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澤按公司要求來到向陽城，只是兩年過去了，同樣的人和事在現在看起來都變得不一樣了。

這世界上怎么會有人在絕望下，還愿意背負一切獨自前行。凡存在必有其原因，不理解就必因不了解。

兩年前白泥區開店時那九個伙伴現在只有一個莊辛婷留了下來，她是一個住在附近的已婚女士，整個店現在共有三個人，當初的熱血澎湃團隊，現在和那時作為負面案例的隔壁店差不太多了。

米運浩調到其他市場區域了，還在繼續玩他熟悉的那一套模式，樹立成功的傍晚、傳遞成功的經驗。

總會有那么些人，喜歡將信任踐踏成冷漠，再去抱怨世態炎涼。人性需要鞭策，放縱會讓人禽獸不如；善良要有鋒芒，寬容只會使惡毒肆無忌憚。

這次盛澤過來，王海鑫也不可能像兩年前那樣隨意安排了事，但又推不掉這個麻煩，就安排盛澤掛個督導職務，放任自流，最好是盛澤自己離開，無論怎樣王海鑫是沒有大問題的。毀掉一個人最好的方式就是縱容他，前提是他得看不得清真相。作為一個被打壓的對象自然不被看好，當一個人弱小時，世界都充滿了惡意，大家的對他的態度自然不需要掩飾，都很現實；當人強大時，所有人都會真誠的把自己最善意的一面展現出來，身邊都是真誠的好人，無可避免。

所以沒有在泥沼中摸爬滾打過的人，享有的財富和地位，就是最大的幕布，蒙蔽雙眼，也傷害他人。

今天盛澤接到工作安排，是去支持經銷商王銘晨的一個大的政府工程項目。盛澤按要求來到王總辦公室，看到前臺的美女，沒等她站起來發問，就直接說道，“我是康耐克公司的盛澤，想找一下你們王總，他現在在公司嗎？”

美女站起看了看，盛澤穿著普通，神色拘謹，皺了皺眉頭說道，”請問你有預約過時間嗎？具體擁有什么事？“

”預約嗎？我不知到呀。“盛澤神色尷尬，“那我給王總打電話說一下吧。”

“那你這邊坐一會，我進去問一下。”

盛澤就坐在門口打量起了這家公司，里邊的人大多神色舒緩，環境整潔，看來并沒有面臨被市場殘酷選擇的壓力。

這時前臺笑著走出來，”剛剛我還以為您時來搞推銷的，每天都會遇到很多，您別介意。我這就帶您去王總辦公室。“

盛澤被帶到最內側的辦公室，走了進去，一男一女，書桌后坐著一個衣著得體、精神飽滿的中年人站起來，想來就是王銘晨，”盛先生，久仰久仰，這次安排你來支持，是在是太好了，你知道的，我們有一些門路，但專業方面的不太懂，這次還要麻煩你多費心了。“

盛澤和王總握手后，看了眼旁邊的女士，王總介紹道：”這是這個項目的項目經理汪淮，這個項目后面具體的工作由她和你溝通，這次還要辛苦你多帶帶她了，等下晚上一起吃個飯。“

“王總客氣了，你們的市政項目一直是經銷商里最多，以往都是獨立完成的，大家相互學習吧，還希望汪經理不吝賜教，大家目標一致，接下來希望能互相信任互相支持，把項目做好。“

汪淮盯著盛澤趕緊笑著說，”盛哥太客氣了，我還有還多地方不清楚的一直等著請教你。我們換個地方，我把具體的情況給你說下。王總，我們就先出去了。”說完拉著盛澤走出了辦公室。

盛澤皺了皺眉頭，“汪經理，看起來你和王總挺熟悉的？”

“沒有呀，我也是剛來這里不久。”

盛澤皺了皺眉頭，“那你一定很優秀，所以把這個項目交給你來做嗎，具體情況你給我說一下。”

