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的小黃花,每到了這秋日時分,就會開滿枝頭。
風一吹起,金黃的小花飄落在人行道上,像是在那灰磚上鋪了一層薄薄的金粉,尤其是在磚與磚之間的縫隙更是被小花給填成了金色的痕線,直橫交錯著,看起來顏色鮮艷而且明亮。
難得一日的清閑,曾敏兒卻不知道能去哪里,因為敲好要拍照的女明星今天突然有要事,臨時通知要改期,雖然總編輯和攝影師心里氣到快冒火,但是人家是當前的大紅牌,也只能苦笑著說沒關系。
真是可惜了!難得今天天氣那么好,要是戶外拍攝可以順利進行的話,應該可以拍出很美的照片才對。
她呼了口氣,陽光從樹葉的間隙篩落,投落在她白凈的臉蛋上,讓她一雙原本就明亮的美眸更顯得生色活潑。
也好?。‰m然她真的覺得可惜了,但是,托那位女星之福,她得到了一個清閑的午后,不同于總編和攝影師的暴跳如雷,她倒是很感謝呢!
驀然,她停下了腳步,像是聽見了誰的呼喚,不經意地回頭,彷佛找尋著誰的身影,卻只見到來時路細花宛如金粉敷地,卻是誰的身影也沒瞧見。
對了,她想起來了,三年前,也約莫是這季節吧!
地點不在臺北,而是英國。
她與米毅銘剛結婚,明知道他很忙,卻硬是要他陪著自己吃午飯,完全不管自己因為時差想睡得要命,拖著他陪著自己在中央公園散步,想著能與他走多遠是多遠,把握著每一分每一秒可以與他在一起的時間。
就算,她可以從他陰沉的臉色看得出來他極不樂意,總是只肯跟在她身后幾步之外,宛如美麗的孤狼般冷絕而且不可親近,似乎如果能夠甩開她,他就連一刻也不愿意多待在她的身邊。
還喜歡他嗎?
這句話冷不防地躍上她的心頭,像是一記狠狠的敲擊般教她沒有招架之力,讓她不由得泛起一抹苦笑。
改天,她或許該向陶芯提醒一下,雖然自己一直很喜歡陶芯,也托她的福解決了不小的麻煩,可是,身為刑警的她似乎在不知不覺之中,把問犯人那一套給搬到了朋友身上,忘了有些話不該問得那么直截了當。
又或者,她原本就是一個不知道要拐彎抹角的人呢?
一聲輕輕的嘆息伴隨著苦笑從她的唇間滑出,曾敏兒轉回頭,看著前方,頓了一會兒之后,才又繼續提步往前走。
風吹來,金色的小花跌落在她的肩上,以及她米白色的亞麻長罩衫上,最后才輕跌落灰色的磚上,成就一地的金秋之色。
喜歡有什么用呢?反正我跟他已經離婚了。
這是她給陶芯的回答。是??!無論她是否還喜歡著米毅銘,如今,他已經不再是屬于她的男人。
雖然,她心里很明白,只怕還需要好長一段時間,她才能夠學得會不再回頭去尋覓他高大的身影。
可是,她深信著,只要她繼續往前走,一步也不停地往前走,或許,總有一天,她可以看見一片更好看的風光,讓她可以完全忘記要再回頭去尋覓其實從一開始,就不曾屬于過她的美麗……
那年,她十七歲,年輕的生命里被早晚自習和考試給填滿了。
那一年的雨水算不上太多,卻是一進入秋天就連下了幾天雨,往往是一早還開著大太陽,過了午后就開始下起大雨,一直到入夜都不見停歇。
穿著學校制服的少女裹著母親的外套坐在副駕駛座上,半閉著眼睛,有一半的神智似乎已經飄去與周公相會了。
“想睡就睡一下?!痹鲀x開著車,笑著對女兒說道:“你今天應該是吹到風了,誰教你不聽話,要你記得帶外套出門,你就不聽?!?
