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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金粉案

花花公子菲爾斯來上海居住有兩年零七個月了。在這個離故鄉萬里之遙的城市里,他并沒有感到絲毫不適應。因為在這個被稱作“東方巴黎”的法租界,他擁有在老家該有的一切:花園別墅、豪華馬車、私人保鏢,外加一個忠誠的仆人鮑倫;他總是不厭其煩地購買鋼琴、手表、珠寶、翡翠等;現在,奢侈品不再是其唯一的愛好-----最近他又迷上了一位有著天使般白皙皮膚及金發碧眼的高挑個兒女孩,她是一名高級妓女,人稱維莎小姐。他們頻頻出席各種私人派對,夜夜廝混,樂此不疲。

菲爾斯的揮金如土在圈子里是出了名的,在上流社會的各種社交場合它總能成為最耀目的那個角兒。沉睡在紙醉金迷的世界里,他希望永遠不要醒來。

這里的生活的確舒適而安逸,當然更重要的是遠離了那個一嘮叨起來就沒完沒了的老父親,不論他做什么,總是不遂這糟老頭的心愿。當初選擇結識上海真是個明智的決定,他常常這樣想。

菲爾斯的祖上在拿破侖帝國時代是個赫赫有名的軍火商。除了讓人望塵莫及的家族事業外,在法國老家安茹,菲爾斯以他個人名義還經營著一百二十阿爾邦(1阿爾邦=50公畝)的葡萄種植園,每年最多可產近九百桶葡萄酒。這樣的話,僅此一項賺來的錢就足夠他在外面瀟灑地揮霍了。

納蘭花四人是在昨天傍晚進的城。在酷熱天氣下長時間旅行讓同伴們疲憊不堪,于是他們決定就近找個旅館安頓下來暫作休整。

位于萊恩街的這家旅館費用昂貴,但環境設施優越,對勞乏了一整天急需調理的旅行者來說再合適不過了。

拉開窗子,便望見馬路對過的一排建筑中西混搭,這在傳統中國人眼中,竟是如此的不倫不類。對面是法租界地,與那邊僅一街之隔的中國居民有了和洋人頻繁接觸的機會,但一些思想保守的地方居民認為,洋鬼子們奇異的服飾、禮儀和習俗讓他們無法接受。

在法租界地,每當一座破舊的中式民宅被拆除,不久就會有一幢西洋樓拔地而起。

這天清晨,“咚咚咚”急促的敲門聲使納蘭花從睡夢中驚醒,以為是旅館侍者,“不是付了三天的房費嗎?這會兒又來干嘛!”他想著爬起來去開門。

來者竟是一位高高瘦瘦的西洋人。納蘭花一愣:“你是?噯,看著怪眼熟的......”

那洋人先施了一禮,用生硬的中文說道:“謝謝您還記得我。那天在松江府官員的招待宴席上我就坐在您的對面?!?

納蘭花一覺醒來只覺得頭昏腦脹,洋人接著說:“納蘭先生,請叫我貝里茲吧。我們第一次見面時介紹的還不夠清楚,現在我該告訴您其實我是法租界區警察廳的。”說著伸出了右手。

納蘭花更加茫然,并沒有意識到要同他握手,只問:“可您是如何找到我的?到底有什么事呢?”

貝里茲說道:“噢,是這樣,我可是費了好大周折才打聽到您現在的住址的,而且是這里的中國官員建議我來找您的。當然,我曾聽到他們說起過關于您在BJ皇宮里的幾件小故事,確實,我覺得都很有趣。幸運的是,您現在住的旅館離我的轄區很近,而我恰巧又遇到了一樁極其難解的案子。呃,如果我無法成功破案,那將會給我帶來大麻煩。所以,我需要您的幫助......”

“好吧,貝里茲警官。我現在感覺頭腦清醒多了,如果您愿意的話,就請進來吧-----您總得把這件事的具體情況介紹一下?!?

