨夜去大牢的場景他還心有余悸。
師傅叫他去牢里把阿房給換出來時他十分不解,這可是死罪,他不明白師傅怎么能在這種關鍵時刻給自己找這么大的麻煩。
雖然,他知道燕夫人不是阿房殺的。
牢里見到阿房姑娘后,他算是明白了。
阿房姑娘的鎮定自若的讓他心生佩服,莫名的他還發現她的眉眼和師傅竟然十分相像。
突然,他似乎明白了點什么。
按照原先的計劃,他將她帶出了牢房。
細想了一會兒,盧生拖著疲憊的身子泡在水里準備洗個熱水澡,暖暖的溫水卻讓他漸漸困意襲來。
迷離中,一陣熟悉的花香迎面撲來,盧生驟然睜眼。
眼前的人兒讓他差點一絲不掛的從浴桶里站起來。
“月兒,你......”
盧月還是像出嫁前一樣對他吐了吐舌頭“兄長,你終于來看月兒了”。
盧生慌忙拿起浴桶旁的衣服快速胡亂穿了一把,濕漉漉頭發在干凈的衣服后面弄濕了一大片。
他赤足從屏風后跑了出來,搓了搓自己的眼睛,確定了自己不是在做夢,真的是他的月兒回來了。
“月兒,真的是你!”,盧生不敢相信。
盧月還是調皮的吐了吐舌頭,“兄長,你今日怎么了?是見到我不高興么?”
盧月的神情還停留在出嫁前的模樣,她似乎......
盧生搖了搖頭,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將她拉到了桌椅前,仔仔細細打量了她一圈。
“月兒,你是怎么找到我的住處的?”
盧生的腦袋漸漸從激動中冷靜了下來,出口認真問了第一句。
盧月一屁股坐到了他眼前的椅子上,伸手點了點桌上的一盆鳶尾,“兄長,您能見到我,是因為它”。
“鳶尾?”
“嗯”,盧月點了點頭,“兄長,您應該知道的,我已經不在人世了,如今的我三魂七魄附身于這盆鳶尾花上,今日這花來了你這處,我們兄妹倆才得以相聚”。
盧生的心里和嘴里被這話堵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眼睛也泛起了紅絲,酸酸的。
兄妹二人沉默了一會兒,還是盧月打破了這份寂靜。
“兄長,我知道您現在和以前不一樣了,我也知道您進宮的目的,不是陛下害的我”,盧月轉過頭目不轉睛的盯著盧生,嘴角帶著淡淡的微笑。
盧生卻皺了皺眉,“是誰讓你和我說這些的,是阿房姑娘嗎?還是徐福?”
“都不是!”
“兄長,我說的都是真的,我暫時還不想進入輪回,我想多陪陪你”。
“糊涂,你一日不進入輪回,兄長我豈能安心,我又如何對得起我們故去的雙親”,盧生皺著眉梢有些生氣。
盧月卻不在乎這些,她還是悠哉悠哉的在鳶尾花上點了點,“兄長,你要好好的,我們兄妹二人聚少離多,如今我已經不在人世了,下輩子是否還能再遇猶未可知”。
“兄長就讓我再任性一段時日吧,等我想好了,再勞煩您親自送我進入輪回,可好?”
盧生見盧月似乎下了很大的決定,他這個妹妹他很了解,平時看著溫和乖巧,但一旦自己拿定了主意,就是十頭牛也拉不回來了。
他閉上眼嘆了一口氣,仿佛又老了幾歲,“既然你自己想好了,那我也就不再替你拿主意了,但是有一點你要記住了,我們兄妹倆必須時刻待在一起”。
盧月笑得很開心,彎彎的眼睛就像兩條月牙,她從衣袖里取出一個袋子,交到盧生手上,“兄長放心,以后我就待這袋子里,你我日后再也不分開了”。
盧生接過她遞來的袋子卻眉頭緊縮了起來,這是聚靈囊,是鬼谷門徒才有的巨靈囊。
“是我師傅救的你?”
盧月這才笑著點了點頭,“若非當日您送了兩盆鳶尾進宮,我的魂魄還真的找不到棲息之地,冥冥之中早有定數吧!”
“兄長是個有福之人,救我的那位老者和我說過,他是你的師傅,終有一日,我們兄妹倆會再聚的,他果然沒有騙我”。
盧生的眼里終于流下了兩行清淚,“原來是師傅替我找到了你,他果然沒有食言”。
盧生看著盧月完整的魂魄,他終于下定了決心:此生必定追隨師傅,以他為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