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遲示意她往辦公桌上看，黃銅桌牌正楷黑字寫著姓名、職務，最重要的是，旁邊還有一張兩寸標準證件照——雖是面無表情，英俊逼人中一股淡淡威嚴。

講真，證件照最考驗顏值，何況還是無PS版。

后知后覺的袁正義感覺很困惑，一個詐騙犯忽然成了有正當工作的人，她腦子有點懵，她云市見的“詐騙犯”不是詐騙犯，那當天真正的詐騙犯哪兒去了？阿蘭說“一網打盡”的又是誰？

她趕緊虛心求教：“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誤會？”

殷遲不答反問，“我有幾個問題想問你，第一，你來我辦公室做什么？”

“送這個……”袁正義指了一下辦公桌上的手提袋，送過來的時候她發現里頭是熱的，估計是午餐。

“你是送外賣的？”

“不是啊。”

第一題像沒問似的！殷遲接著道：“第二，為什么來夢馬視頻？”

說起這個，袁正義還有幾分狐假虎威的得意，“我是陪朋友來你們公司簽約的，春曉課堂，你聽過嗎？”

對方無動于衷，緊接著問：“第三，為什么假扮Ainsley？”

“我就是Ainsley啊。”

見他不信，袁正義把自己在“甲乙”的用戶界面打開，舉著手機給他看，“我是全職乙方，那天接了個任務，到卓悅酒店咖啡廳去抓……呃，去相親！我以為你就是我要見的那位。”

“你，代替別人去相親……”他頗為諷刺地輕輕勾一下唇角，“看來那位‘甲方’并不期待結果，而且早就預見了失敗。”

袁正義被他懟得無話可說，想了一會兒，反唇相譏，“是你上來就問我是不是Ainsley，又拼命顯擺自己怎么年輕有為怎么財大氣粗，到最后你等的那位也叫Ainsley的相親對象也沒來，這叫‘以為開始了其實早就結束了’。”

話音剛落，雙方都不禁心說——這不是無痛人流的廣告文案嗎？

殷遲無視，平靜開口，“‘卓悅酒店咖啡廳’在二樓。”

“什么？！”袁正義大徹大悟，一拍腦門，“你當時怎么不早說？”

他反問：“你問我了嗎？”

她捂住半張臉，非常懊惱的樣子，好像被忽悠的范偉一樣，過一會兒又說：“真的是一場誤會。我朋友還在下面等我，先走了。”

殷遲并沒有讓開的意思，反而掏出手機，指示鄭度請龍春曉稍等一會兒。

“你該不會計較我點的那幾盤吃的吧？”袁正義釋然地望著他，“行，一共多少錢我轉給你。”

“1125。”

她顯然被這個精準的數字搞懵了，“呃……能分期嗎？”

“不能。”

她肉痛地掏出手機，顫抖地舉著，“付款.碼，來吧！”

殷遲的思維跟她不在一條線上，“你為什么知道旁邊那個人拿的手鐲是贗品？為什么知道我所站的那個位置要發生地陷事故？回答完這兩個問題，就讓你走。”

她不答，“我給你錢。”

“不需要。”

她急了，“我不能白占你便宜。”

“回答我的問題。”

“回答你的問題就能占你便宜了？”

“不能。”

袁正義無語地看著他。

“錢，不需要。問題，我要你的答案。”

“那我還是給錢吧。”

殷遲正告她——“我不是你用錢就能打發的。”

她欲哭無淚，自己就像一個被小白臉糾纏的富婆，這感覺……真好。

“真不讓走？”

殷遲冷臉而對。

袁正義扯住自己的領口，“再不讓開，我喊非禮了？”

殷遲也不吃她這套，往上一指，袁正義看到一個監控正對著門口，能清晰地拍到他站在門口，一步都沒離開。

“不說也行。為了報答你的救命之恩，我馬上請記者過來，前幾天熱搜的綠帽俠找到了，請他們好好傳頌一下你的光輝事跡，也讓你體驗一把當網紅的滋味。”

“這不是報恩，是報復！”袁正義指出。

“我只是好奇。”

“早知道我那天就穿其他顏色的衣服了……”