“噢,不,納蘭先生,”貝里茲心急地說,“我必須告訴您的是,這件案子非常離奇,而且時間緊迫,恐怕我們立刻就得走!馬車就等候在旅館樓下?!奔{蘭花與同伴們交待過便同他一起出發了。

早晨的街道行人極少,馬車在路面上快速行駛。

“納蘭先生,本案有您協助偵查我感到很高興?!必惱锲濣c燃一根煙斗介紹說道,“昨天晚間八點半左右,在布爾街上的埃姆巴沙俱樂部發生了一起兇案,我之前已經說過了,案子非常離奇。您知道嗎,案發以后警察廳派去了專業偵探調查了有足足三個小時,竟然一無所獲。兇手擁有極高明的作案手段,愣是沒能留下一絲一毫的犯罪痕跡。到目前為止,我們的警員一直守在案發的房間里已經有十個小時以上了,我敢保證再沒人動過現場。”

他“噗噗”吹了口煙,繼續說:“死者是尊貴的阿索·德·弗雷奈昂伯爵,他的死震驚了整個上流社會。說真的,我已經后悔接手這個案子了,它是如此的讓人困惑。當然,如果本案能夠圓滿解決的話,我想我很快就會得到晉升......不過,我有必要告訴您,埃姆巴沙俱樂部是全上海最有名的富人俱樂部,要成為會員就必須繳納極其昂貴的會費。顯然,能出入這家俱樂部的人非富即貴,他們擁有顯赫的頭銜和讓人無法想象的財富,那些自命不凡的家伙壓根兒就不會正眼瞧我們當警察的。所以,沒人肯配合我們的工作。”

納蘭花聽完沉默一陣,開口道:“聽您這么一說,這件案子確實難度不小,同時也完全勾起了我的好奇心?!?

馬車大約行駛了二十分鐘后,在一棟兩層高的白色洋樓前停下。

“納蘭先生,這里就是埃姆巴沙俱樂部?!倍颂埋R車,迎面走來一個打扮時髦而又帥氣的年輕人,他就是有名的公子哥菲爾斯,而親昵地依偎在他身旁的那位便是維莎小姐,后面跟著仆人鮑倫。

“嗨!菲爾斯先生,您玩的還盡興吧?”貝里茲急忙脫帽立在過道邊上沖他點頭問好。

這對高傲的情侶自顧自地說說笑笑走著,并不理睬他。忽然菲爾斯不經意間瞥見他身邊的納蘭花,便當即停下腳步,沖他們大聲吼道:“噢!上帝!我都看到了什么?貝里茲警官,你怎么會帶中國人來這里?簡直不可思議。難道你們都沒有注意到門外標示牌上寫著‘華人與狗禁止入內’嗎?喂!伙計,我建議你們中國人要養成用牙膏刷牙的習慣......而且你們洗澡從不使用香皂,不是嗎?噢,真是糟糕透了!”

維莎小姐隨意朝警官拋了個媚眼,貝里茲心里樂開了花,走進她身邊說:“噢,親愛的維莎小姐,您真是太漂亮了!”

望著他們離去,貝里茲紅著臉說:“抱歉,納蘭先生,我本人就剛才菲爾斯先生對您的羞辱深感遺憾?!薄昂冒?,貝里茲警官,”納蘭輕松一笑,“接下來我們該進行正事了吧。”

“當然,納蘭先生,請跟我來?!必惱锲濐I他走了進去。

現在是早晨九點一刻,整棟樓內燈火通明,到處都彌漫著酒與色的氣息。瘋狂了一夜,聚會剛剛結束,名媛顯貴們陸陸續續離開。

兩人來到位于二樓的一間秘密包廂,貝里茲介紹說:“這是伯爵先生的專用房間。”

這是仿照凡爾賽宮廷風格設計裝潢的豪華套房。一個又深又大的壁爐格外引人注意,壁爐對面一側的墻壁上掛著一幅幅俗艷的油畫,正下方是名貴的沙發和橡木桌以及其它造型精致的擺設品。飾有錦繡花紋的落地窗簾把這間包房封閉得密密實實,使得天花板上華麗的水晶吊燈更顯璀璨奪目,照耀得人頭暈目眩。

