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無別
- 遺華錄
- 花小禾
- 2151字
- 2021-01-30 22:52:35
蘇遠置備的這處宅子地域稍微偏了些,外觀簡樸,不易被發現。但里面設施樣樣齊全,屋子打掃的也干凈,沒落什么灰塵。
還未到晌午,永文便把各房的鑰匙,以及值錢的房屋地契等貴重的物件全交給江禾。又喊來三個婆子一一介紹,她們的身契也都一并給了江禾。
“殿下囑咐過,姑娘平時有什么想吃的,想玩的,只管買去,不用節制。”永文又掃了那幾個婆子一眼,繼續說道:“這幾位媽媽都是頂好的,若是覺得人手不夠,殿下隔幾日還會再尋些人來。”
這幾日的苦楚壓的江禾喘不過氣,永文說了一籮筐,她似有似無地聽著,時不時敷衍地應上幾句。
該囑咐的都囑咐完,不消一會兒,永文便要走。
“等等!”江禾抱起蘇遠的衣服喊道:“請幫我把這個還給你家殿下,再給我捎句話,就說,”她微微思索,繼而說道:“就說,這些日子承蒙他照料,江禾感激不盡。”
縱然感激,她也要做一回白眼狼,知恩不報。
誰叫他是季國的三王子,是滅她家國的仇人之子。
“姑娘,我家殿下說了,這衣服您先拿著,等過些日子,他與你相見了,到時親自來取。”
永文把衣服推還給江禾,一躍便上了馬。
忽的,江禾拽住韁繩,哽咽求道:“今日慘死的女官,若是能尋得埋葬她們的地方,也幫我……幫我,吊些紙……”
“……知道了。”
永文吆喝一聲,馬輕快地跑出去。江禾朝著他去的方向跪下,重重地磕了幾個頭,繼而泣不成聲。
夜里,起了一陣寒風,不消一會兒,外面飄起了綿綿細雨。
一位衣衫單薄的少女圍著火盆在燒紙錢。隱隱約約,還能聽到她的悲泣。
東晟撥開眼前茂密的竹枝,正巧火光打在她的臉上,她發覺有人,抬起一雙明媚的眸子,兩人目光相撞。
“你是誰?”少女啞著嗓子問道。
“宮里的下人,碰巧路過而已。”
今日雖是明止王后下葬之日,但王宮中卻無一人敢悼念她,這小女娃明目張膽地為她燒錢,也不怕犯了大王的忌諱。
東晟疑惑道:“你這是在給誰吊錢?”
“一位很好看的娘娘。”
“是王后嗎?”
“我不知道。”
她自然是不知道,她只知道,溺水時,只有那位娘娘不嫌棄,愿意褪了衣衫下去救她。
東晟好笑地蹲下,“你不知道她,又怎么知道今日是她的死期?”
“是她身邊的宮女,說今天是最后一次給我送吃食,娘娘死了,她也不會再來了。”
“你沒飯吃?”他驚訝地微微張嘴。
一陣風將他斗篷上的帽子吹落,露出了雪一樣的白發。
“……你的頭發,為什么是白色的?”她不禁伸出手,還未碰到,覺得失禮,又將手收了回來。
“我要是說是鮮血染白的,你信么?”
少女略加思索,道:“那不應該是紅色的嗎?”
他的眼中似藏有萬丈深淵般讓人捉摸不透,“不,有些東西,只是表象罷了。”
她聽得稀里糊涂,匆匆又燒了幾張。后面太監來叫,東晟卸了錢袋丟給少女。
少女笨手笨腳,錢袋直直地落在腦門上,“邦——”的一聲,腦袋嗡嗡叫起來。
東晟憋笑幾聲,好心道:“拿這些錢跟外面采買的宮人換些吃的,想必能吃上些日子!”
太監催得緊:“公子快些,那邊找您呢!”
瞧見蹲在地上的女子,太監兩側的眉毛擠在一起,擰成一個川字。他附在東晟耳邊悄聲道:“您可別跟她在一起沾了晦氣,這可是大王當年圍獵時生下的野女,如今連蘇家的姓氏都沒冠上。”
聽了這話,東晟也沒再多言,又打量了少女一眼,重新穿戴好斗篷,跟著太監朝紫凝宮的方向去了。
待到走遠,再回頭看,那少女燃起的火光仍在風中躍動著,他不禁動了惻隱之心。
“既無姓氏,那她有名字嗎?”東晟忽的一問,嚇得老太監一個激靈,緩了半天才開口道:“奴才沒記錯的話,應該是叫伊懷。”
伊懷,是個好名字。
“總歸,公子離她遠些就對了。只要您把柔姬娘娘伺候舒服了,也不惹什么禍事,那您定然不愁富貴榮華。”
“公公言之有理。”他只淺笑,又回頭看過去,已沒了火光。
踏入紫凝宮的那一刻,他的眸子也變得更暗淡,更深沉,那里面似藏了一只會吃人的野獸。
半月過去,江禾沒再見過永文,更沒見過蘇遠。
她藏匿于這小宅院里,整日里盼望著能想出結果蘇楓蘇辭的法子,卻愁于無財無力,不能奈何他們父子二人半分。
負責灑洗的高媽媽見江禾想的出神,打趣道:“姑娘可是在想殿下?”
“沒有。”她答得干脆利落。
高媽媽指著她殷紅的雙頰,調侃著:“姑娘還說不是,臉都這般紅了。”
……那只是在外面坐久了,冷風吹的。
再者,她對自身的處境再清楚不過,她這輩子,都不可能嫁給蘇遠。
若是蘇遠真的替她考慮,也萬不會求娶她。
“高媽媽,你見過殿下嗎?”江禾不知怎的,問起了蘇遠。
“見過,不過只見過幾面,殿下看著倒也是一位翩翩君子。”
“是啊,”江禾望著遠處,失了神,“以后……定會有一位能配得上他的好姑娘,夫妻和睦,終老一生。”
高媽媽被她的一番言語搞得稀里糊涂,尬笑幾聲,拿了掃帚又去掃地。
門外有人叫嚷的厲害,錢婆子絮叨著說是王府擴建,附近的幾家泥瓦匠常常是早出晚歸,這個點正是收工著家的時候。
江禾忙問是哪家王府擴建,錢婆子瞧她一副孤陋寡聞的模樣,無奈道:“這還能是哪家王府,最近立了戰功封了王的,也只有黎王了。”
黎王……蘇辭。
她聽到這個名諱,腦袋中頓時混沌不清。江禾雙手微微顫抖道:“那……那如此興師動眾地擴建,豈不是還要再招進些下人?”
“按理說是這樣,但大王賞賜的官奴也有好些。”錢婆子又碎嘴道:“我有個侄女啊,原是在王府為上一任王爺做奉茶的婢子,后來老王爺去了,宅子雖然空著,可下人們都還在,各司其職,王府也不至于荒廢……”
江禾垂眸,若是尋了專門接管王府雇傭下人的牙人來,那混進去還尚且有一絲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