陣陣寒風像刀子一樣劃過小虎的臉,天空中雪花紛飛,落到頭上手上化開來,更讓人感到冰冷刺骨,他哆嗦了一下。
紗市冬天最低溫度也在零上10度左右,可比這兒暖和多了。
雖然小虎也穿著過冬的衣服,卻不太管用。
他上身只穿了一件毛衣,外面罩了件薄羽絨服,下身沒穿毛褲,只穿了條厚秋褲,腳上是一雙運動鞋。這樣的衣著顯然不足以抵御嚴寒。
他裹緊衣服,縮頭縮腦,哈了哈手,又把手插在衣兜里,跺了跺腳。
要趕緊找到那個小女孩,她還光著腳呢,他想。
小虎沿著街道四下搜尋,腳下厚厚的積雪被他踩得發出“沙沙“的聲音,像是有人在揉搓一袋黃豆。
清冷的街上幾乎看不到什么人,偶爾會有一輛馬車疾馳而過,還能聽到幾聲狗叫。
小虎記得小女孩是躲在兩個房子中間的角落里,可這里有那么多房子,她會在哪里呢?
前面是個十字路口,街道一側的房子里燈火通明、人影幢幢。小虎打算碰碰運氣,便快步走了過去。
那光亮是從玻璃門窗里透出的,屋里一大群人正在圍著圣誕樹跳舞,樹旁的餐桌鋪著潔白的臺布,上面擺滿了吃剩的各種食物,有面包、牛奶、香腸、水果、燒鵝、打開和沒打開的成瓶的酒。
桌旁的大鐵火爐燃燒得是那么旺,隔著玻璃都能感覺到熱度。
跳舞的大人和孩子們一個個衣著光鮮,紅光滿面,神采飛揚。
圣誕樹上無數只點燃的蠟燭也和主人的臉一樣,洋溢著驕傲的光芒。
小虎隔著玻璃窗看著他們,心里升起了一絲羨慕,不過這羨慕很快就化成了悲憤。
這是兩個完全不同的世界。富人可以在溫暖如夏的家里在肆意享樂,窮人卻要在冰天雪地里挨餓受凍,甚至死去。怎么可以這樣?這太不公平了!
“賣火柴了。”他身后傳來一個微弱的聲音。
小虎連忙掏出小手電擰亮照向身后,在兩面墻的夾縫中縮著一個小小的身軀,后面是一堵潮濕厚實的墻。
他蹲下身,在光亮下看清了小女孩的模樣:金黃色的長卷發下是一張蒼白的臉,藍色的大眼睛晶瑩明亮,里面帶著一絲恐懼,深紫色的嘴唇在不住地顫抖。她長得很漂亮,可就是太瘦弱了。
她身上只穿了一條裙子,露著肩膀,腰間圍著一條舊圍裙。裙子上歪歪扭扭地打著花花綠綠的補丁。
她抱著雙膝,身體縮成一團,裙子下露出一雙青紫色的小腳。
見到小虎湊過來,她有氣無力地問了一句“您要買火柴嗎?”
小虎沒有答話,卸下背包,從里面掏出衣物,盡量用身體擋住寒風,對小女孩說道“我這兒有衣服和鞋,你趕緊穿上吧,這天太冷了。”說完跺跺腳,他也有些受不了了。
小女孩有些疑惑,問道“你是誰啊?”
小虎一邊替她穿上襪子,一邊說“你先別問了,快穿上,我這兒還有些吃的,穿好了衣服趕緊吃點,暖和暖和。”
“謝謝你。”小女孩穿上了小虎帶來的衣服,打算穿上鞋子,發現有點大,于是小虎又幫她套上一雙襪子。
小虎拿出面包和牛奶,遞給小女孩說道“餓壞了吧?快吃吧。”
小女孩接過來,狼吞虎咽地吃起面包,又吸了一口牛奶,她吃得太快,險些沒有噎到。“這面包太好吃了,又軟又甜,比我們家的黑面包好吃多了。”
“慢點吃,我這還有蛋糕和香腸。一會兒你都拿回家去。”
穿上衣服,又吃了東西,小女孩感覺好了很多,不再那么冷和餓了。
她用吸管吸著牛奶,問道“你從哪里來啊?”
“我從中國來。”
“中國?”小女孩搖了搖頭,她沒有上過學,對外面的世界一無所知。
“你叫什么名字,幾歲了?”小虎問道。
“安娜。九歲了,你呢?”
