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下的城市像是籠罩著一層薄紗，皎潔如華，天上稀稀落落閃閃發光的星星，一眨一眨的，夜幕下的人民廣場，街燈漸漸點亮，紅的、綠的、黃的，五彩繽紛，帶著虛幻浮華，熙熙攘攘的人群添加了一絲煙火氣，有人伴隨音樂的節奏活躍跳舞，有人吃完晚飯和家人悠閑散步，有人群在江邊嬉笑打鬧歡聲笑語，而沱江河面波光粼粼，三兩游船載著兩岸游人來回行駛，整個江邊兩岸五光十色的彩燈和萬家燈火倒映在水面，隨著微風在波面輕輕蕩漾，像是一幅濃墨重彩的水墨畫，褪去了浮華，月光下披上清輝，柔美安靜。

何茹將王予墨帶到江邊的蘆葦綠化帶處，兩人坐在椅子上，城市入夜，好像慢慢寧靜了下來，江邊的風輕輕拂過，帶著一絲涼意，蘆葦叢也傳出輕微的沙沙聲，椅子兩旁的路燈將兩人的背影拉得很長，何茹想了一會兒，嘆了一口氣說道；“阿墨，阿姨今晚把你叫出來，是有點事情想和你說，阿姨眼睛不瞎，看得出來你們之間的微妙，你可能不知道小年的生父，和你說也不好，但我考慮很久，和你說說也好，小年的生父骨子里是一個很清高的人，重情重義，對外人冷漠，對自己人溫柔似水，天生帶著疏離，但就是這樣的人，如果愛上一個人，就會有依賴，一輩子的依賴；有的人一生會愛很多人，有的人一生只能愛一個人，小年骨子里像他父親多一些。所以阿姨擔心、、、?！?

說完欲言又止地看著王予墨；“小年的舅舅在她小學結束的暑假被確診精神分裂，這種病大多有遺傳。你肯定也不了解吧？”

王予墨愣了一下，腦海里首先想到的是一張說到自己親近的舅舅就眉眼彎彎的笑臉，抿緊了嘴唇，回復道；“阿姨，我的確不太了解?！?

何茹想到了一些事，心里突然覺得有些難過，還是控制好自己的情緒，像是講述故事的口吻說道；“就是小年小學畢業的那個暑假，她舅舅突然一天下午在工作崗位對著空氣胡言亂語，同事覺得不對勁勸他，他舅舅卻出人意料發瘋地對人大打出手，后來被同事幫忙壓去醫院，被查出精神分裂，那個時候我們家里的人都提議她舅舅入院治療，我和小年名義上的父親結婚是為了一個戶口，她生父早逝了，她舅舅沒女兒，喜歡女孩就把她當小公主一樣寵愛長大，聽說舅舅在醫院生病了，小年天天吵吵嚷嚷的讓我們帶她去看她舅舅，那天我有些事情耽擱了沒和他們一塊去看、、、。”

漸漸何茹的語氣有些凝重；“那天下午，可能治療有些效果，他舅舅清醒了很多，醫生就讓他爸和她呆在一塊，他爸單位有事，看小年舅舅清醒，也覺得他們關系那么好，就放心地讓小年和她舅舅一塊呆著、、、”何茹可能是說不下去了，深呼吸了好開口，才哽咽開口道；“是醫生和護士聽見動靜才救下小年的，他們到的時候，她舅舅簡直把小年當仇人，猙獰地拳打腳踢之外還想掐死她，使勁地掐她的脖子，小年脖子上的淤青，當時我看的時候，冷汗直冒啊，真的可能晚一步，我會失去她、、、，后來因為這事我也和她爸離婚了，小年那個時候還小，因為她舅舅這件事受到太大的精神創傷，那段時間精神狀態很差，誰都不讓碰，啥也不想吃，整個人木訥得狠，也不說一句話，整天就靜靜地抱成一團縮在房間的角落里，我們想盡辦法才讓她勉強吃一些東西，不瘦到脫相，那種狀況，阿姨和小年她爸意見一致覺得不告訴她好一些，阿姨也真的沒辦法把小年就帶她回了老家這里，找一個不錯的醫生控制她的病情。”