“哪里哪里，我有這個項目的資料，我這就拿給你看一下，上面都有的，你看了后我們再商量下接下來的安排。晚上王總安排一起吃個飯，等下我帶你過去。”

就這樣，盛澤認真閱讀項目相關的資料，有問題問到汪淮時，她就簡單回答了句，然后就去和周圍的同事談天說地去了，頓時辦公室里面都熱鬧了起來。

盛澤想了想還是直接問了下，“你們這個項目這次讓我來，主要是為了支持那方面的內容，你們這個項目是不是已經基本上確定下來了？”

汪潤好奇的說，“你是怎么知道的呀？”

盛澤沒好氣地說，“我的大小姐，先不要聊天了，他們還要工作的。”然后站起來，“我想明天就去拜訪下甲方，今天我就不去吃飯了，資料晚上我還要好好看看，到時候明天再一起過去。”

“好吧，那你明天幾天過來？”

“你們這里幾點上班？“

”我們是9點上班，你可以晚一點到這里的？“

既然這邊沒啥需要，盛澤就像早點結束，”干脆這樣，甲方的地址你告訴我下，明天我們9點到那邊集合，免得來回折騰。“

汪淮不情愿地回答道：“那邊挺遠的，10點就可以了，甲方剛上班就上去也不抬合適。”

“汪經理，我們到時候還是要提前商量下的，分工合作嘛，你說對吧？”

“那好的，今天你早點休息。”

盛澤就這樣出門找了個住處住下，這邊的情況和往常的不太一樣，雖然有些猜測，但是需要事實驗證，不能拿著猜測來做決定，只能作為一種可能來預防，畢竟我們的理性都是有限度的，永遠不要太過認定自己的判斷就一定正確，像自立性偏差和驗證性偏差等認知模式無時無刻不在影響著我們，這與采取行動的時的全身投入沒有關系。看來明天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才行，走一步算一步了。

盛澤晚上接到了心理醫生的電話，告訴他要多和家里人情人交流，如果有什么覺得是別人不能理解接受的，這是很正常的事，很多人每天說出來的內容大多都沒有得到理解，說出來，又有人傾聽，互相信任互相支持，相信自己不是孤單的之類的一大堆。

盛澤覺得非常的奇怪，看來是很多人覺得自己不正常，最近明顯感覺周圍的人對自己更和氣了，還以為是自己的工作成績得到了認可，看來只是處于同情罷了，只有弱者才需要同情，這幾年過得挺失敗的。這個世界并不像看到的那樣，大家看到的真實都并非真相，但是現在的盛澤每天也只是圍著生活奔波，也沒有什么變化，也沒有努力的方向，所以也沒有堅持努力，漸行漸遠，連自己也在懷疑這都只是一個夢，是自己的妄想罷了。這樣時刻戰戰兢兢、如履薄冰的滋味可不好受。

第二天盛澤到甲方樓下時，發現汪淮已經提前到哪里了，但沒有上去，他看到盛澤后笑著打招呼，“盛先生，早上好，沒想到我會比你這么早吧。”

盛澤確實很意外，“王總把項目交給你肯定有你的過人之處，我提前了半個小時到，你居然還要早一些，看來你工作還是挺認真的，今天能來這么早可真不容易呀！”

“對呀對呀，早飯都沒吃就趕過來了，哎，你也別多心，其實是我設置的鬧鐘的時候提前了一個小時，所有來早了。你難道不能哦配合一下我嗎？”

盛澤尷尬的笑了笑，“汪經理的敬業精神很值得我學習，一看你在辦公司的時候那么隨意自然，不是關系戶就是高手，沒點實力的人哪能放得開。”

“那我就當你是在夸獎我了，不要這么嚴肅嘛，現在時間還早，你吃過早飯了嗎？”

“出門時就吃過了。”