“我忘記了嘛!今天早上要小考??!我光是背單字都背到頭快痛了,哪里還會記得那么多啊!”少女咕噥了聲,“而且今天竟然還比昨天冷,明明上禮拜還很熱說,人家都說春天后母臉,沒想到秋天其實也是個后母。”
“你這丫頭!”曾明儀忍不住莞爾,再過幾天才滿四十歲,雖然是個孩子的媽了,但是立體明亮的臉蛋,再加上纖細的身材,讓她看起來遠比實際歲數年輕許多,“今天晚自習前你有吃東西嗎?需要給你準備宵夜嗎?”
“吃了一個福利社的面包?!鄙倥肓艘幌虏呕卮?。
“那回去媽咪再給你煮碗面,家里的剩菜還很多,全給你加進去,好不好?順便幫媽咪清一下庫存。”
“人家才不是你的垃圾桶,我只要加一顆蛋和一點青菜,再加一點炸醬就可以了。”說完,少女加重了語氣,“不可以加剩菜,絕對不可以!”
“是,知道了,不加就不加,反正家里也沒真的有剩菜?!痹鲀x存心就愛逗女兒玩,看她認真的樣子好有趣。
少女皺皺鼻子,吐了吐嫩舌,覷了母親的笑臉一眼,雖然身為她的女兒,但還是忍不住再一次覺得母親真是漂亮,就連她的同學們都是一樣想法,說她的媽咪搞不好是全校同學的媽媽之中最美的。
說她就可惜了,雖然五官也算細致漂亮,但一張天生的娃娃臉,以后絕對不及她媽咪大美人的姿色。
雖然自己對于這一點也覺得有些可惜了,但是,媽咪在她的心里是最好的,所以就算比不上她,心里也不太有所謂。
“睡一下,到家我再叫你。”曾明儀不忍心再逗她,輕聲地說道。
“好?!鄙倥c點頭,卻沒有真的睡著,而是趁著車燈的光亮,偷偷打量著母親專注路況的側顏,想起今天下課時,同學們對她家庭的諸多揣測。
都是因為她太不小心,被一名好事的同學知道她從小就不曾與父親一起生活過,所以才會被拿來討論,雖然大家都沒有惡意,但是因為母親是少見的大美人,難免引起大家的好奇。
其實,她也常常好奇父親的長相,不知道像母親如此的美人,會喜歡上什么樣的男人呢?
從小,當她討著要父親照片時,母親總是直接說沒那東西,還說即便是有,也不會拿出來給她看,因為只要她看了就會去想,為了杜絕她完全不必要的想象,所以最好是連長相都不必知道,而她也從不曾刻意隱瞞他的存在,卻也很明白地告訴她,她們不會回去與他一起生活。
“媽咪?”她小聲地喚道。
“嗯?不是想睡嗎?”
“現在不想了,媽咪,雖然我答應過你不再提要見父親的事,可是,你可以跟我說他是個什么樣的人嗎?”
話落,車內一陣維持了好半晌的沉寂,就在少女以為不會得到回答的時候,曾明儀的輕笑聲打破了靜默,“他啊,是一個很會慣人的家伙,哪怕是我再如何任性,他都可以無條件順著我,慣著我,就像——?!”
笑談著的話聲戛然而止,一切發生得太快了。
迎面而來的藍色跑車探照燈刺眼的光亮,讓兩輛車之間的沖撞看起來就像是一段曝光過度的影片,而當一切靜止下來,少女感覺身體像是被緊緊的包捆住,動也不能動彈一下,她勉強自己睜開眼睛,母親美麗的臉蛋映入眼簾,然而卻是雙眼緊閉,鮮血不斷地從她的額發之間流淌下來。
“媽咪——?!”