“我叫小虎,今年十歲了。”
“你怎么會來這里呢?”
“哦,……我是來旅游的。”小虎撒了個謊。
“真羨慕你,你家一定很有錢吧?”小女孩的眼睛里閃耀著光亮。
“嗯,還可以。我陪你回家吧。”
“不行啊,我連一根火柴都沒有賣出去,回家爸爸會打我的。”
小虎摸了摸身上,沒有帶錢,不過就算帶了,在這邊也用不了。
他拉起小女孩說道“我身上也沒有錢,不過咱們給他帶吃的回去,他就不應該再打你了。走吧。”
“好吧。”小女孩站起身來,在前面領路,她對小虎的出現很好奇,問道“你是怎么來的?坐船還是坐馬車?”
“都不是。”
“那是騎馬來的?
“也不是。別問了,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你們那里冬天冷嗎?”
“沒有你們這里冷。”
“你家里一定很暖和吧?”
“是的,很暖和。”說到這里,小虎突發奇想,他打算把安娜帶回家去。
“安娜,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回家?我們家寬敞明亮,又溫暖又舒服,有好多好吃的和玩具。
爸爸媽媽從來不打我,他們一定會像對我一樣對你的,你還可以去上學,比這里要好一萬倍。”
安娜聽了先是很興奮,很快又搖了搖頭,“爸爸不會同意的,他還要我去賣火柴呢。”
“我跟他說,只要你同意就行了。”
“那——好吧。”安娜握緊了小虎的手輕輕搖動了一下,算是拉了個鉤。
自從老祖母去世后,這世界上就再沒有一個疼愛她的人了。
媽媽生下她以后就去世了,爸爸是個游手好閑的酒鬼,什么都不干,拿到她賣火柴賺到的錢就去買酒喝,喝完酒就打她,說她是個沒用的東西。
她的身上傷痕累累,心里更是苦不堪言。她早已對自己的家萬分厭倦,巴不得早點離開。
兩個人沿著街道一直向下走,前面越來越黑,已經沒有了路燈,路兩邊到處都是低矮的木頭房子,破爛不堪。
又拐了幾個彎兒,小女孩領著小虎來到一個棚子前停下來,說道“這就是我家。”
小虎用手電上下照了照,這棚子太破了,上面勉強算是有個蓋兒,到處都是洞,里面有點微弱的光亮,那是爐火。
“吱呀”,小女孩推開了門,領著小虎走了進去,屋里四處漏風,和外面一樣冷。
“安娜,是你回來了嗎?”一個粗魯的聲音。
“是的。”
小虎關掉手電,借著搖曳的爐火打量了一下房間,墻邊有兩張鋪滿干草的破床,屋子中間擺著一張搖搖欲墜的木頭桌子,桌旁兩把瘸腿的木頭凳子勉強能站住,墻角立著一個低矮的木頭柜子,上面放著一口殘缺不全的鍋,地上橫七豎八地扔著一堆劈柴,此外就再也沒有其他的物件了。
“賣出去多少火柴啊?他是誰?”說話的人蹲在爐子旁邊烤著手。
“我叫小虎,你好。”
“好什么好,少廢話,你來干什么?”
“他是個好心人,給了我吃的和穿的。”安娜說道。
“好心人,這年頭還有好心人?你來干什么?”
小虎忍住心里的厭惡,打開背包,從里面掏出吃的,擺在桌子上。
小女孩的爸爸點燃一根蠟燭,在桌子上滴下蠟油粘住蠟燭。
燭光下,小虎仔細地端詳著他:這人長得又矮又瘦,一頭金色的頭發粘在一起,好像已經很久沒有洗了,上面還掛著幾根干草,胡子拉碴的臉泛著青白色,溝壑縱橫,看起來很是憔悴。一雙呆滯的眼睛紅通通的。身上衣衫襤褸,滿是窟窿。
當他看到桌子上的食物時,眼神又變得靈活起來,好像恢復了一點生氣。他用一只手抓起食物,另一只手捂住剩下的,甩開腮幫子大嚼起來,完全沒有分給小女孩的意思。
他就像一只餓狼,三下五除二就把小虎帶來的食物全都吃光了,連根雞骨頭都沒剩下。
吃飽喝足了,他的態度也好了一些,打著飽嗝問道“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呢,你來我家干什么?”
“我想把安娜帶走。”
“你?你從哪里來?長得穿得怎么都和我們不一樣?”他這才認真打量起小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