“納蘭先生,請看這里-----”貝里茲警官指向猩紅地毯上蜷縮著的一具尸體說,“他就是弗雷奈昂伯爵。”

這是一個大約六十歲年紀的男性,他充滿恐懼的面容與一身質地優良的絲綢睡衣搭配起來看是那么的不協調,他還光著雙腳,壓在身下的一只手緊緊攥著一枚刻有法國國王路易十六頭像的古老金幣-----像是死都不肯松開這點兒錢。

位于外間的尸體卻是面朝里間,他那雙黯淡的深灰色眼睛死死盯著里面,或許還有什么讓他不甘心而難以安然離去。

貝里茲說:“很明顯這是一起劫財殺人案。伯爵先生的保險柜被洗劫一空,也許里面只存放了少量的現款,令兇手很失望,繼而又惱羞成怒,開槍射殺了他?!?

接下來,納蘭花用了半個小時以上的時間將整個房間的每個角落都細致地檢查了一遍。

不過看他沮喪的表情就知道對此也是一無所獲,他說:“貝里茲警官,這件不同尋常的案子確實讓我感受到了巨大壓力,兇手是如此狡猾,應該是個慣犯,他的作案水平十分高明,堪稱完美,并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貝里茲深吸完最后一口煙,將煙斗小心地放進大衣口袋里,說道:“納蘭先生,其實我早該料到會是這樣的結果-----因為我們警察廳的專業偵探對此也無能為力。”

納蘭花望向死者胸口處的槍傷,鮮血浸染了睡衣一大片并淌在地毯上,他的目光再次移向死者手中握著的那枚金路易。

這枚金幣似乎突然間引起了納蘭花的極大興趣,他拿在手里端詳良久,并向貝里茲警官提出有必要請專業人士對這枚古幣鑒別出真偽。

“可這一點對我們查案很重要嗎?”貝里茲表現出不以為然的樣子。納蘭花說:“當然了,我們不應該忽略任何一個值得懷疑的細節,尤其在本案毫無進展的情況來看,即使您認為這是無價值的?!?

“但愿這枚金幣能給我們帶來好運氣。”貝里茲說,“納蘭先生,我得告訴您我所知道的,弗雷奈昂伯爵在圈子里確實是個出了名的吝嗇鬼,他視錢如命,甚至連一個蘇(1法郎=20蘇)都很在意,而且所有人都相信這老頭私設有一個秘密金庫,為的只是在半夜里偷偷地欣賞......”

納蘭花來到窗子跟前,拉開厚實的窗簾,面前是一塊密封的大玻璃,他問:“貝里茲警官,第一個發現伯爵死亡的人是哪位?你們警察廳約談過嗎?”

“哦,是維莎小姐就是剛才在外面撞見的那個漂亮女孩-----在昨天深夜十點左右發現的,據說當時她的尖叫聲響徹整個大廳,所有人都聽見了......我們對他訊問了一個多小時,她只管哭,什么都不肯說,后來是菲爾斯強行把她領走了。噢,對了,我還是把菲爾斯先生、維莎小姐和弗雷奈昂伯爵他們三人的關系透露給您吧。菲爾斯一直迷戀維莎,但維莎沉迷濫交,她曾一度和伯爵先生交往,或者還有其他伴侶。但您知道伯爵先生是個愛財如命的人,當菲爾斯豪擲一百萬法郎要求伯爵停止與維莎來往時,結果當然是伯爵爽快地答應了,菲爾斯和維莎又重新走到了一起?!?

“您從哪兒得知的這些花邊新聞?”

“他們這點兒爛事兒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

“貝里茲警官,”納蘭花說,“這個房間已經沒什么好查的了,我們可以離開了。”貝里茲隨即吩咐幾名同事將尸體轉移出去。

他倆在通向大廳的樓道內見一位身穿十八世紀法國貴族傳統裝束的女人正搔首弄姿一副媚態,像在尋找新的獵物,碰上男人就要胡亂調情一番。

貝里茲一眼就認出了她,叫道:“嗨!親愛的女士,您好嗎?”

