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世界上，你有一個特別想要守護的人嗎?很早就有了，如果可以，我想給她最好的。

除夕夜，萬家燈火通明，家家戶戶的屋檐下都掛起了盞盞大紅燈籠，家里面的每個房間里都點起了插著紅色蠟燭的蘿卜燈，大人們忙前忙后，小孩子都圍在門口，穿著厚厚的棉衣，玩起了屬于他們的游戲。還沒到十二點，不遠處的夜空下已經閃起了各色煙火，忽明忽暗，一聲接著一聲，熱鬧極了。

瀟寧和瀟勉吃完年夜飯就下了樓，在家門口觀望別家的煙花。

“姐，你看那邊，好好看啊！”瀟勉指著天邊綻放的煙火，開心地拽著瀟寧的衣服。果然，整片天空流光溢彩。

瀟寧看著滿眼流光，想起了辛棄疾的《元夕》，里面寫到: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寶馬雕車香滿路。鳳簫聲動，玉壺光轉，一夜魚龍舞。

可惜的是，這段詞是國家危亡時刻，辛棄疾政治失意，看著元宵節絢麗多彩的熱鬧場面，卻不愿與這般世俗同流合污。瀟寧搖了搖頭，當時的辛棄疾如果春風得意，那么他看到這般盛世風景又會寫下如何的詞句。

“瀟寧，你帶著妹妹去廟里看看吧，那邊挺熱鬧的，我和你爸爸去外公家，照顧好阿勉。”

瀟媽媽從樓上下來，把手里的兩條圍巾遞給瀟寧，笑著說，“今天除夕，爸爸媽媽去陪陪他，你和瀟勉去廟里玩，早點回家。

“媽，我也想去。”瀟寧道。

瀟媽媽給瀟勉系好圍巾，拍掉瀟勉頭上的煙花屑，道:“小孩子就好好去玩，你嬸嬸也在。”

瀟寧眼神黯淡下去，明白了媽媽的意思，點了點頭，就帶著瀟勉出去了。

爾城的東廟香火甚旺，現在更是人山人海，廟內都是大人在點香點蠟燭，一系列嚴肅的操作后，就跪在神明前，虔誠地磕拜，大概是希望來年家人平安，孩子考上大學，或者事業順利等等。那個時候，應該所有的人在這除夕的喧囂聲里都心懷愿望和希望，求得一世平安，求得幸福安康。

與廟內不同的是廟外，大多數的年輕人都喜歡在東廟外的一圈逛逛，炸串老板的叫賣聲，香氣撲鼻的炸烤味道，一閃一爍的玩具小燈，冬日里甜膩的棉花糖，都是東廟外讓人無法割舍并且終身回憶的東西。

瀟勉和瀟寧擠在亂雜的人群里，順著人流前進，瀟勉看到小攤上一個發光的帶著牛角的紅色發箍，就吵著要瀟寧買，瀟寧想起家里那些堆在雜物間的發箍和小燈，就教育了瀟勉一頓。

“姐，你給我買一個嘛，多可愛啊，我想玩。”瀟勉癟著嘴，委屈道。

“你每年都要買一堆，一時興起，除了現在能玩一會，到時候你又把它丟在雜物間。”

“新年新氣象嘛，就要買新東西才好，好姐姐，好阿寧，你看別家的小朋友都帶著玩，我們也不能落于人后，你說是吧，嘻嘻。”

瀟寧和瀟勉停在小攤前，瀟寧無奈，這鬼丫頭，看見啥都要，這家遲早要被敗光。瀟寧轉頭，周圍人生嘈雜，大聲道:“老板，要一個那個。”瀟寧指了指一個紅色牛角發箍。

“好嘞，小姑娘眼光真好，這個賣的可火熱了，小朋友都喜歡帶，你看多喜慶。”老板是一個笑眼的婆婆，看著很是慈祥。

瀟寧接過發箍，笑著道:“謝謝婆婆。”

“這玩意兒真不知道有啥魔力，你每年都要買，還都是我給你買的，你是不是坑我呢。”

瀟寧一邊抱怨一邊又小心地給瀟勉戴上發箍。

“姐，你按一下旁邊的按鈕，給它開個燈。”

瀟寧暗暗罵道:你讓我干什么我就得聽你的嗎，小兔崽子。手又很實誠地摸到頭箍旁邊的黑色按鈕，大拇指一扣，紅色的牛角發箍瞬間亮了起來。

瀟勉得意地拍了拍頭上的牛角，道:“好看吧，姐，要不你也買一個戴著。”

瀟寧摟過瀟勉的脖子，往自己懷里一帶，瀟勉整個人被扣住。

“你滾，太幼稚了，過了除夕，我就18了，不戴這個東西，蠢死了。”

“那是你不懂童趣，你看街上那么多人都戴著，好多像你這么大的哥哥姐姐都戴啊。”

“你管好你自己吧，小屁孩。”

“哼，不和你玩了。”瀟勉生氣地看了一眼瀟寧，頭一轉，掙扎開瀟寧的手，擠開人群，一下子沒了人影。

“你去哪啊，你等等我啊。”瀟寧無奈，不知道淘氣鬼又要跑哪里去。

......

