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碎片化傳播：網絡定義媒介，不是媒介定義網絡

“碎片化”是對當前社會傳播語境的一個形象描述，它是網絡時代最明顯的傳播特征。網絡信息以“碎片化”的形式傳播，每個人都可以利用“碎片化”時間，隨時隨地自由地表達思想和觀點，交流情感和信息，展現自己的聰明才智。所謂自媒體，是以網絡上的微博、微信、直播、論壇、短視頻等新媒體為載體的個人媒體的總稱。當人們可以利用自己的碎片化時間接收信息時，說明信息也以碎片化的形式被傳播，信息碎片化是媒介破碎化的結果。美國著名未來學家阿爾溫·托夫勒指出，這是一個碎片化的時代，信息碎片化、受眾碎片化、媒體碎片化。在中國，微博、微信、今日頭條、抖音、快手、西瓜視頻、知乎，以及網絡直播等新媒體逐漸成為信息傳播的主要工具和輿論的發源地，并影響輿論的走勢。微信的日活躍用戶已突破10億！自手機短視頻興起的短短兩年間，每天有巨量的短視頻信息流產生，2019年，抖音的日活躍用戶突破2.5億，月活躍用戶突破5億，2020年，中國短視頻的日活躍用戶將達10億。“雙微一抖”，即微博、微信和抖音這類網絡傳播形式把信息的碎片化傳播演繹得淋漓盡致，簡短的視頻和語音、平等式交流、裂變式傳播、碎片式呈現、即時性發布與搜索、開放式群聊，這些特點使網絡上真正形成了網絡傳播的碎片化信息洪流。

在微信中，每個用戶都可以“關注”和“被關注”，只要你去“關注”，就能形成以“你”為中心的朋友圈；只要你“被關注”，“你”就成為其他朋友圈里的一員，由于“你”被關注，“你”的朋友圈也與其他朋友圈就以“弱關系”形成了一個“小世界”傳播系統。微信的應用體驗是名副其實的自媒體。由于網絡存在群集現象，只和自己所在的群集中的節點相連的節點，可能在自己的文化圈子里處于中心位置，網絡中的意見領袖就是網絡圈子中的中心節點。在自媒體時代，每個人都可能成為消息的制造者和傳播者：“人就是媒體”得到充分演繹，公眾既是受眾，也是媒介。當前，新媒體不再僅局限于“雙微一抖”，網絡社群、網絡電臺、彈幕、網絡直播、網絡字幕組等已然興起，短視頻的興起更是網絡信息傳播形式的重要變革。在移動互聯網時代，微博、微信、抖音等具代表性的網絡傳播媒體，正在釋放巨大的傳播威力。

2013年年初，美國耶魯大學教授大衛·蓋勒特在《連線》雜志發表文章稱，互聯網正在由基于空間的模式向基于時間的模式轉變。互聯網上的所有信息很快將變成基于時間的結構。基于空間的結構是靜態的，而基于時間的結構是動態的，這一結構反映了從“平臺”向“流”的轉變，無論是Twitter（推特）的消息還是Facebook（臉書）的時間線，都是以時間來組織信息流。

碎片化傳播時代的一個主要標志就是人們可以利用碎片化時間進行信息交流和共享，網絡的碎片化傳播是利用碎片化時間進行信息傳播的主要形式，碎片化傳播使信息產生了實時流。網絡傳播的碎片化實時流信息與手機結合后更為明顯，微信已成為人們必備的傳播工具，而微博信息量的70%以上來自手機。手機更能體現碎片化時間的信息交流方式，也讓碎片化傳播更顯著。

網絡傳播的生態多樣性是隨著技術的進步和精細化發展出來的，是指網絡傳播形式的千變萬化。網絡傳播形式體現了網絡媒介本質的媒體表達。媒體是信息的載體，在呈現方式上有文字、聲音、圖像和視頻，這是基礎的呈現方式。但在網絡上，無論是文字、圖片、聲音還是視頻，全被“粉碎化”成各種的形式，并以復雜的結構嵌套在一起，形成令人眼花繚亂的網絡傳播生態多樣性，網絡傳播的生態多樣性使傳播的信息以各種各樣的面貌存在，構造出無處不在的信息海洋。

網絡的復雜結構是無標度的，大量的中心節點擁有最大限度的鏈接，而網絡上以“人是萬物的尺度”為中心的社區與圈子，使網絡的復雜適應性系統構成本身是嵌套的，大尺度包含著小尺度，大網站套著小網站，網站之間互相鏈接，網絡上的百客叢生，網站里的社區，社區里的群，群里的興趣組，信息以即時、帖子、郵件、跟帖、灌水、專欄等各種“破碎”的形式流動，而形式之間相互包容又相互開放，信息正是在這種多元的網絡形式中存在和傳播、傳遞。由于網絡結構在形式上的無法分解與相互黏合，使信息一旦在網絡上傳播，將以各種網絡形式傳播。

近幾年，網絡直播迅猛發展，各大網站紛紛開設網絡直播平臺，普通網民的參與度急速攀升，網絡直播正由“網紅時代”進入“全民直播時代”。一方面，大量的粉絲和話題、強大的商業變現能力、日益延伸的產業鏈，令“網紅”及“網紅經濟”日益深刻地影響社會文化和網絡生態；另一方面，隨著抖音、快手等短視頻平臺的普及，網民在短視頻平臺上傳各類視頻，讓人目不暇接。與此同時，通過視頻直播解讀熱點新聞越來越成為常態。網絡直播提升了新聞現場感，每一部手機都是制造網絡新聞和產出輿論的平臺，每一個網民都可能成為信息的來源和傳播的媒介。由此帶來的新變化和挑戰，值得重視和研究。

