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三在旁人面前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其實(shí)他尤其怕他爹。

究其原因，應(yīng)該是小時候經(jīng)常被柳湛捆著打。

他垂著腦袋，小聲嘟囔：“那也不能怪我，誰讓卓夫人長得那般美貌。梁院長一把老骨頭，哪里有福消受這樣的美人兒……”

“你怎么確定是卓夫人給你的信？”

李云霄打斷了柳三的話頭。

“因為信上有我和她的暗號，便是你先前說過的那句——【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每當(dāng)我要見她時，便故意在書院吟《采薇》。她若是聽見便能與我廝會，而其他人大多不知道她的閨名，所以也不會輕易懷疑。”

說著說著柳三臉上露出了些許得意。

儼然一副紈绔子弟的做派。

不過李云霄仔細(xì)看這柳三，長得高大白凈，嘴巴能說甜言蜜語，山盟海誓，有點(diǎn)痞帥，模樣頗像前世某愛拍照的男星。

和梁明德想比，高下立見。

卓夫人正值風(fēng)華，好風(fēng)花雪月，會和柳三勾搭上李云霄也不覺得奇怪。

況且之前幾次見面，卓夫人也偷偷給他暗送了不少秋波。

“那天晚上你見到她了嗎？”

柳三沉默了一會兒，幽幽道：“沒有，我見到了趙安。”

趙安！

柳三居然在那天晚上見過死者！

柳湛用兩只粗手抓住了柳三的手臂：“你殺死了他？”

“我沒有。”柳三感到手臂都快被柳湛掐斷了，叫道，“我是想殺死他，因為他以我和卓夫人的事相要挾，要我第二天當(dāng)著全書院的人給他磕頭認(rèn)錯，否則便要將此事告訴梁院長。”

“你真的沒有動手？”柳湛還是有些不相信柳三。

柳三哭喪著臉道：“真的沒有，我還沒有動手，趙安就跑了……”

這個李云霄也理解，畢竟柳三平日把力氣都花在春風(fēng)樓，關(guān)鍵時候雙腿邁不開。

不過這樣一來，可以推斷出，趙安是返回白馬書院的途中被殺害的。

見柳三一直矢口否認(rèn)，柳湛這才漸漸松開了雙手。

李云霄轉(zhuǎn)而問道：“那天夜里，你有沒有察覺到什么不對勁的地方？”

“不對勁……”柳三想了想，“是有點(diǎn)，我總覺得好像有人在跟蹤我。可是我回頭的時候，卻什么也沒有看到。”

翁大頭問道：“是妖物嗎？”

“是妖物他就活不到現(xiàn)在了。”李云霄幫柳三回答道。

接著，翁大頭又委屈地道：“我不管兇手是誰，也不管是不是妖物，但有沒有人能先把我身上的柳條解開……”

李云霄他們這才反應(yīng)過來，翁大頭還被捆倒在地。

“一時忘了，大人恕罪。”

柳湛連忙手訣翻動，捆在翁大頭身上的柳條這才漸漸解開。

翁大頭沒有了柳條的束縛，站了起來，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

蘇千羽關(guān)切地問道：“頭爺沒有捆壞吧？”

翁大頭笑了笑道：“還別說，偶爾這么捆一捆還挺舒服的。”

李云霄愣了一下。

想不到翁大頭還有抖的潛質(zhì)。

“真的，柳老爺有空也教教我柳禁術(shù)，以后我沒事自己捆著玩。”

李云霄：你好騷啊……

……

和柳家父子一番交談，又讓李云霄有了新的思路，他若有所思地在卷宗庫里呆了半天。

周吏照常陪著李云霄，按吳萬川的吩咐，他得記住李云霄看過的每一份卷宗，回頭一一告訴他。

但他很快便發(fā)現(xiàn)了不對勁。

因為李云霄為了不讓周吏看出自己的路數(shù)，在卷宗庫里隨意翻開卷宗。

無論是時間，還是案件類型，亦或是辦案人，都不存在任何直接的關(guān)聯(lián)。

周吏在一旁看著，冷汗直流。

以他的腦子，恐怕是記不住這么多內(nèi)容。

不過在打開大盛年間的卷宗時，李云霄突然有了新的發(fā)現(xiàn)。

在那卷宗上，赫然蓋著一個紅色的印章。

雖然由于年份的久遠(yuǎn)，這紅印變得有些淡了，但李云霄還是認(rèn)出了印章的字：【譚海之印】

“譚海是什么人？”李云霄突然問道。

周吏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答道：“是之前的總緝，也就是關(guān)總緝的上一任，不過那也是十幾年前啰。”

李云霄又問：“他和譚晉玄是什么關(guān)系？”

同樣姓譚，很容易讓李云霄聯(lián)想到，這兩人可能有什么聯(lián)系。

周吏嘆氣道：“譚海就是譚晉玄他爹啊。沒想到吧，一個總緝生出的孩子，如今居然會關(guān)在鎮(zhèn)妖衛(wèi)的地牢里。”

李云霄先前確實(shí)沒有想到，不過這是一個重大的發(fā)現(xiàn)。

有了這個線索，很多事情就可以說得通了。

“譚晉玄被抓，譚海有什么反應(yīng)嗎？”

兒子被打入地牢，成了殺人兇手，兇多吉少，作為父親的譚海先前是衡州鎮(zhèn)妖衛(wèi)的總緝，應(yīng)該會四處奔走，想辦法救這個兒子才對。

周吏訕笑：“能有什么反應(yīng)，他幾年前就死了，如今早就化成灰了。”

其實(shí)這個不難猜到，如果譚海還活著，衡州鎮(zhèn)妖衛(wèi)的人多少會有點(diǎn)忌憚，不會對譚晉玄用刑，更不會用捆妖索折磨他。

“帶我去地牢。”

“啊？”周吏露出為難之色，“要不我先向吳小緝請示一下？”

李云霄挑了挑眉毛，用略帶冰冷的語氣說道：“那要不要我也向翁總緝請示一下？不過若是翁總緝親自來讓你帶路，可就不像我這樣好說話了。”

周吏回想起前一次翁大頭的獅子吼，還心有余悸，忙閉上嘴，老老實(shí)實(shí)帶李云霄去了地牢。

現(xiàn)在接連死人，事情變得越來越不妙。

李云霄還沒有想通，譚晉玄娘子、趙安、梁小寶，他們?nèi)齻€死者之間，除了白馬書院，還有什么其他關(guān)聯(lián)。

兇手為什么會找他們下手？

李云霄不由擔(dān)心起譚晉玄。

兇手用耳中小人，讓譚晉玄殺妻被擒。

雖然譚晉玄現(xiàn)在還活著，但按照大昭的律法，殺人償命，不管有什么理由，譚晉玄最終還是難逃問斬的命運(yùn)。

李云霄讓周吏打開大牢，走了進(jìn)去。

牢里森然死寂，地上很是潮濕，走在其中，可以聞到一股濃濃的霉味。

周吏被李云霄強(qiáng)拉來地牢，心里還帶著火氣，不耐煩地打開牢門，對譚晉玄喝道：“李小緝駕到，臭小子你還不給我抬起頭來。”

接著又取了一條鐵花鞭遞給李云霄，恭敬地道：“大人，這小子平日就愛裝死，一聲不吭，他若是不理你，便拿這鞭子抽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