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什么是按照人的意愿發展的,早在孩童時代,威爾金就明白了這一點,他知道生活是艱苦的。
在與不斷與生存打交道的時光中,少年失去了很多,有孩童的天真,有孩童的幻想,還有他的母親和兄長,都在艱苦的生活中離他遠去,最后有孩童的他連自己孩童時期的心愿與夢想都忘的一干二凈。
“喝—!”
又一次夢中驚醒,威爾金身上蓋著被子,猛地從柔軟的床上起身坐起來。
“又是夢嗎?”模糊不清的話語讓少年清醒了不少,因為他嘗試認真去聽自己嘴巴里的話。
大雨磅礴的天氣令所有人都死氣沉沉,再熱情開朗的人都被上天的眼淚感染,開始沉默寡言。
一個穿著白色衛衣的神秘男子站在街邊小巷里,對面前熙熙攘攘的人群毫不關心,只是默默的觀察著周圍。
他戴著同樣是白色的兜帽,在黑暗的小巷中看不清他的嘴臉。
威爾金察覺到這記憶并不屬于自己,而像某人是強行插入的。
他甚至可以移動自己的視角,就像是觀看虛擬影像時那樣,他看到了剛剛的“自己”。
一個學生模樣的人?威爾金不在乎那是誰,只記得他和自己一樣有著一頭亮眼的金色卷發(不過真要跟威爾金的比起來就顯得暗淡了)。
兜帽男手中拿著什么,握的力度之大就連遠在街對面的“威爾金”都能看清他顫抖的右手,只不過,他只看到了兜帽男右手上暴起的青筋,沒看到沿著手緩緩留下的血跡,不過也正常,雨水可不會放過黑暗的小巷。
威爾金現在就像靈魂一樣飄著,他感覺不到自己的四肢,只知道自己的視力現在非常好。
兜帽男緩緩走開了,他的身后,有著什么東西......
到這里,威爾金就醒來了。
他想起自己帶的書,《緊急情況》還有.....《希拉朗隆德》,自己可翻都沒翻過呢。
夜深人靜了,少年在床上披著被子孤獨的坐著。
他睡在客人的房間,不大,也不小,有一個貼著床的木質書柜,上面放滿了各種被歲月磨的的發白的書。
威爾金在與那幸福的一家人吃飯后,提出要休息會,女主人客客氣氣的把他帶到了這里,說當自己家就行,于是少年就真的把這里當自己家了。
在這里沒有白天黑夜之分,房間內永遠是黑暗的,他點亮了床邊的燈,昏暗的暖色光線輻射開來,讓威爾金從心里感到溫暖。
少年換著各種姿勢上下翻了一通,終于找到了一本眼熟的書—《希拉朗隆德》。他把那本厚重的書拿出來,用手輕輕撣去書封上的厚重灰塵,才勉強看清金色的希拉朗隆德幾個大字。
他把書夾到腋下,想找找看別的書,他的目光掃過一層又一層的書架,大多數他都在學校的圖書館里見過,只有這本《希拉朗隆德》......他聽都沒聽說過。
“今晚只能讓你陪我咯!”少年喜歡自言自語,這是他不為人知的一面。
威爾金很喜歡在晚上看書,他常常和喜歡閱讀的朋友半夜在宿舍里點燈看書,也因此沒少挨批評,只是這個習慣可不是隨隨便便就能放下的,他已經壓抑很久了。
威爾金跟隨著古老的文字加入了名為希拉朗隆德的少年的旅程。
傳說名為希拉朗隆德的英雄,在童年就和好朋友天才神射手布那斯雷爾一同獵殺了巨獅,在經歷國破家亡,顛沛流離后加入了對抗魔君俄特西奧斯的聯盟軍隊,憑借過人的能力一路攀升至領袖的位置,成功討伐了妄圖一統大陸的魔君,成就了千古不朽的傳奇。
正當他讀的津津有味,希拉朗隆德要接受阿蒙俊的邀請時,一陣細微的響動讓少年的注意力轉移了,畢竟正當寂靜無聲時突然的響動是最吸引人的。
少年抬起頭緩緩順著燈光看去,門開了一條小縫。
威爾金立馬起身去關上了,但是當他回到床上時,厚重的《希拉朗隆德》已經合上了,他記不起自己看到第幾頁,也稍稍有了困意,把書輕輕的放回吱呀作響的書架。
少年進入了溫暖的夢鄉......