我們正切身感受著網絡新媒體帶來的沖擊，人們已經明顯地感受到一種重大的、由網絡引發的改變正席卷而來。由于對網絡本身的特性還沒有完全認識清楚，人們存在著一種面對網絡的“焦慮”感。其實，網絡不同于以往的任何傳播媒介，人們以傳統的思維方式看待網絡只是一種權宜之計，對其的認識應重新以理性的、科學的眼光來審視。本書重點探討的是網絡的基本構成和行為本質，并從與以往不同的“復雜”思維方式來看待網絡，從分析網絡的基本結構開始，闡述由此結構本身所帶來的網絡傳播規律及其社會影響。我把這個用與以往不同的“復雜”思維看待網絡碎片化傳播的思維稱為互聯網思維。

《碎片化傳播：網絡輿論背后的傳播規律與認知方法》從科學哲學的視角來解讀網絡傳播的基本規律，通過解讀復雜網絡的冪律分布特征，深入探討網絡傳播的混沌動力學特點；通過詳細討論網絡傳播路徑的分形特征，使讀者更進一步地理解網絡傳播規律。這種解讀需要顛覆傳統的跨界思維，形成新的關于傳播的互聯網思維。當技術進步不斷地顛覆我們的生活方式時，我們的思維方法也必須改變。這種顛覆是在傳統理論之上的揚棄。

在網絡的碎片化傳播的研究中，本書并沒有著重于網絡傳播的效果研究，而是側重于碎片化傳播的過程，如果要研究這一過程，則必須要了解網絡本身的基本性質。未來將只有網絡而沒有媒介，將是網絡定義媒介，而不是媒介定義網絡！我們不僅要準確描述網絡傳播，更要正確理解網絡傳播，并且必須要用新的思維“范式”理解網絡傳播，同時理解網絡傳播的過程是從傳統的線性思維“范式”向新的復雜思維“范式”轉變的過程，是傳播觀念的革命。網絡傳播的復雜思維“范式”也就是傳播上的互聯網思維。

網絡輿論所面臨的實際問題是極其復雜的，以互聯網和移動互聯網為代表的新媒體出現后，用傳統的思維方式已不能理解數字化時代的傳播規律，信息爆炸，網絡的破碎化，使傳播環境更趨復雜，一些新的傳播現象令人費解，人們在莫名其妙和目瞪口呆中眼看著周遭發生的事而不知其所以然，這就需要構筑全新的互聯網思維。

法國數學家柯西說：“人必須確信，如果他是在給科學添加許多新的術語而讓讀者接著研究那擺在他們面前的奇妙的東西，那么他就已經使科學獲得了巨大的進展。”任何知識要變成直覺意識都必須有一個過程。一門新的科學形成的過程，就是不斷嘗試對其中心概念進行定義的過程。科學的進步往往就是通過為尚未完全理解的現象發明新術語實現的。隨著科學的逐漸成熟，現象逐漸被理解，這些術語也逐漸被提煉清晰。已有的傳播學是從傳播的社會功能出發，以系統論、信息論、控制論為基礎理論，以社會信息交流尤其是大眾傳播、人際傳播為研究對象的一門交叉學科。相信未來傳播學的理論基礎還要加上復雜理論、耗散理論、自組織理論及混沌分形理論等，這將使我們對傳播的看法更全面。正如20世紀時控制論對傳播學的全面滲透和影響一樣，在21世紀，以混沌分形為代表的復雜理論將會使傳播學走上一個新的臺階，把混沌和分形思想應用在傳播學中將會得出驚人的結論！

如果用一句話來表達本書的中心思想，就是：“網絡的碎片化傳播是復雜網絡的傳播，復雜網絡傳播結構是開放自組織的；網絡的碎片化傳播過程是混沌的，是通過對稱破缺向前推進的；碎片化傳播的路徑是分形的，碎片化傳播的效果是涌現的！”

雖然網絡傳播的定量化可以輕而易舉地得到各種各樣的數據，但是以何種思維和認識方法及信念來理解這些數據是首要的，這就涉及思維和信念問題，而不是技巧和形式問題。雖然我們可以對每一種存在的網絡技術形式如微博、微信、微電影、博客、視頻、搜索等進行深入的探討和分析，但在網絡傳播中一定存在著某種基本傳播性質，這就要嘗試去理解網絡的最根本屬性。這種基本傳播性質應凌駕于所有網絡傳播形式之上，不論網絡技術發展到何種程度。復雜理論和混沌分形的科學哲學可以為網絡傳播的基礎學理分析和研究范例提供一些基本的思想框架。

新媒體的發展深刻地影響著流行文化、商業文化和消費文化。傳播領域發生的巨變不僅是結構上的，更將是思想上的。在網絡化社會，人們已經在適應著數字化的生存之道，歷史的洪流滾滾向前，產業的變革即將到來，我們正處于產業革命發生的前夜，人們只有行動起來，順應歷史的大潮，不改變，將被改變，不創新，將被創新，拿出超越自我的勇氣，敢于改變和創新，才是可持續發展的經營之道。

擁有未來的是不斷學習的人，而非已經學富五車的人，他們自認為充足的知識裝備，只適用于一個已經不復存在的世界！

朱海松

于2019年12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