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旌潮只顧著沉浸在自己的情緒中,內心深處滿是驚訝與懊悔,還裹挾著一股難以言說的復雜情緒。
而另一旁的陸予卿,顯然并沒有注意到他的表情,還在接著與孟亦程商量著事情。
一旁的小棠卻注意到了這幕,他端詳著這個男人此刻有些困窘的狀態,他也嘆了口氣,他只記得,他很早就見過他的照片,當年予卿姐姐的錢夾里,就夾著一張與他的合影。
眼見這個男人一臉的復雜神色,還是小棠率先上前道:“萬先生,我來幫您吧。”
說著,手便接過了萬先生的行李箱,順勢也提醒了一旁的陸予卿與孟亦程,旁邊還有人沒走呢。
孟亦程原本還在勸說妻子不要同去,他自己一個人回去就可以了。卻不想予卿竟然這般執拗,說什么也要同他一起回去。
說著說著,情緒還有點激動,她甚至微紅了眼眶。
見此情形,孟亦程一時之間也心亂如麻,只得慌忙從口袋里掏出方巾,輕輕地擦拭著她的臉頰。
萬旌潮一時之間只覺得自己在此刻竟顯得這般多余,他的手在口袋內,也暗暗握緊了一塊方巾。
直等到小棠出言提醒,孟亦程和陸予卿這才意識到,身邊還有外人。
“多謝你,萬先生,這是我們的家事,就不耽誤您時間了。”未等孟亦程開口,陸予卿率先開口道。
或許是難得見到陸予卿這么冷淡的語氣,孟亦程的心里也微微泛起了波瀾,但他還是看到了萬旌潮那臉上片刻間閃過的落寞神色,只得出來圓場道。
“那就謝謝萬兄了,我們就不耽誤您時間了。這次真是不巧,下次我們有機會再聯絡吧。”孟亦程說道。
“那好,我也該去值機了。那就不叨擾了,再見。”萬旌潮禮貌性回復道。
可他的眼光卻不由自主的落在了陸予卿的身上,只見陸予卿依舊是一臉的淡然,甚至可以說是冷漠。
萬旌潮又看向她那微微隆起的腹部,接著不放心似道:“予卿,你,你多注意身體。”
“好,謝謝。”
聽著她依舊淡漠的語氣,萬旌潮這才沖著孟亦程和小棠微微頷首,這才轉身離去。
只是沒有人看到,萬旌潮在轉身拉著行李箱的時刻,一滴眼淚也是瞬間從他的眼眶滴落。
他從來沒有想到過,自己有一天竟然會站在自己曾想與她長相廝守的女人面前,看著她緊拉著另一位男人的手,而自己,還要笑著看向她微微隆起的腹部,叮囑她注意身體。
萬旌潮此刻失去了所有的興致,他腦海里的唯一想法就是快點回家。
出了航站樓,他伸手攔停了一輛出租車,交代了目的地后,便坐在后排呆呆的看著窗外的風景。
他坐在車上,往昔的事情忽然全部如走馬燈似的一一在他眼前閃過。
他現在滿腦子想的,全是她當年與自己在一起山盟海誓的情景。
也許是被她今天的冷漠態度刺激到,他的心止不住的收縮。
但萬旌潮也深深直知道,自己哪有什么資格懊悔或怎樣,當初和她提分手的明明是自己。
她那么高傲的一個人,當初在知道自己提分手后,也是放下身段以近乎央求的語氣告訴他,有什么事情等到他回國后再說好不好。
可自己做了什么,還不是沉下心來拒絕了她。
所以今日來看,自己的一切還真是咎由自取。
想到這,他內心深處的愧疚感更深了。
可沒一會,他就被一陣尖銳的剎車聲驚到,他抬眼一看,只見司機下車查看了一會,這才上車滿臉歉意的說道:“真不好意思先生,我這車似乎出了些問題,您看您要不要另叫輛車,費用由我承擔,真抱歉。”
“沒事,你先修車,我另外叫輛車吧。”萬旌潮說著邊拿出手機。
“真是抱歉啊,先生,麻煩您在這稍等一會,待會有車來接您,費用我已經申請退款了,真是不好意思啊。”司機連連道歉。
“沒事的。謝謝。”萬旌潮有些無奈道。
他嘆了口氣,看著司機已經開始著手擺放隔離樁,他抬眼望了眼應急車道外急速飛馳的車流,心里有些無奈。
另一邊,陸予卿終于被愛人說服,眼看著他一步一揮手,直至消失在了安檢的門口,陸予卿的心里還是有些不放心。
“予卿姐,我送你回去吧。”小棠在旁輕聲提醒道。
“好吧。”她垂下頭,回應道。
回去的路上,陸予卿的心里不知為何,隱隱竟有些忐忑。
自從和他在一起后,他陸陸續續也告訴了他自己的身世和從小到大的事情,她深知剛叔和明姐在他心中的地位,這次事發突然,她只怕他有些接受不了。
回去的路上,陸予卿一路無言,只是呆呆的望著窗外。
小棠也是機靈,一路上通過后視鏡發現了陸予卿的沉默,便也沒有再多說,只是安慰她幾句便開始認真開車。
直到臨近最近的一個服務站,二人準備稍坐休息后再走,沒想到,予卿剛一拉開車門,就發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也有些怔怔地盯著他。
小棠正過來幫她打開門,就發現她的眼神有些錯愕的望向了遠方,他順著她的視線望去,暗道一聲不妙。
只見萬旌潮手里捧著一瓶水,顯然也注意到了這邊,有些錯愕的望著這里。
陸予卿看見那個瘦削的身影,心里微微一動,只是正常下了車。
下一刻,萬旌潮便與她同坐在了便利店內。
小棠為予卿買好水,便尋了個由頭躲在了不遠處。
“我來吧。”
萬旌潮見她遲遲沒有扭開瓶蓋,伸手接過了水。
“謝謝。”她輕聲道。
“其實,你沒必要這么客氣。”他囁嚅道。
“抱歉,你說什么,我沒有聽清。”因為外面的車輛的聲音干擾,她并沒有聽清他在說什么。
萬旌潮聽著這么有距離感的話語,心里竟泛起了涼意,他垂下眸子,溫聲道:“你怎么樣,身體還好吧?”