一覺醒來,周圍寒冷的感覺就讓他從骨子里清醒過來。
眼前是白色的房間,不過更加寬敞了,低頭看一眼,綁自己的繩子也更加結實了。
現在發生的一切都那么突然,好像之前的一切都是在做夢一樣,威爾金堅信自己就是在做夢,從自稱的迦隆男人救出自己開始,一定是在做夢。
“當雄鷹還未生出羽毛,是注定無法在天空中翱翔的。”熟悉的聲音沿著房間的墻壁無限回彈,形成了一層又一層回音。
少年勉強聽清了,可是他卻不敢相信眼前的場景——被他認為是在夢中的人物,竟然直接穿過本以為是鏡子的玻璃墻來到他的面前,沒錯,站在那里的正是身穿黑色長袍,留著金色長發,病態瘦弱的美男子——迦隆。
“在這之前,我們之前短暫的相會并不愉悅呢。”像是開玩笑般的輕蔑語氣,但是又帶著歌劇臺詞般的優美感,矛盾的感覺交錯在一起,就像這聲音的主人一樣,既神秘又熟悉。
“你到底想要什么!”威爾金怒不可遏,“你在玩弄我嗎?”
“還記得,我們的分別吧!”迦隆倒是不緊不慢,雙手在背后交叉,“我只是去解決了打擾我們二人相會的莽夫,沒想到,你卻想著用尚未成熟的翅膀展翅高飛。”
少年的怒氣被迦隆的語氣鎮壓了:“你說的解決,到底是什么意思!?”
威爾金想起了走廊上帶著血跡的頭發:“你...你難道...”
“只不過是清理掉路障罷了!”竟然是如此輕浮的語氣,迦隆朝著動彈不得的他走來,“我們以后要多打交道呢,第一次見面怎能被那樣的莽夫打擾!”
迦隆低下頭,用手蓋住面部,擺出一幅懊惱后悔的樣子,金色的長發也隨著他的動作擺動著。
“我只是個被流放的可憐人,放過我吧!”如果少年現在沒有被束縛手腳,估計他已經跪倒在地上了。
“吾的老友,你在說什么呢?”迦隆的臉已經湊到了威爾金的面前,右眼上的老式單片眼鏡也擋不住迦隆那比刀鋒更銳利的目光。
聽迦隆的語氣,迦隆應該是認真了,少年看出了這一點,避開了他令人生畏的目光,緊閉著眼睛。
“現在,你自由了。”迦隆像是宣告獎項一樣,威爾金也覺得自己身上的束縛已經被解除了,“但是,請注意,一旦你隨意憑你的意愿離開我,那么我會不惜一切代價將你囚禁!”這時迦隆的語氣又像是過去的判官。
少年重獲自由了?不,這算不上哪門子的自由,他只是能動了而已。
威爾金站起身來,迦隆也隨之挺直腰板,在迦隆面前,威爾金就像是孩子,畢竟矮了快一個半頭,迦隆甚至擋住了燈光,少年此時的臉上只有黑暗。
威爾金在這樣的對陣中落敗:“我接受,但是我們得好好談談!”
“隨時都可以,我的朋友!”迦隆的臉上露出心底里的微笑。
威爾金隨著迦隆來到樓頂,在這里,他們可以俯瞰整個城市。
“很美,不是嗎?”迦隆扶著欄桿向前傾著身子,他看向少年:“這里是我一手建立的王國。”
他們身處城市的最高樓樓頂,發著彩虹般炫彩光芒的一棟棟大樓在他們面前猶如螻蟻,這里可見的街道上可以清楚的看見許多行人與車輛,天空還是黑色,向虛空訴說著舊世界的繁榮,遠處無數低矮的樓房此刻連影都無法辨別,與黑色的大地融為一體。
微風吹來,吹起迦隆長長的金發,如果不注意看,別人還會以為迦隆是位絕世美女吧!
威爾金咽了咽口水:“沒有天空的地方總是能藏污納垢!”
把心里說出來后他舒服了不少,可是迦隆卻一幅受到贊揚而自豪的表情。
“你比你的父親更有意思!”迦隆舔了舔嘴,露出奸惡的笑容:“關于阿貝爾?艮弗多,你了解多少?”
雖然少年在之前的對話中就了解到迦隆知道他的父親,可是他這么問,威爾金也開始語無倫次起來:“為....什么,你會知道...這個名字.....”
“就像人們給我的外號一樣,我知道很多東西,可是你,在我眼里充滿神秘感...”迦隆還是一幅說一半不說一半的樣子。
“這個名字屬于我的父親,他.......”威爾金的腦海中一片茫然,“他......”
“嗯....”迦隆緩緩走到少年身邊,威爾金明明想躲開,可是卻不能動彈,迦隆的大手搭在他的頭上,梳著他秀麗的金發,像是一位母親為孩子梳理毛發一樣。
“我說過的吧,他像[黃金]一樣。”迦隆俯下身,在少年耳邊低語。
沒錯,阿貝爾?艮弗多確實一位像[黃金]一樣,永遠閃耀著光芒,在威爾金的認識里,他的父親自幼便消極于家族的事,最后導致家族產業經營不善而倒閉,后開,他敬仰的父親離開了他的母親,離開了他的兄長,離開了他,加入了聯合政府的軍隊,在他和母親還有兄長走丟后,在軍方內部職位靠過人能力不停升職的父親才回來找到已經流浪整整一年的威爾金。
迦隆微微瞇起眼睛,好像看破了少年的內心:“既然你對你的父親所知甚少,那么我們以后再談吧!”