瀟勉看到東廟門口有一個熟悉的身影。

“陸老師，你怎么也在這啊。”瀟勉驚喜地跑到陸停面前，臉頰被風吹得紅紅的，頭上的發光發箍顯得格外可愛。

陸停看到眼前的小女孩，笑著蹲下來，道:“你一個人嗎，你姐姐呢？”

“我不想和她玩，她太沒意思了，頭上這個發箍還是求了她好久才買的。”

陸停站起來，牽起瀟勉的手，往廟外的街上走，溫柔地說:“我帶你去找姐姐，你這樣拋下姐姐可是不對的哦，外面人那么多，姐姐會擔心的。”

“知道啦，陸老師。”瀟勉嘟起嘴，有些不開心。

“陸老師，我頭上這個就是剛剛在這買的，你要不要也買一個，和我湊一對，行嗎?”瀟勉指著小攤上五顏六色的發箍，淘氣極了。

陸停拉著瀟勉，道:“我也挺喜歡的，走，咱去買一個給你姐姐看看。”

陸停拿著一個藍色的牛角發箍，遞給瀟勉，道:“你給我戴上唄，阿勉牛魔王。”

瀟勉咯咯笑了，說:“你蹲下來，我給你戴。”

陸停順著指意，乖乖地蹲了下來，低著頭。

“瀟勉，你給我過來。”瀟寧氣喘吁吁，捂著肚子喊道。

瀟勉轉身，手里還拿著藍色發箍，不敢說話，只好一動不動地站在人群里，此時的他害怕極了，想:姐又要發火了，不敢跑又不敢說話。

陸停站起來，笑著說:“瀟寧。”

瀟寧疑惑，原來這家伙是跟陸老師在一塊，瀟寧跑過去，一把拉住瀟勉，瀟勉一抖差點摔了。

“姐，你干嘛。”

“你說我干嘛，自己跑了，害得我到處找，我都繞了東廟三圈了。”瀟寧帶著怒氣。

“阿勉，跟姐姐道歉。”陸停拿過瀟勉手里的發箍。

“姐，對不起，下次跑之前一定跟你報告。”瀟勉低著頭，確實是知道錯了。

瀟寧這才消了氣，道:“陸老師，你怎么在這啊，也來逛東廟嗎?”

“哦，我剛要進東廟幫我爸點燈，就在門口碰到瀟勉，就想她可能是走丟了，就帶著她找你。”

“真不好意思啊，陸老師。”瀟寧尷尬地扯出一個笑容，“那個，要不你先去忙吧，我和瀟勉先走了。”

瀟寧說完就拉著瀟勉要走。

“瀟寧。”陸停喊住瀟寧:“幫我把發箍戴上唄。”

瀟寧被陸停這句話笑到了，一個大男人還戴這種幼稚的東西，還要別人給他戴，看來聰明智慧，不可一世的陸老師也有這么童真可愛的一面啊，瀟寧嘖嘖了一聲。

瀟寧轉身，陸停很高，瀟寧只到陸停的肩膀還下面。陸停把發箍遞給瀟寧，自覺地半蹲。

瀟寧記著瀟勉的話，先按了開燈按鈕，再將發箍整齊地戴在了陸停的頭上。

“陸老師，你好可愛，藍色很適合你哎。”瀟勉開心地說，好像這個世界上有一個和自己一樣喜歡一件東西，是多么美好的事情。

陸停彎唇，摸了摸頭上彎曲的牛角。

......

陸停原路返回東廟。東廟門口，一個中年男人，穿著居家常服，卻神色淡漠，透著寒氣。

陸停快步走到男人面前，道:“爸，你點好燈了?”

“你去哪了？”男人問道

“剛剛遇見我家教那個一中的學生和她妹妹，就說了回兒話。”

“我們回去吧。”

“爸，今年春節，要和媽媽一起過嗎?”陸停心里知道爸爸這些年雖然事業順利，帶著他從小平房搬到爾城的市區大廈，買了車，生活比以前容易多了，但是卻不如從前愛笑，也不和他多說幾句，也不關心他的學業了。陸停想起，那年媽媽剛搬出去的時候，爸爸經常夜不歸宿，陸停知道爸爸忙于工作，只是察覺，爸爸應該很想媽媽。

男人沉默了一會，開口:“陸停，這么多年都是我們爺倆過日子，你如果想你媽媽了，你就去看看她。”

“你呢？”陸停追問。

“我們早就沒有關系了，小停。走吧”

陸停沒有說話，鼻子一酸，只覺得眼前霧氣濃重，讓人透不過氣。

晚上十一點半，窗外的煙花爆竹聲響的累了，安靜了一會，大概是想等到十二點再一鳴驚人吧。

瀟寧和瀟勉回到家，爸爸媽媽已經在客廳里聊天了，電視機里放著喜氣洋洋的春晚節目。

“爸媽，我回來了。”

瀟勉跑到瀟媽媽身邊，頭上的發箍還沒拿下來:媽媽，你看我的發箍好看嗎!

“你啊，每年過年都要買。”

“姐姐給我買的。”瀟勉驕傲道“姐，你說是吧。”

“媽，以后別讓我帶瀟勉出去了，她每次都自己偷偷跑掉，我真的管不住。”瀟寧抱怨著說。

“阿寧，阿勉，今天是除夕，你們倆不準吵架，姐妹倆要和氣。”媽媽勸道。

“收到，親愛的媽媽。”

“對了，爸媽，你們今天去外公家，外公身體還好嗎?”瀟寧問道。

瀟爸爸笑著說:“你外公身體好得很，他說啊很想你們倆姐妹。”

“我們也想他啊。”

瀟寧已經有半年沒有見到外公了，上次還是暑假的時候，普通的家庭聚會，但是那天鬧得挺不愉快的，結果大半年瀟寧都沒有出席媽媽那邊的聚會，后來瀟寧偷偷聽到媽媽和爸爸的談話，大概意思是說，因為媽媽的嫂子，就是嬸嬸，小孩子要少聽她的話，最好就別讓瀟寧和瀟勉再和她接觸，但表面還是和和氣氣的一家人，每次都以學業為理由，說瀟寧和瀟勉忙著讀書，沒時間參加聚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