寂靜之中,她聽見自己的尖叫聲,充滿了失控的驚慌,直到事后她再回想起來,無論幾次,無論經過多久,在她心里的悲傷與震驚,都依然如舊。
深夜,大雨滂沱,就像是一個愛哭的孩子掉不停的眼淚。曾賢帶著兩名隨從走進燈光明亮的病房里,他的神情十分平靜,只有腳步一瞬間的遲疑,泄漏了他心情的激動。
他走到病床旁,斂眸看著躺在床上的女子,當他看見了那張熟悉的容顏,腦海里的記憶頃刻如潮水般涌上。
“明儀?!彼p聲呼喚,看見她緩慢地睜開眼睛,看見了他,一抹欣然的微笑伴隨著淚水泛上唇畔。
曾明儀想開口說話,但僅只是睜開眼睛看著他,都已經耗掉她最后一絲力氣,她覺得渾身都在痛,痛得她想要閉上眼睛,就此昏沉過去。
可是,看見他的到來,令她覺得放心,他果然一直信守自己的承諾,留給她的那個電話號碼無論在何時何地,都可以聯絡得到他。
“跟我說話,明儀,說句話,不要這樣對我,求你不要。”曾賢低沉的嗓音在顫抖,二十多年來經歷過無數的大風大浪,什么樣的大場面他沒見過,但是,都遠遠不如這一刻教他覺得害怕。
曾明儀想要說話,但是才一開口,就涌上滿嘴鮮血的腥味,雖然已經緊急動過手術,但是依然止不住她的內臟出血,能撐到這一刻,就連醫生都覺得是老天爺幫忙了!
她微笑,斂眸瞅著心愛的男人緊握住她的大掌,淚水不停地從眼角滑落,以唇語無聲地對他說道:“對不起?!?
“沒有對不起,我們之間如果有人需要說對不起,那個人必然是我?!痹t緊握住她的手,俯首在她的額心烙下一吻,早在進病房之前,沿路上他就已經聽醫生說過她的情況,知道她隨時都可能要斷最后一口氣,“無論是生是死,我們的心都在一起,從來就沒有分開過,從來就沒有?!?
“嗯。”曾明儀用了最后一點力氣回答了他,感覺到他嘴唇烙在肌膚上的溫度,她笑著輕喟了口氣,想對他說女兒的事,可是,她已經疲累得就連多吸一口息兒的力氣都沒有了。
“媽咪!”曾敏兒才剛做完了檢查,一進門就直往病床旁撲去,緊緊地握住母親的手,就怕握得不夠緊,下一刻就會失去這個最親愛的人。
曾賢看見了少女,被她似曾相識的模樣給嚇了一跳,然后,曾明儀與他相視笑了,這時候,隨后進來的醫生開口。
“這是曾女士的女兒,車禍當時就坐在副駕座上,因為被母親及時保護得很好,所以只有受了一點皮肉傷,還有右手肘的腕骨雖然也有挫傷,不過沒傷到骨頭,休養幾天就沒事了。想想真是神奇,明明是一場那么嚴重的車禍,她竟然可以只受到一點輕傷,算得上是不幸中的大幸——”
“出去?!痹t定定地看著少女,沉聲說道。
“曾先生?”醫生訝異地喚道。
“都出去,別讓人打擾我們?!?
得到主子的命令,兩名隨從作勢驅趕在病房里的醫護人員,在眾人都離開之后,他們也退到門外,輕悄地將門給帶上。
“你叫什么名字?”曾賢對著少女問道。
“敏兒,曾敏兒。”少女軟嫩的聲音有著哽咽,眼淚隨著嗓音滾落下來。
“敏兒,好名字,這真的是一個很好的名字?!闭f話的同時,他斂眸注視著曾明儀,看見在她虛弱而美麗的笑容之中蘊著眼淚,這瞬間,他的心頭泛過一陣激顫。
敏兒
聽見這個名字,他還能夠不明白嗎?