女人回過頭看見這位警察,便故意擺出一副浪蕩的表情,她手握一把精巧的折扇搖搖曳曳朝他倆走來。

“喂,納蘭先生,”貝里茲在他耳邊小聲說道,“她就是卡米拉太太,這娘們兒是個寡婦,錢多得您都想不到有多少,圈子里的朋友都叫她‘金幣寡婦’,而且她還是這所俱樂部的發起人之一。”

卡米拉主動詢問道:“警官先生,案子查得怎么樣了?”

“噢,太太,很抱歉,目前還沒有太大進展,不過請您放心......”

“咳,真讓我吃驚!”卡米拉不耐煩地打斷了他的話,連嘲帶諷道,“先生,以您當前的探案水平我衷心建議您還是回到法國當一名獄警最合適了?!?

“您說......獄警?”

“對!獄警?!笨桌f,“我認為在監獄里任職將更適合您,因為您已經和那幫本土獄警一樣愚蠢。如果您申請去了那兒工作,那么您和那幫殘忍無知的笨蛋相比,或許更能顯示您的出類拔萃?!?

她揮手指向門口,要他們離開。但在她揮手的剎那間露出的光潔的手臂讓貝里茲眼睛一亮。

“再見,卡米拉太太,您胳膊上的玫瑰花紋真漂亮?!必惱锲澱f著和納蘭花走出俱樂部。

接下來,他們來到警察廳。從上午十一點開始,納蘭花在警員的協助下查閱了大量的相關資料;與此同時,之前那枚金路易經鑒定后確認為假幣。

直到下午十三點剛過,便有一名警員傳來警報,稱半小時前,在威爾杰米路發生了一起兇案,目前有兩名巡邏警察在看護現場,請求警察廳派人支援。

接到通知,貝里茲警官與納蘭花立即乘馬車趕往案發現場。

威爾杰米路是一條彎彎曲曲而又狹窄的土路,平時很少有行人,很適合情侶散步。小道以西是個小公園,以東是一排低矮的居民樓,多數遭廢棄而久無人居,這使周邊的環境顯得格外陰郁。

死者經查名叫勒·布朗戈,是位著名的銀行家。同之前遇害的弗雷奈昂伯爵一樣,均是遭受槍擊,而他被擊中的是頭部,因失血過多而喪命。值得一提的是,在這名死者身上同樣找到了一枚偽制金路易幣。

由于這一帶人跡罕至,因此很難查到目擊者,更沒有人來主動提供線索,雖然警察廳已經在附近貼出了尋求證人的啟示。

由于勒·布朗戈先生在社會上擁有響亮的名聲,相信本案將引起租界內的巨大轟動。毫無疑問,這將是繼弗雷奈昂伯爵被殺一案之后的又一起重大謀殺案。而且這前后兩起案子發生的時間間隔不長,且作案手法相似,不得不讓人考慮其相互間的關聯性,難道會是同一人所為?兇手為何要連續制造恐怖兇殺?

死者趴在路邊一側,近身多處有血漬噴濺的痕跡。貝里茲警官對納蘭花說:“據說勒·布朗戈先生是個虛榮、放蕩、闊綽的男人,并且嗜毒成癮?!彼瑫r對此作出初步分析,“這位銀行家應該是在悠閑地遛馬,瞧他這一身行頭-----黑禮帽、高筒靴、鹿皮手套,還有支皮鞭。兇手朝他開了槍,馬兒一定是受了驚嚇逃跑了。”

隨后,納蘭花沿著這條小道從頭到尾做了一遍細致檢查,由于道路與公園并無柵欄之類的障礙物間隔,他又進入小公園的邊緣草坪上進行一番地毯式搜查,況且草坪本就不大。

幾分鐘后,納蘭花返回原處。貝里茲問:“納蘭先生,您有了新發現嗎?”