“而且,我找到了這個。”迦隆說著,一邊從黑色的長袍內拿出一本褐色的老書,少年定睛一看,發現那是本應在自己車內的《希拉朗隆德》
“你拿了我的東西!”威爾金克制住自己的憤怒。
“沒有,只是暫時保管而已。”這平淡的語氣反而令人不寒而栗。
“你已經看過了吧!”迦隆追問。
“一點點...”少年隨口一說竟然令迦隆的身影微微搖晃。
這時,樓梯處砰的一聲巨響打破了二人間的寂靜。
“你沒事吧!威爾金!”
聽到有人呼喚自己的名字,威爾金緩緩轉過身看著身后的樓梯口。
“嗯哼。”迦隆帶著期待的笑容轉過身。
“把威爾金放了,你這老不死的惡魔!”
只見老摩站在樓梯口處,他身上黑色的長衣末端隨著微風的吹拂而緩緩飄動,他粗糙的雙手正拿著一把黑色的什么,威爾金愣了一會才發現那是使用火藥燃氣作為動力的老式武器,老摩長衣后的白色襯衣上沾滿鮮血,不知是來自他的還是....
老摩現在像一個活生生的孤膽槍俠,少年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穿越到警匪片里飾演人質的角色。
“我當然可以放了他。”迦隆面對著黑色的槍口,不緊不慢的說著:“現在,他歸你了,我也不喜歡出賣他人的行為。”
說完,迦隆暫時摟住一旁的威爾金,把他推向老摩的方向。
少年被突然推了一下,雖然險些摔倒,但是他還是平安來到老摩面前。
“你沒事吧!”老摩放下手中的槍,用左手捂住腹部那團面積不斷變大的紅色。
“沒事,只是這到底發生了什么!”威爾金心急如焚。
迦隆轉過身背對著他們,冷冷一笑,嘴里不知說著什么。
“你會知道的,我們先回家!”老摩再次擺出了溫柔的笑容。
二人互相攙扶著下了樓,少年看到一路上的橫七豎八的尸體,加上老摩手中的槍,似乎是明白了什么。
威爾金的沉默令老摩更加傷心,位于腹部的傷口也溢出更多鮮紅的血液。
一路上,他看到了無數關于自己的懸賞令,好像明白了某些東西,但是他把那些都放在心里,老摩也一直不敢轉過頭來看他。
二人艱難的行進著,走過更加冷清的路程,一轉眼已經來到進入小巷前的街角,前面是少年印象深刻的人影稀疏的地鐵站般的地方。
就在這時,威爾金看到了此生難忘的景色,他停下來腳步,不遠處的小巷處,走出一大一小兩個人影。
那是一家子的女主人,還有....
“小茜....”老摩也停了下來,本漸漸失神的雙目在此刻卻無比的強有力:“小茜——!”
一群黑影緊跟著兩人從小巷中走出,少年認出了那些人的穿戴,黑色長袍,黑色頭巾,那正是之前自己被推下深淵時透過窗外看見的人影。
他們中有的拿著熊熊燃燒的火把,有的拿著黑色的槍械,槍口對準朝這邊狂奔的一大一小兩人。
砰!啪!一陣混亂的槍聲響起。
威爾金迅速將激動的老摩按在地上,自己也爬了下來。
待巨大的槍響造成的耳鳴過去后,少年睜眼發現身邊的老摩已經坐在地上。
威爾金趕緊站起身朝之前兩人的方向看去。
兩人早已倒在血泊之中,帶著安詳的笑容——這其實是威爾金的幻覺,兩人死狀凄慘,血肉橫飛。
“嘶!”老摩的手緊緊的握住手上的槍:“威爾金,這是我的贖罪!”
老摩咬牙忍痛突然站起身,向黑影們跑去,就像故事中沖在最前方的勇士。
槍聲此起彼伏。
待少年再次睜眼時,老摩已經不成人形,甚至難以分辨四肢與軀干,只有無名的血肉倒在血泊中。
威爾金不愿意看到眼前的現實,他再次閉上了眼......
這一次閉眼很漫長,他沒有再聽到槍響,而是接二連三的慘叫,是自己的嗎?
少年再次睜開眼。
眼前站著一位年紀與自己相仿的少年,他的面無表情,只是緊緊盯著自己,他的手中拿著長長的魚叉似的武器,槍尖正對著自己的額頭,只需要微微一動手,就能了解自己的生命。
在他的身后,是眾黑影模糊不清的凄慘死狀。
他的嘴巴緩緩打開了:“要么死,要么跟我走。”
威爾金聽覺好像因近在眼前的死亡而退化了,之前發生的一切都被拋到腦后,他眼中的白色槍刃上正滴著某人的鮮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