即便是他的明儀再也開不了口,但是,只要一聽見女孩的名字,就能夠知道她的父親是誰了。
曾明儀知道他是個聰明的男人,而這次他也沒令她失望,她與他相視久久,看著他明白的眼神,兩人的心里同時浮上了會心的靈犀。
豆大的淚珠從曾明儀的眼角潸然滑落,雖然身體因為藥物的作用而不感到疼痛,但是,她覺得好虛弱,眼前總是一陣一陣黑的,終于,她閉上了雙眼,像是嘆息般喟出了最后一口氣息。
一瞬間,心跳儀尖銳的鳴聲,少女的哭喊聲,以及醫護人員急忙沖進來的腳步聲,全在這病房里湊成了一塊兒,混亂與悲傷,全看在曾賢的眼底,但他卻意外地顯得平靜,退開了幾步,像是局外人般看著這一切。
“跟我回家吧!”他對著女兒輕聲地說道,唇畔泛著一抹淺笑,在那抹笑容之中,摻著再也不能更苦澀的沉重,“終于,你和我,還有明儀,一家三口,可以一起回家了?!?
“莫東旺?”
男人低沉渾厚的嗓音在平穩行駛的車子里響起,不疾不徐,與車外擁擠喧嘩的臺北街頭形成了極強烈的對比。
說話的男人名字叫做米毅銘,身穿著鐵灰色的襯衫,黑色長褲,高大的體魄感覺瘦削卻結實,在他立體分明且線條剛棱的臉龐上,一雙沉靜得幾近冷漠的眼眸最為搶眼,教人完全無法忽視他懾人的存在感。
他翻看著才剛到手的數據,稍早之前才下飛機,在機場進入市區的車程上,已經大略了解了這份資料里的內容。
“對,他就是這次要辦的對象,剛叔的意思是最晚不要遲過年底?!弊谒砼缘哪腥耸敲拙扮兄粡埌變舳鴾匚牡娜菝?,中等的身材在米毅銘身旁顯得不具威脅感,一直以來,他就是米毅銘身旁最負責任的助手,負責他這只孤狼與手下們的溝通協調。
是的!若說米家人是一群共同合作的狼群,擁有足以將強大敵人的喉嚨撕斷生吞的本事,那米毅銘的地位就是狼王,不過,就像曾賢一直所說的,米毅銘的能力足夠,有本事在關鍵時刻給敵人最致命的一擊,但往往在事情成功之后,他就又會回復到孤狼的本性,遠遠地離開狼群,把獵物留給他們料理,然后自得地享受孤獨,不許任何人打擾。
這個時候,米景琦的存在就顯得十分重要,他待人一向溫和,可以說是處事圓滑,扮演著極好的潤滑劑。
“年底?不會太急了嗎?”米毅銘合上資料,轉眸目光淡然地望著車窗外的車水馬龍,午后的陽光燦燦,將人與物都照出了光亮與陰影的明顯對比,“這個莫東旺是當初力拱唐家主子的大功臣,就連現在唐家當家的唐厲風表面上都要敬他三分,只給幾個月的時間料理,剛叔是操之過急了吧!”
“那是因為剛叔相信你的能力,知道你一定可以辦得到?!?
“別灌我迷湯?!泵滓沣懤湫α寺暎拔抑懒?,等一下見到剛叔,我會再跟他把話說清楚?!?
“記得話別說得太硬,態度客氣一點,今天是他女兒慶生的好日子,他不會希望被人壞了好心情。”
“嗯,我知道?!?