“真是太幸運了?!奔{蘭花對他說道,“由于土壤松軟,路面上留下的印記一目了然。根據我對馬蹄印的觀察,布朗戈先生最初是由北向南騎馬慢行,馬蹄印的間距較小且分布規律;但從那邊開始-----”他指向以北不遠處,“那一處的馬蹄印間距明顯增寬,且有重復和混亂的跡象,這說明布朗戈先生曾在這一地段與兇手有過交談,后來由于兇手做出了很不友善的動作,比如掏出手槍恐嚇,那會兒馬兒已經有些失控,并在原地慌亂地反復走動;再往前,馬蹄印就消失了。請跟我來,貝里茲警官,我相信在公園里會有重大發現的。”

與此同時,死者已被幾名警員送至醫院的驗尸房做進一步查驗。

果然,他們在公園東南角的一棵梧桐樹下發現了一匹身形嬌小的赤色馬,他被牢牢拴在了樹干上。

“馬兒怎么被拴起來了?”貝里茲疑惑地說?!皯撌莾词指傻摹!奔{蘭花說,“兇手能把一匹受了驚嚇而狂奔不止的馬兒制服,這說明什么呢?”貝里茲說:“我想兇手一定是個力大無比的人。”納蘭花說:“也許兇手和馬兒是相互熟悉的?!?

“警官先生,您看這兒-----”納蘭花指著馬兒的肚皮說,“這兒有一片很清晰的馬靴印,顯然是布朗戈先生狠狠踢了它一腳?!闭f著又輕輕撫摸馬兒柔軟的皮毛,“這匹漂亮的馬兒顯然是剛洗過澡的,毛質如此光華松軟,還散發著香波的味道,而且它頸背的鬃毛還被編成了麻花辮式。看得出主人是多么愛護它?!?

“可這又說明什么呢?”貝里茲問。

納蘭花思忖著說:“我很奇怪,主人既然對馬兒呵護有加,為什么又狠踢它肚皮呢?或者說,這只馬兒根本就不是布朗戈先生的?!?

“我想是馬兒不聽他管教了吧。”貝里茲說?!班?,您說的也是一種可能。但是,警官先生,我們從另一方面想,很難想象一個男人會想到給自己的馬精心編出個麻花辮。因此,我推測這只馬兒的真正主人并非死者,而很有可能是個女士?!?

“哇!”貝里茲突然叫道,“您瞧-----它后腿上濺了幾滴血漬?!奔{蘭花笑著提醒他:“哎,貝里茲警官,您別老是站它屁股后頭,當心它翹蹄子踹你?!?

“噢,我只是想看看它身上是否還有其它痕跡?!?

“我建議把韁繩解開讓馬兒自由活動,看看它會往哪兒去?!?

“嘿!真是個好主意!”

繩套一松,只見馬兒在公園里蹦跶兩圈就直奔向大街。

“快!跟上它!”納蘭花大聲喊道。

他倆拐過四條街道一直追到了布爾街。那匹馬兒終于在埃姆巴沙俱樂部門前花園的草坪上停了下來。

“怎么會跑到這里來了???”貝里茲已是氣喘吁吁。納蘭花說:“它回來找它真正的主人呢。”

不多時候,一位衣飾華貴的少婦跑了出來,抱著馬兒的脖頸親吻起來。

貝里茲見狀驚訝地喊道:“是卡米拉太太?!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警官先生,我還想問你呢?!笨桌桓泵曰蟮纳袂檎f,“我的銀行家朋友勒·布朗戈先生呢?他現在在哪兒?怎么讓我的寶貝女兒自己回來了?”

貝里茲聽了更加不解,問她:“您說什么?什么女兒?”

“當然是它啦-----我的寶貝魯妮。”卡米拉愛憐地撫摸著馬鬃,又說,“警官先生,您還沒告訴我布朗戈先生在哪呢?”

