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依例把宮人扣下,問口供,又命人取出那證物察看。
是一個布扎的小人,做的手法很粗糙,重點是背后寫著當今皇后的閨名。
這也是穆九瀾查到的。
宣妃被帶出來是,口中一直喊著冤枉,穆九瀾查的這幾回,誰不喊冤?
即使無法左右監察者的心思,楚楚可憐凄風苦雨喊幾嗓子,說不定也能動搖君心,這是她們一貫做派。
皇帝也在場,顯得有些不耐煩,揮揮手便準備離開。
“這證物有些問題。”
梅骰鬧卻突然對穆九瀾說。
一下子,眾人目光聚集,他卻好像沒感覺似的,繼續說:“這布料看起來就是塊白布,可用手摸能感覺比一般布料柔軟得多,若我沒猜錯,應該是高昌進貢的雪緞子,”
穆九瀾也聽出了問題,示意他繼續說:“按宣妃的位分,別說用了,恐怕都沒見過,怎么會用它來做厭勝?”
他話說完,絲毫不顧宮內緊張得幾乎噴薄而出的氣氛,又問:“敢問陛下,那雪緞子如今還在您庫房中嗎?”
皇帝嘴角明顯緊了又緊,應該是想起來了,但卻沒說話。
布高星又來加碼:“無妨,找庫房太監來查一下便知。”
皇帝的臉色更加不善,穆九瀾根本攔不住這兩人,此刻意識到不太合適,但話都說出來了。
她想了想,說:“或許查起來比較復雜,今日我們先回去,待查清楚了稟報陛下。”
皇帝哼了一聲,便走了。
梅骰鬧還在后面小聲說:“這有什么難的,一下子就查出來了……”
穆九瀾恨不得掐住他的嘴。
果然,她悄悄一查便知,那緞子陛下當日就賞了皇后。
皇后近日不喜宣妃,便演了這一出苦肉計。
穆九瀾只是寫了封奏報,她知道,那日皇帝聽了雪緞子的事情,那般走出宮去,想必對此事已經猜了個八九分了。
這份奏報,他看與不看,或許都一樣。
交稿子那天,剛走到韶華宮,便被一個宮女請了去。
“花貴人?”
穆九瀾知道這位貴人,聽說性情不壞,就是癡迷于美貌不可自拔,她也有興趣去見見。
“額……那位貴人與我也算相識,我便守在外頭吧。”
布高星忽然說。
穆九瀾想,你這話說的,這不就是要我硬拽你進去嘛?
“走走走,少啰嗦。”
花貴人果然生得如芙蓉一般,粉面如春,兩頰帶著微紅,穆九瀾拜見過了,走近兩步,卻發現美中不足的是下巴生著幾顆紅色痘痘,位置還十分顯眼。
花貴人正想說話,一轉頭瞥見了布高星,花容微微變色,卻也只是低頭一下,好像隱隱約約打了個招呼。
穆九瀾八卦之心起來了,可惜現下不能問,只是說:“貴人不知有何事需要,奴婢一定鞠躬盡瘁。”
場面話說完,那邊只留一個貼身宮女,又走近了些道:“穆大人,我家貴人近日總有不適,臉上異狀頻出,恐有人暗害,想請您來查查飲食。”
穆九瀾帶著布高星細細查了近些日子的菜單,感覺也沒什么特別的。
“到底怎么回事,花…貴人怎會總生病,聽聞她總稱病不見陛下,宮里已經有了些議論。”
布高星說。
“你急什么,你來查呀。”
穆九瀾忍不住懟他,又悄悄問:“你倆到底什么關系?”
布高星臉板得正正:“沒什么關系,只是兒時好友,自她入宮再沒見過,你可別胡說。”
“哦……”
她皺起眉頭,忽又展開:“花貴人如此貌美,平日里有何保養方法?”
“我呀,近來感覺有些干燥,常常都會取五白粉加入蘆薈等物,敷在臉上,還有……”
穆九瀾沉吟:“貴人或許正是敷料用得過多過于厚重,'這才導致長痘痘。”
“痘痘?”
貴人想了想,又問:“這些都是富有營養,又能美白的東西,怎么會不好呢?”
“營養過多,過于厚重,加上您自身膚質,這才導致的,”
她頓了頓,又說:“先停幾日,以后再按我的建議調整一下,便不會如此了。”
走之前,穆九瀾想起什么,道:“我還需去司禮監那兒取些東西,布高星你再為貴人看看宮殿附近綠植有無不適合之物。”
這樣子安排完,她邊美滋滋地回去了,想來兩個人敘敘舊,一刻兩刻也夠了。
次日當值,布高星明顯對她和善許多,又說:“宮里最近還算太平,寺里分配咱們審理之前的舊案卷。”
“看案卷好啊,正好我這些日子東奔西走也累了。”
她如今已然做到了左少卿,專管涉及宮內的案子,忙碌但也充實,一下子能安安穩穩在殿內坐著,倒還挺不習慣。
看了幾日案卷,便尋出了幾個不尋常之處,這其中案子有的就派布梅二人直接補齊證據給破了,也有的上報大理寺重審,還有一些她暫無線索,放在坐塌旁時時翻看。
手頭最后一個案子,是一名叫柳西行的官員,因而辦事不力被發配流放三千里,他負責運送的一批糧草遲遲未達戰場,導致了戰機延誤。
看著本來沒什么特別的,可聽聞這柳西行被發配以后,那些負責運送糧草的人,交接的人,都接連死去,恐怕有些蹊蹺。
“我想去找柳西行來問問看。”
梅骰鬧一聽就傻眼了,半天才說:“少卿,這個柳西行被發配到了房齡,去一趟來回路程需要月余,你這……”
穆九瀾不理會他,只是去找上級報告。
誰料,過了幾日才有結果,上頭見面第一句話是:“誰要你查這個案子的?”
穆九瀾心道,奇怪,不就是你嗎?
表面上只能說:“是那堆舊案卷里的,我見這事兒后來有些奇怪……”
上峰叫魯達,面色更加不善:“有什么可奇怪的,不過湊巧而已,”
他想了想,忽然又努力把語氣放溫和一點:“總之你就別管這個案子了,大理寺還有那么多事情要你做,況且經費也不足,不可能讓你自己跑出去十天半個月,這里的進度怎么辦?”
穆九瀾有點摸不著頭腦。
她夜里不回家,均在大理寺住著,這天晚上莫名心煩,便到外頭走走。
一處背街小巷,人不多,況且夜深了,再走走便無一人。
咦。
穆九瀾忽然發覺,有人跟蹤她。
而且這個跟蹤者并不高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