米毅銘悶吭了聲,神情依舊是毫不在乎的淡漠表情,一直以來,他對于任何事情的態度就像此刻看著窗外的人車與景物般事不關己,因為總是能夠冷眼以對,所以也從來不將任何事情擱上心。
有人說,他是因為運氣好,所以才能有今天的地位,明明是外頭情婦所生的兒子,卻因為被未有所出的正妻所接納,才能夠繼承米氏本家,而這位正妻,也就是他稱之為母親的人,正好是唐家主子唐勁的姑姑,幾十年來,米唐兩家的關系就一直密不可分,也因為透過這層關系,他才能夠得到曾賢的倚重,被他挑選為繼承人。
而把米家比喻為狼群的,正是他的母親唐蓮只,雖然只是一名妻子,但她在米家說話一向極有分量,她要米家像一隊狼群,只要團結合作,哪怕是敵人再強大,都將不足為懼,而她認他為兒子,將他拱上首領之位,說他的出生,是那個她根本就不記得名字的情婦一輩子唯一做對的事情,為了這件事情,她可以感謝那個女人。為了最后一句話,米毅銘從開始認識這位母親以來,就一直佩服她的見識與度量,最后,接受了她的遺言,盡一切能力接替曾賢在唐氏的位置,說明白一點,就是清道夫的角色。
清除一切不必要的存在,就是曾賢在唐氏所做的事,也因為如此,他們知道許多就連唐家的主子都不知道的黑暗隱情,有些事情,他們私下辦了就不會呈報上去,這是唐家前任主子唐勁給這位好兄弟的特殊權力,而接任的唐厲風至今也一直遵守著這項不成文的默契。
莫東旺嗎?米毅銘冷笑地心想,那位老人只怕還不知道,就在他得意地憑著老臣地位,為所欲為之春風得意,想著上頭會念舊日的情分不予追究之時,殺機往往就伴隨而至。
滿滿的鮮花與五彩繽紛的汽球,飄散著美味香氣的食物,還有不間斷供應的啤酒與香檳,眼前,在大宅邸的庭院里到處都是前來慶祝曾敏兒二十歲生日的賓客,樂隊賣力地演奏,讓慶生派對的氣氛顯得浪漫而熱鬧。
曾敏兒身為壽星,穿著一襲粉橘色的緞面露肩小禮服,柔軟而微卷的長發盤成了松松的髻,裝飾著粉色的珍珠與白色的小雛菊,讓她像是洋娃娃般的臉蛋看起來更顯得甜美,就像是最上質的珍珠般泛著奪目的光澤。
不過,對于自己的一身打扮,曾敏兒總是覺得渾身不對勁,不習慣雙肩裸露的感覺,還有即便已經做好了防護措施,但仍舊不自主小心翼翼,就怕禮服會滑下去讓胸部變得暴露。
“不要一直拉,這件小禮服穿在小姐的身上真的很好看?!惫芗臆囂滩蛔≡僖淮斡喺呐e動。
“可是我沒穿過把肩膀都露出來的衣服啊!感覺好奇怪,肩膀涼涼的,好像很容易就感冒的樣子。”她忍住了不伸手拉,但下意識地將雙手夾緊。
“胡說!現在可是夏天,最多等一下我把披肩拿來給你披著,所以不準再拉了,這樣就顯得你小家子氣了?!?
“是,知道了?!币宦牭叫〖易託鈳讉€字,曾敏兒就不敢再多嘴了。
一直以來,車太太就最不喜歡她別扭的樣子,要她像個大家閨秀,要得體,要端莊,千萬不能在人前丟了先生的臉。
從父親的口中知道,她的母親曾明儀也曾經是千金大小姐,可是,母親卻只是告訴她,從容自在的態度,便是最得體、最大方的,太過在意別人的眼光,反倒顯得器量太小,倒要教人瞧輕了。
但是,這三年來,出身名門的車太太雖然教導她不少事情,也讓她長了見識,但是,這位老婦人最在意的事情就是她有沒有給曾家丟臉,有時候就連花錢太小氣了也要教這位老太太生氣半天,無所適從的感覺教她壓力好大。
所以,她曾經對父親提起過,是不是就別讓車太太跟著她了,但是,曾賢卻只是笑笑地說,等哪天她知道該如何面對車太太的時候,那就是她不再需要這位老婦人的時候了。
對于父親的意思,年紀尚輕的曾敏兒不太明白,但是也沒再開口要求過了,反正做錯了最多是捱罵而已。
“爹地呢?剛才在切蛋糕的時候還見到他,怎么這會兒就不見人影了?”曾敏兒環視派對現場,向每個前來祝她生日快樂的賓客致意回禮。
“先生有客人來訪,在樓上的書房里談話,我想應該是很重要的事情要處理,請小姐不要去打擾?!避囂Z氣嚴肅道。
“嗯,知道了。”曾敏兒覷了身旁的老婦人一眼,以前看到她那張撲克臉時會覺得害怕,尤其是初到曾家時,不過,最近越來越覺得她這張臉不可怕了,反倒有時候見著,心里會覺得有點想笑。
總是心想,事情有老太太說得那么嚴重嗎?