“噢,卡米拉太太,”貝里茲說,“我很遺憾地告訴您,幾個小時前布朗戈先生在遛馬途中很不幸地遭遇了槍殺......”“上帝??!簡直難以置信!為什么會發生這種事?”卡米拉雙手掩住張大的嘴巴。

她又說:“就在今天上午,我剛為寶貝魯妮洗了澡,布朗戈先生就向我借走了它,說是要帶馬兒逛街。我和這位銀行家一向交好,沒有絲毫猶豫就送給他了。我還囑咐他要照看好魯妮,別讓這只嬌貴的馬兒累著......唉,可憐的布朗戈。先生,那么您找到兇手了嗎?”

“很抱歉,太太,還沒呢?!必惱锲澾z憾地回答?!昂?!警察先生,我果然沒看錯,您確實是個白癡。”卡米拉說完牽著馬兒走開了,留下他倆呆呆立在原地。

“呵呵呵......”一陣嬌笑聲從背后傳來。貝里茲忙回過頭:“嗨!親愛的維莎小姐,請問您在笑什么呢?”

她顯然是聽見了他們之前的對話,便說:“當然是覺得好笑唄。警官先生,您承認自己是個白癡嗎?”說吧轉身搖曳而去。

貝里茲頓時氣急敗壞,叫道:“混蛋!這幫娘們兒竟敢嘲笑我......”他走來走去無處發泄,便沖著躺在街邊的流浪漢喊道,“喂!伙計,站起來!我有話問你,別給我裝死!”

見流浪漢不吱聲,假裝呼呼睡覺,他走到跟前一腳踢過去,沒什么反應,又是猛踢幾腳,“嗨!帕托,就是說你呢!你給我記住,以后再看見你躺在這里,當心我拘捕你。”

“貝里茲警官,我想今天上午沒能查清的問題還得繼續下去?!奔{蘭花問他,“附近有電報局么?”

“是的,從這兒一直往前走再右拐,在科士多街就有一家?!庇谑撬麄儾叫械搅四羌译妶缶?。納蘭花發了一封挺長的電報。

“納蘭先生,對這兩起案子您心里有底了吧?”貝里茲問。

“我不會放過任何一個線索或是可疑的細節。當然,在沒有收到我想要的信息之前,我還不能貿然下結論。現在,我們要做的就是耐心等待,您覺得怎么樣?”

“噢,好吧。昨天夜里那件案子讓我一夜沒睡,真是見鬼-----今天又發生一起命案......真是把我折騰壞了?!必惱锲澱f著長長地打了個哈欠,“天快黑了,那我們就收工吧。”他握起納蘭花的手,“納蘭先生,我們就在這兒分手,各自回去休息,明天再見?!?

近日,阿索·德·弗雷奈昂伯爵和銀行家勒·布朗戈先生相繼被害,由于二人擁有顯赫的身份和地位,這兩起案子在法租界區上流社會引起了極大的震動。一時間人心惶惶,幾乎所有人都相信這是有預謀的連環兇殺案,大家紛紛開始猜測,下一個遇害的將會是誰......

次日一早,貝里茲警官火急火燎地趕往納蘭花所在的旅館。一見面,他便抱頭嚷道:“噢!納蘭先生,恐怕您都想不到,今天早上又發生了一件兇案......上帝啊,我都快要瘋了!你說我該怎么辦?”

他倆很快跳上一輛馬車趕往事發地。

這一次兇案發生在莫列斯汀大街的一棟豪華公寓樓內。途中,貝里茲向納蘭花介紹說:“死者名叫波迪耶娜,是個非常富有的珠寶商,她來華經商已有六年之久,凡跟她打過交道的人都知道這位女強人在生意場上極其精明;但關于她的私生活,有人認為她可能是個同性戀。據各種跡象表明,她十分排斥異性,幾乎沒有人見過她和男人們有過接觸,不過她一直在和固定的幾名女性保持著曖昧的關系。聽說,這間公寓僅僅是波迪耶娜女士在租界區內眾多居所中的其中一處?!?