王予墨在聽到李錦年差點被她舅舅掐死的一瞬間，他的心像是被一記重錘突然一擊，如果不是親耳聽見，他真的無法想象小時候整日眉眼彎彎可愛的女孩，現在雖然冷靜自持他卻可以知曉她敏感的性格的女孩，她曾經瀕臨死亡啊，被自己心中視為“父親的人”差點掐死，想到這里，他假裝打了一個哈欠，把不小心快出眼眶的眼淚眨了幾下又收了回去。

何茹講著講著也紅了眼眶，用一只手強撐著端坐在椅子上，壓抑自己的情緒，忽然想到什么，像是抓住一根稻草，抬眼對王予墨溫柔地笑了笑；“阿墨，阿姨可能太自私了，但是阿姨求你，你幫幫小年，她最近狀態和三年前有些像，普通人察覺不到，我畢竟是她母親、、、醫生說她的情況不能確診精神分裂，是可以藥物加心理治療，阿姨很自私對吧？”何茹盡可能讓自己語氣平和；“我可能很多時候不是一個合格的母親，我潛意識地認為小年是一個很優秀的女孩子，不需要我擔心什么，也不對她的生活過多干涉，所以即使在她最痛苦最無助的時候，我也只是把她交給專業的醫生，甚至對她患有心理疾病這件事有一定的隔閡，這段時間，我漸漸反思，我在她的成長中是不是缺席得太久了，久到我們之間好像只剩血緣關系?！?

想到了什么，何茹面帶愧疚地看著王予墨；“阿姨太自私了，看出小年對你隱藏得很深的依賴，想用你們小時候的友誼綁住你，讓你陪伴小年度過這段難關，關心她，在她需要的時候給她一個溫暖的擁抱。阿姨自己都沒做到怎么要求你去做啊?！闭f完自我嘲笑了一下。

“阿墨，世界上沒有母親不愛自己的孩子，不希望自己的孩子一輩子平安喜樂，健健康康，但是小年的病，哎，阿姨年紀大了，也會換位思考，你母親也是這么希望你的，她肯定希望你有一個很好、健康的、、、，但是小年在漸漸對你產生依賴，你知道嗎？對于小年來說，有時候愛欲是毒藥，對于小年更是如此?！闭f完用那雙充滿了故事的眼睛看著王予墨。

王予墨突然站了起來；“阿姨，您可能不知道，我們、、、我們已經在一起了，而且我愿意做那個人。小年對我這樣，我、、、我除了欣喜還是欣喜，因為她是我心里的渴望?！币驗樵诶铄\年離開的幾年里，他再也不曾體會過只有她帶給自己的感受，只有在面對她時，他能非常清晰感受到胸口的心跳，一下一下，清晰有力；也只有對她，他無欲無求的內心會感到強烈的渴望。

何茹深呼吸緩了自己的情緒，先發制人；“阿姨問你，你認真的嗎？阿墨，你知道精神病很可怕嗎？得病的人，他們有時候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他們腦子里的世界我們正常人完全想象不到，你懂嗎？”

王予墨神情非常認真，帶著一絲偏執；“嗯，我會查資料，我會慢慢去了解，我可以懂?！闭f完也重重地點幾下頭；“不是說可以治療嗎？我陪她，我相信小年可以的?！?

何茹的臉上突然綻放了笑容，溫和地拉住王予墨的手讓她靠著自己身邊坐下來；“謝謝你，阿墨，醫生說了，只要小年身邊親近的人，可以給她充分的包容、善意、關心，讓她不再孤單單一個人面對自己的創傷，癥狀是可以減輕的?！?

王予墨在那一刻下了一個決定，他要對她很好、很好，他要做她的藥，她想要什么他都要滿足她，因為那樣小年一定可以知道她對于他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