最多是出丑而已,也不會要命??!
但對于老太太而言,出丑等于就是要她的命啊!
所以,曾敏兒還是會乖乖聽話,就怕自己真的太過分要了車太太的命,又或許她還是怕捱罵吧!
相較于一樓及庭院里的熱鬧氣氛,在二樓的書房里的氛圍則顯得格外寧靜,米毅銘與曾賢對坐在兩張單人沙發上,桌案上擺著下人剛送上來的蛋糕,因為曾賢決定無論如何都一定要吃到女兒的生日蛋糕。
在米毅銘面前則擺著一杯香檳,不過他從頭到尾也沒喝過,只是任由那杯香檳的氣泡緩慢上升,冷度逐漸地退卻。
“你說的沒錯,年底之前要解決掉莫東旺的事,確實是有點操之過急了。”曾賢端起蛋糕,取過銀叉,斂眸看著已經被分塊,卻仍舊顯得十分美味的蛋糕,那甜美的香氣令人想要一親芳澤,“不過,其實到現在才處理這件事,已經嫌太晚了,真不想讓那只老狐貍以為咱們不能拿他奈何?!?
說完,他冷哼了聲,一想到莫東旺還要繼續為非作歹下去,眸底閃過一抹嫌惡的表情。
“就讓他真的以為咱們拿他不能奈何呢?”米毅銘先回臺北的住處換過了參加宴會的正式服裝,合身的剪裁,鐵灰的色調,讓他原本已經不好親近的冷淡臉龐看起來教人更加退避三分。
曾賢挑起眉梢,看著眼前這位后生晚輩,一開始會用米毅銘是看在好兄弟唐勁的面子上,說起來,他們兩人是親戚關系,一直以來,唐勁就不是很愛用自家人,總是刻意與他們保持關系,免得最后是自家人給扯后腿。
不過,米毅銘卻是例外,或者該說,因為唐蓮只的關系,所以讓米毅銘成了破例。
曾賢一生未娶,當然也沒有兒子,而三年前認回來的女兒,他早就打算讓她過普通人的生活,所以,他在唐氏的位置遲早要找到繼承人,就如同唐勁將位置傳給養子唐厲風,他早就知道自己的繼位者不必是親兒子也無妨。
“我想,莫東旺雖然私底下靠著唐氏招搖撞騙,干了不少壞事,也收了不少錢,不過,總還是會忌憚唐勁先生,所以偷吃之后,手腳也擦得很干凈,眼前不好找到證據定他的罪,既然如此,倒不如讓他徹底放心,只要他不再小心翼翼,咱們要找到他留下的蛛絲馬跡就簡單了?!?
聞言,曾賢眼底閃過一抹激賞,“好,就照你的想法去做,剛叔希望你能越早成氣候越好,再過幾年,等敏兒結婚生子,我就能夠逗孫子享清福,希望你到時可以全面當家作主,別再讓我操一點心?!?
“是?!泵滓沣懙纳ひ舨焕洳粺?,維持著一貫的淡然。
一直以來,他就不是一個喜怒形于色的人,只是心里很明白,如果這一切是他該做的,那他就會善盡自己的本分,如此而已。
關于這一點,米景琦曾經暗示過他要改進,要他隨和一點,除了盡自己的本分之外,也應該顧及一些人情,說人們都知道他的聰明與能干,而像他這樣的人再有過分的自信與傲然,人們會因為不了解他而產生誤會。
但對于這位好兄弟的叮嚀,他只當聽過就算了,如果人們要以為他是過分自信與冷傲,那是人們自個兒的事。
一切與他無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