聽完貝里茲警官的介紹,他們已經來到了位于二樓的一間寬敞而凌亂的屋子。死者波迪耶娜女士橫躺在大床上,她身上蓋著毛毯,據查頭部及身體多處有槍傷。另據發現她的警員說,第一次來到現場時看到死者全身赤裸,渾身都是血污,情狀慘不忍睹。

似乎是在意料之中,在這間房內依然發現了一枚熟悉的金路易幣。

貝里茲叫道:“我的上帝!三天里竟然連續發生三起兇案,噩夢什么時候結束?納蘭先生,我想我將不得不辭職了。”

納蘭花說:“警官先生,對這三起案件,兇手所表現出的狡猾和狠毒的程度說明他已經喪失了理智。很顯然,兇手為了金錢而行兇,從最初在弗雷奈昂伯爵那個老吝嗇鬼身上沒把錢弄到手,再到銀行家布朗戈先生那兒一無所獲,兇手已經急瘋了,因為他迫切需要錢,于是再一次冒險,終于對這位女珠寶商下了手?!?

直到十一點鐘過后,納蘭花在電報局得到了回信,他匆匆地瀏覽了一遍。

貝里茲問:“有把握了嗎?納蘭先生。”“警官先生,為了避免悲劇再次發生,我們要盡快趕到埃姆巴沙俱樂部?!奔{蘭花催促說,“要快!趕快去叫輛馬車,上了車我再把情況說給您聽?!?

很快,他倆乘坐的馬車快速朝布爾街方向駛去。

“貝里茲警官,”納蘭花問他,“您對那位卡米拉太太還有印象嗎?”

“當然,我很早就認識那位有錢的美少婦了。怎么?有什么問題嗎?”

“那么就請您看看這個吧?!奔{蘭花把那封電報遞到他手中。

貝里茲看完不禁大叫道:“?。≡趺磿沁@樣?簡直難以想象......”

“沒錯,綜合卡米拉太太各項特點,我試著往法國本土的巴黎警察總署發去一封詢問電報......沒想到會得到這么意外的收獲。”納蘭花說,“正如您現在看到的,所謂的‘卡米拉太太’原名叫黛莉·辛·夏洛特,出生在布列塔尼。她很早以前就加入了歐洲大陸某秘密社團,并流竄各國頻繁作案,且均系謀財兇殺。她曾在一八九零年冬入獄,但不到一年便在同伙的協助下成功脫逃。而且資料上說此人已被西班牙、荷蘭以及法國本土三方警界聯合通緝,范圍僅限在歐洲。沒想到這位投機分子來到中國起了個假名字就開始大著膽子撈錢了,能讓她如此貪婪的原因是她已欠下了至少約兩百萬法郎的外債,所謂的‘金幣寡婦’稱號已徒有虛名?!?

“真是太可怕了!”貝里茲說,“我的印象里卡米拉太太一直是個虔誠的基督徒??赡窃趺磻岩缮纤哪兀俊?

“警官先生,請您先仔細回想我們第一次在埃姆巴沙俱樂部見到她時的情景......”納蘭花說,“當時就在二樓樓道里她和您說的那些話-----諸如罵獄警愚蠢之類,顯然她是接觸過獄警的,并對他們十分厭惡甚至痛恨。因此從那時起我便懷疑她極有可能是坐過牢的,不過那時還沒有得到最直接的證明。其次還有更重要的一點,您應該還記得卡米拉太太手臂上露出的‘玫瑰匕首’圖案吧,您還稱贊它漂亮呢。雖然只看了一眼,卻讓我印象深刻,因為那個圖案實在太特別了。它讓我想起曾在一本西方書籍中閱讀過關于歐洲各類秘密社團的介紹。這些社團成員在接受相關培訓后就組織進行跨國盜竊、搶劫甚至殺人的勾當,而且他們之間還漸漸形成了一個共同的不成文的規定-----大多數在作案后會留下各自社團的象征圖案或其他標記物。這當然在之前的三起兇案現場都發現了一枚偽制金路易幣。說到假幣,讓我記憶最深的就是一支名為‘玫瑰匕首’的犯罪團伙,他們專業從事偽幣制造。另外,書中還專門提到一八八二年震驚全歐洲的一起重大盜竊案-----西班牙王室收藏的一顆名為‘赫拉之眼’紅寶石失竊案就與這個‘玫瑰匕首’社團有關......據稱還有幾名王室衛兵慘遭槍殺。要知道劫財殺人不擇手段是他們一貫的做法!”