殷遲給她十秒的思考時間，“……考慮得怎么樣？”

袁正義近乎惱羞成怒，狠狠瞪了他一眼。

見她這副樣子，殷遲幾乎忘了自己和殷可期之間非常不愉快的對話。

“小綠？”

“不許叫我小綠！”

“所以你還是喜歡全稱——綠帽俠。”

她苦著臉快哭了，“你……你也太壞了！”

殷遲看著她萎頓的樣子，哪里還有初見時彪悍的模樣，“我還能再壞一點。”

袁正義被他氣得差點當場去世，真不敢相信世界上竟然有人這般對待自己的救命恩人，自己簡直就是現實版農夫與蛇、東郭先生與狼。

她頓了頓，撇嘴，“我可以告訴你，但你不會相信我的。”

“你先說。”

“我有時……可以看到一些東西上的標簽。”袁正義說，然后看看他的表情，他很耐心地跟她對視，等待著她做出進一步解釋。

她豎起食指凌空畫個長方形，“比如上次，我看到你頭上有個標簽——30秒后地陷事故死難者。我這么說，能聽懂嗎？”

果然，殷遲看上去并不相信她。

她補充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不可能，光看彩票的話，我看不出來哪張能中特等獎。我從來沒因此賺到過什么錢。”

“讓你看到標簽的都是什么樣的東西？”

“據我總結，都是些比較獨特的東西，如果很大眾，比如一只雞一只鴨，在我眼里就是普通物件，也不會有標簽。”

殷遲一副審判者的嚴肅，“舉個例子。”

“有次我看《動物世界》，一只鳥上頭浮現一個標簽‘最后一只毛島蜜雀’。去年我看新聞說，毛島蜜雀被證實滅絕，播放的視頻就是我曾看過的那段，主持人說那是地球上最后一只毛島蜜雀活著時的影像。”

這些話如果換做任何其他人口中吐出，殷遲可能會讓他們滾出去，但袁正義接連兩次的未卜先知，讓他有幾分動搖。

“我可以走了嗎？”

殷遲走向她，她有點緊張，下意識雙手交叉捂住胸口。

路過她身邊時，殷遲停下來諷刺她：“我頭上應該沒有類似‘饑不擇食’的標簽。”

袁正義重重哼一聲，打算沖過去開門跑掉，卻不想又被他攔住，“我很愿意相信你，所以，告訴我你在這里面能看到幾個你所謂的‘標簽’？”

說著，他遞來一本被他當場撕掉下半部分的宣傳冊。

“2017年拍賣品合集……”袁正義看看封面，自言自語，隨手翻了兩頁，里頭印著各種各樣的古董和藝術品，被他撕掉的下半部分可能是相關介紹。

她看得眼花繚亂，捂住眼睛，“古董都是獨一無二的，所以我能看到全部的標簽，字太多，眼睛疼。”

“隨便念一個。”殷遲像個提問的老師。

“第3頁……清·青金石鳳鳥紋香爐。”袁正義胡亂翻著頁碼，“第9頁，晚清·金嵌珍珠寶石圓花……喲，還是慈禧戴過的。第15頁，這個好長……寧夏出土的唯一一件西夏銅什么……哎，這個字念什么啊，上面一個流下面一個金？”

“鎏。”殷遲提示，連這個字都不認識，看來她一點考古或者文物知識都沒有。

她傻笑，“哦哦，那就是西夏銅鎏金觀音像。”

一一說中，而且連相關信息都與拍賣品介紹一模一樣。

殷遲沉默著，看她的目光里多了幾分探究，“……我相信你。”

“謝天謝地。”袁正義把畫冊還給他，“錢真不用給你嗎？那拜拜啦。”

殷遲望著她的背影，若有所思，還沒等他開口，她回身說：“既然你是夢馬視頻的高層，我再透露一點——春曉姐進去簽約時，我在她身上看到‘話題領袖’的標簽，希望你們好好運作。再PS，她目前單身哦。”

對商機和市場有著獵犬一般嗅覺的殷遲在她開門前一秒叫住她。

“知道了錢我會給的！！”她很自覺地再次索要付款碼。

“乙方小姐，我有個任務，你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