“那就當你陪我吧，走啦走啦。”說完拉著盛澤往一家早餐店走去。

這個項目現在到了技術交底的階段，實際上的關系都疏通好了，所以今天的對接因該是比較輕松的，不用有太大壓力。但是實際上的交流中還有出了些問題，甲方工程師徐工對幾個地方并不是很滿意，借此提出更嚴格的交期和售后的要求，汪淮還給盛澤使了個眼色，意思是先拖一下私底下處理，這幾個問題是解決不了的。但盛澤簡單解釋了下，并沒有去糾纏這幾個行業通病，而是告訴甲方工程師要實現這些要求，就需要增加首次項目的比例，用對方的需求的實現的條件來進行等價要求，這種將需求轉化為要求的方法，也是弱勢方僅有的反擊手段。就這樣談了很久，完成了技術交底，對項目的交付時間和后期的對接等進行了確定，臨別的時候徐工還夸盛澤很專業。

“盛澤，你還真敢說，和價格相關的這部分內容我也需要給王總匯報他來決定，這個徐工他出面自然就解決了，我們也不用擔風險，還好你談下來了，不然可就麻煩了。”

“你個你放心，我心里有數，我給的方案無論怎樣都不會出任何問題的，你們是不會吃虧的，真要有了變化王總也可以接著談的。雖然前面的都打點好了，我們自己該做好的地方一樣也不能少。不管條件怎樣，事情都要做好，不然總是會出問題的，這可不是偷懶的理由。“

“好了好了，我說不過你，現在時間還早，我帶你去逛逛，下午再回公司整理這次對接的內容，然后再王總匯報。“

“這個當然是你說了算。感覺你挺了解我的。”

“康耐克前段時間的改革，誰不知道你啊，只是你這樣做的得罪的人太多了，在總部呆不下去。以前我一直覺得這個改革就是一個口號，可是我也有點不明白，我花錢辦的企業怎么就不是我自己的了，從古至今都沒有這樣過吧。”

“沒想到你還知道這些，其實社會的發展既受私有制推動，又受私有制的限制，世界上從來沒有一成不變的東西，完全競爭的市場，市場就已經可以實現一定平衡，除此之外的產業都需要用受益人來平衡權利了，有些行業一家來做可以降低成本，如果有用戶來節制，也就不存在追求最大利益的弊端了。“

汪淮神色有點困惑，盛澤只得搖搖頭說，“其實我們現在已經有很多這樣的例子了，比如我們的耕地就是集體的，到一定周期就會重新分配一次的。有選舉制度的國家也都在一定程度上屬于所有受益人所有制，只要是由政府管理的很多公共產業也是類似的屬性行，這樣你還覺得有陌生嗎？”

“有啊，你這樣子說那以后還有誰愿意投資做生意了，我說不過你，反正我覺得這樣不對。”

“沒有立場那來的對錯，現在也還沒逼你把自己的生意交出來。不過我到覺得這才是大型組織的未來，而不是迫不得已的選擇。資本總是會有越來越多的，時間久了，自然就會成為了一個坐享其成的龐大群里，享受著社會的善意和優待，矛盾自然就產生了。只是現在沒有更好的選擇，好多時候問題大了就只是從這一批人換做另外一批人來緩和矛盾。”

“不可能所有的占有都是罪惡吧，誰不喜歡長長久久，這不是很正常的嗎。不然那一個人啥也沒有也太孤單了吧，想想也太難受了吧。“汪淮煞有其事地說著。

盛澤郁悶地笑著說：“我們這都聊的些什么啊！你這想法還真夠跳躍的，還挺有道理，我都快跟不上你的節奏了。”

汪淮撅起嘴說：“這有啥關系，大不了這個項目黃了，該罰罰就是了。”

“好的，你說得對，看到你這樣就說明你以前過得挺好的。我也就只是在這里過過嘴癮，反正站著說話不腰疼。”