貝里茲聽后滿臉憂慮:“聽您這么一說,我們即將面對的兇手會是個很難對付的危險人物嘍!”

“所以,警官先生,面對這種極端的亡命之徒您要做好充分的心理準備-----在特殊情況下可以直接將其擊斃,不必顧忌留活口而讓她溜掉......如果這條大魚真讓您鉤著了,那您就等著晉升吧。”

“但愿如此???!前面就到了。”

馬車在埃姆巴沙俱樂部門前的花園外停下。

此時一樓大廳正在舉辦一場盛大的假面舞會,沉浸在歡歌笑語中的男男女女絲毫沒有意識到危險就潛伏在他們身邊。

貝里茲與納蘭花剛一進門,就聽見“砰砰”兩聲槍響。賓客們頓時亂作一團,四處逃竄。

納蘭花連忙退出門外,貝里茲警官則趁亂悄悄閃進樓梯拐角。緊接著又是“砰砰砰”一連串槍響,顯然是從二樓打下來的。

“該死的警察怎么像條瘋狗一樣咬住我不放!”卡米拉蹲在圓柱后面,不時弓起身朝樓下放槍,“小乖乖,讓我送你見上帝吧!”

“砰砰砰”貝里茲警官開槍應對。作為專職警察,貝里茲對槍的駕馭決不比卡米拉差多少。

雙方在一陣僵持后,貝里茲憑直覺判定對手子彈已經用盡,于是果斷瞄準射擊----“砰”一槍命中她小腿部,卡米拉應聲倒下。

隨后趕來的幾名警員正式將卡米拉太太逮捕。

一個小時后,埃姆巴沙俱樂部又恢復了正常。貝里茲說:“納蘭先生,我謹代表租界區警察廳向您表示萬分感謝。如果不是您獲取了那么重要的情報,恐怕我將難以成功偵破這一重大連環兇殺案?!?

“警官先生,您太客氣了?!奔{蘭花說,“我認為更重要的是您在面對冷酷殘暴的兇手時所表現出的無畏精神,要不然準會讓她攜贓款逃脫的?!?

在俱樂部門外,那個大家都管他叫帕托的流浪漢正安然躺在街邊,他仿佛從不知道俱樂部里剛剛發生的槍戰。

“嗨!帕托,麻煩你給我滾得遠一點!”花花公子菲爾斯傲慢地從口袋里掏出一枚金幣扔在地上走開了。

流浪漢“嗖”地撲上去撿起金幣,恭敬地將它放在胸口,對著菲爾斯的背影喊道:“愿上帝保佑您!親愛的先生?!?

貝里茲見到菲爾斯左右摟著兩位少婦,連忙脫帽立在過道邊上沖他點頭問好。隨后一臉怪笑:“菲爾斯這個迷人的混蛋真是幸運,居然沒有被卡米拉盯上......”

“貝里茲先生,您該送我回旅館了吧?!奔{蘭花笑著說?!爱斎?,納蘭先生。您幫助我們解決了一樁案子,按規定,警察廳將付您一筆酬金。”他隨即叫來一輛馬車,“走吧,我的朋友?!?

一路上,貝里茲興奮地手舞足蹈,還“咿啦嚕啞......”哼著歡快的曲子。納蘭花突然喊道:“怎么回事?貝里茲警官,這不是回旅館的路呀!”

貝里茲笑著拍拍他肩膀,說:“納蘭先生,我要帶你去賽頓街的勞倫斯餐廳。那里有正宗的法國菜,尤其是安格斯黑椒小牛排,味道非常不錯,一起去嘗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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