“挺好的。”她低頭溫柔看了眼微隆的腹部,接著說道,“你呢,你怎么樣?”
“我也挺好的,現在就是旅旅游,放松放松。”他笑道。
“那蠻好的。”
“嗯。”
聽著她略帶敷衍的語氣,如今仿佛和她之間有面橫亙在二人之間的堅固壁壘,萬旌潮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但轉而又提醒自己,已經不是當年了。
萬旌潮握了握手中的飲料,像是鼓起勇氣般,接著問道:“他,他對你好嗎?”
此話一出,他心里就有些后悔,為什么要問這句啊。
沒想到陸予卿只是短暫一愣,接著笑道:“他對我很好。”
見狀,萬旌潮雖然心里有些失落,但還是打心眼里為她高興,說道:“那就好。”
“予卿……”
“嗯?”
萬旌潮盯著她的眸子,定定說道:“其實我有去偷偷看過你。”
只見她微怔,接著又低頭笑道:“是嗎?”
“是啊,那會我已經見過他了,我相信他會好好對你。”
“嗯,謝謝。”
陸予卿抬眼望了望他,依舊笑盈盈地看著他。
萬旌潮再也無言。
心里雖然有些不是滋味,但看著如今過得不錯的她,他的心里還是忍不住由衷的替她高興。
他偷偷用余光看她,見她一臉淡然地小口啜飲著橙汁,眼神盯著窗外,這神情與當年同他在一起時絲毫無差。
只是時過境遷,人雖一樣,可心境卻早已大不相同。
萬旌潮默默在心底嘆了口氣。
見她不小心將橙汁灑在了裙擺上,萬旌潮連忙手疾眼快地掏出衣服內的方巾遞給她。
她有些手忙腳亂的擦拭干凈后,才注意到這塊方巾,就是自己之前送給他的那塊。
“這么多年,你還留著呢?”她有些調侃道。
看著她展開那塊方巾,陽光透過玻璃溫柔地折射進來,在陽光的照射下,她當時親手繡的旌潮兩個字也竟有些熠熠生輝。
看著她那歪歪扭扭的線腳,她突然撲哧笑出了聲。
“我當年的手藝是真的差啊,你看這字,還是歪的。”
“沒有,我覺得很好。”
萬旌潮看著她,低聲道。
“只是,這么多年了,該換掉它了,你瞧,這地方都有些脫線了。”
聞言,他心中一動。
看著她舉著方巾,半開玩笑似的盯著他、
“我,用習慣了,所以……”
“沒事,你要是喜歡這種材質,回頭等亦程回來了我讓他多送你幾條,他也喜歡用方巾。”
不等他說完,只見陸予卿搶先說道。
說罷,將那塊方巾放在了桌子上。
萬旌潮突然有些后悔,自己為何鬼迷心竅般竟要拿這塊方巾出來。
也許,是真的想看看她見到這塊方巾時候的反應。
可自己,到底實在期待些什么呢?
她早已嫁作他人婦,想起自己剛才的行為,不是鬼迷心竅,那是什么?
可看著她絲毫未起波瀾的臉龐,萬旌潮的心里此刻更不是滋味。
他還想說些什么,只見她突然喚過小棠,這才朝他開口道:“那我們先走了,再見。”
他還想再說些什么,只是無聲地張了張嘴,這才勉強從喉嚨里擠出幾句話道:“好,再見。”
說罷,這才眼睜睜地看著她和小棠一前一后出了服務站的便利店。
直到眼睜睜的盯著她上了車,爾后,車又慢慢行駛出了他的視線。
萬旌潮這才整個人如同被什么東西被抽干似的,全身有些無力地癱坐在凳子上。
看著手中那塊已經有些失去色彩的方巾,再想起她剛才意有所指的話語,和故意冷淡的語氣。
他終于明白,失去的東西,不可能再回來了。
回去的路上,陸予卿的臉色有些不好。
小棠從后視鏡端詳著,卻不敢吭聲。
當年的事情,她本來記得不是很清楚,但直到回來后,從第一次撞見他的時候,所有她想要極力忘卻的事情,卻依舊是不依不饒地追著她。
多少次她從黑夜中驚醒,都是身旁的那個溫暖的懷抱緊緊圈住她,讓她知道,有他陪著。
陸予卿的腦海里閃過當年的樁樁件件,再想起剛才他拿出的那塊有點褪色的方巾,心里有些復雜的感覺。
這么多年過去,他還是那么愛耍小心思。
她搖搖頭,接著闔上了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