“中午帶你去吃好吃的，我們這里的特色菜，提前說好，你請客哈。”這次技術對接就告一段落了。

這次的項目后邊還是出了問題，在初期施工時作業人員沒有足夠重視，偷懶沒有嚴格按照徐工的要求來，影響了后續施工，鬧得很不愉快。以至于驗收時老是被挑毛病，最后還是王總出面解決的。為此王總還很無奈地批評了他們，如果能認真點把事情做好，門路早就越做越廣了，哪里會是現在這點規模了，一點也不爭氣。但現在這幫人都是老人了，跟著一起打拼多年走過來的，當年的創業的時候吃了很多的苦，都有感情了，現在說來說去也沒什么用，都聽不進去，招點新人進來沒幾天就又一樣了，所以以也是左右為難。

汪淮為此對那幾個老員工就有一些怨言的，現在有點新的東西根本就推行不了，覺得王總做事太仁慈了，不夠心狠。為此盛澤還不得不勸汪淮多體諒下，不能只在自己的立場上考慮，“如果你們王總狠心把這些老人都逼走了，你現在一樣也會寒心啊，工作起來也只會考慮短期的收入了，對這個團隊也不會有歸屬感了。”

“可這樣也不是辦法啊，這樣下去慢慢的都快沒得做了，又不是只有我們一家在做。你就是在和稀泥，誰也不得罪，換作你你該怎么辦，也不管嗎？”

“我也只有對他們嚴格要求，實在是無法改變的也只能離開，只是多給些機會、多些支持和鼓勵罷了。”

”原來你也是這種自私的偽善之人，我還以為你會不一樣。“

盛澤聽了這個后，只能搖搖頭無奈地回答道：“只有企業能生存了才能真正保證大家的利益，每個人對企業都要有價值，收入都要與奉獻相對應，縱容懶惰者就會辜負認真者。但只要他們自己不放棄，愿意跟著去，就該給他們足夠的機會，真要有困難私底下也可以講的。如果不愿意一起走下去的，一味的呆在舒適區坐吃山空，他們愿意說什么就說什么吧，哪怕是自以為的辜負，也還是讓他們失望了，還不讓人罵幾句解恨啊，該受的。好處不能都讓一個人占完了，又想做好事又想當好人，世上哪會有這種好事，不能這么貪心的。“

汪淮聽完后，想了會又一次改變了立場，“要是一番好意還不被理解，那干嘛還在意他們的感受，我覺得沒必要、不值得。”

“是啊，善意是因為會有回報才是必要的，惡意也因為畏懼懲罰才需要克制。不應該只是這樣的，總會有一些好，是不求回報的，只是因為不需要付出的回報，不被珍惜罷了。”

“我才不會這么傻，對那些不知感恩的人，才不對對他們有好臉色。”

“那你可要真的分清楚才行，善良是要有鋒芒，對待無禮的人是要用無禮的方式。出于好意也要講方法，和做壞事一樣的操心，目的和方法是分開的，目的有好壞對錯，方法只講有用沒用。”

“我可管不了那么多，我只在乎我喜歡的，你老給我說這些，聽得頭都大了。我想我的，剩下的都由你來想不就得了。”

“好吧，這些我一個人就夠了。我和你說這些不是希望你要那樣做，只是你知道有這些內容，就不至于完全分不清好壞了，以后要是有人借著給你的幫助來索取，只需要當著一個交易就好，沒必要有道德負擔，照顧好自己就行。”

汪淮聽到這里一下子就不開心了，“你可別小瞧人，我可以能獨擋一面的女強人，只是在你這發揮不出來。不然你認為這個人項目會交給我嗎。”

“你肯定很優秀啊，情商這么高，這么會聊天的，自從我上次眼睛出事后，他們都說我性情大變，都沒人愿意聽我說話的，你能耐著性子聽下去也挺不容易的。”

“我暈，你這是夸我還是夸自己，不要這么自戀好嗎？”

“這也能被你發現，要不要這么聰明。”

不知不覺一周時間過去了，這次的項目支持結束了，比計劃延長了三天，周圍的人都看出來他們有點意思，但是盛澤因為這段時間的開支太大，已經沒錢了，就借著工作安排暫時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