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吹得樹葉簌簌有聲,那人跟著穆九瀾繞過一處圍場,光影斑駁之間,忽然丟了前人蹤跡。
這人四處張望,心里有點發慌,看見自己的影子也覺不安,正往后退了兩步,卻撞到什么東西上面。
是一把刀,不對,是刀鞘,并不鋒利,只是牢牢抵著自己后腰。
“我……”
穆九瀾這才發現,跟蹤她的是個女子,稍稍向前,道:“跟著我做什么,你知道我是誰嗎?”
那女子看清了穆九瀾,居然吐出一口氣,隨后拜倒:“穆大人,我這里有一冤案,唯有您能幫忙!”
穆九瀾看她周身沒有武器此刻路上也沒有人了,便帶她回了住處。
原來,這人竟然是柳西行的侄女。
“叔叔出事,實在被人所害,聽聞你查到了此案,希望您不要放棄?!?
“你是如何知道的?”
穆九瀾有些疑心,她不過是在大理寺內報告過一次而已……
“實不相瞞,我一直守著叔叔的房子,那日看見幾個人前去燒毀了其中書冊,又聽他們討論什么怎么,怎么堵住您去查……”
穆九瀾本來也就算了,聽說此事,感覺自己不查就有點說不過去了,就好像有人攔著,她就更得摻和。
“你知道的有多少?”
“大人請看?!?
不想這女子手里竟有一封密信,真真切切寫著白鮮豐陷害柳西行之事。
“是那位白大人?”
次日,穆九瀾寫好了結案報告,夾著女子信件和訴狀遞了上去。
這案子似乎太簡單了些,她想。
午后就出了變故,她只等來了一紙罰官的文書,自己莫名其妙地就被趕出了大理寺。
尋找布高星無果,過了幾日才得知,他竟然被流放發配至隴南。
似乎有一只無形的手,在操縱她的人生,穆九瀾心灰意冷,想回到現代。
此刻,細刃忽然發出蜂鳴之聲,穆九瀾這才想起這件傍身的物件,似乎已經很久沒有想起它了。
她伸手去推小廚房的門,竟然再次推不開,穆九瀾此刻萬分后悔上次為什么還要在回來這個鬼地方,如今想想,左不過是這里混不好了便想回家,在家那頭不如意了又想過來。
卯星也是毫無回應。
這種熟悉的感覺……
她想,這或許是對自己的懲罰。
搖擺不定的懲罰。
穆九瀾只得攥緊細刃,想著無論如何,總還是有它在。
夜里她又去找了從前酒店的朋友,湊合一晚,她并不太想住宮里。
“你真的不住宮里,不過,說起來不住也好,最近很不太平。”
小郭悄聲道。
“聽說南邊有人要造反呢。”
“什么?”
穆九瀾沒想到這個巴掌大的王朝,自己還能經歷幾次戰亂,但自恃有細刃做伴,也就睡了。
好像也沒睡多久,感覺外頭悉悉索索響,她剛想起身,卻看見一個黑影進來,那人身法很快,一下子就來壓住了她。
“你敢……”
穆九瀾剛想催動細刃,卻聽見一個熟悉的,很久沒聽過的聲音。
“是我?!?
居然是好些時候不見的王爺,不對,應該是被追殺的王爺。
安凌楓。
“喲,好久不見?!?
穆九瀾放下戒備,原來是老熟人。
“哼,聽說我在外頭這些日子,你在宮里混得不錯。”
王爺道。
“還可以吧,”穆九瀾笑:“如果我把某人交出去,估計能混得更好呢,王爺這是來助我更上一層樓的嗎?”
“你!”
穆九瀾笑,她很得意自己惹毛了王爺,好久沒見,她只想看看這人惱怒的樣子,也不知道是為什么。
“去那里了!”
外頭有幾人走動聲音。
穆九瀾不用想也知道是王爺的追兵,她伸手去推窗。
安凌楓來不及攔下,只得躲起來,此刻,月光一閃,穆九瀾發現他身側有血,應當是負了傷。
“嚷嚷什么”
“看見個男人過去沒有!”
穆九瀾低聲道:“看見了,往那頭去了?!?
追兵一愣,估計沒想到這么輕松,剛準備走去,領頭一人卻說:“誰知道你是不是扯謊,說不定你們就是一伙的?!?
穆九瀾無語,她感覺這是個必打的關卡,無論怎么回答估計都免不了一場惡戰。
剛好,她有點手癢了。
嗖嗖嗖。
回不去的惱恨全部發泄到這幾個倒霉蛋身上,三下五除二就給收拾了。
安凌楓目瞪口呆,也退后幾步,他知道穆九瀾有點功夫,卻沒想到這么三兩下就給收拾了。
“時下不便多說,改日再謝?!?
但他很快就走了。
什么事情,他沒說,穆九瀾卻在第二天知道了。
“聽說啊,昨夜,那個安順王爺帶人逼宮,皇位如今易主了,是個小皇帝呢。”
“那安順王爺成功了,竟然不自己做皇帝?”
“他呀,或許就想做個權臣吧,什么都聽他的,又不用出來當箭靶子。”
宮里頭易了主,自然街巷議論,穆九瀾沒想到自己幫了他這么大一個忙,心想這家伙不知道要送什么大禮來,倒是拂著袖子美滋滋。
等了幾天也沒見人影,穆九瀾想,這人可真是忘恩負義,恐怕現在在宮殿里夜夜笙歌,倒是忘了自己怎么活下來的吧。
晚上躺在又冷又硬的床板上,她越想越氣,忍不住伸腳踢了床欄一下,咚的一聲,
嘶。
居然是個男人的聲音。
穆九瀾剛想拔出細刃,卻反應過來了,這不正是那個忘恩負義之人。
“喲,你可算來了?”
她一腳跨在床沿,另一只腳斜斜垂著,一副老板派頭,自覺神氣十足。
怎么不神氣十足,她可是當朝宰相的救命恩人。
早聽了巷議,她也著意打聽了。
“王爺,哦不對,該叫安相了吧,怎么,要來報答我了?”
安凌楓眉頭微微蹙著,上下打量這個女人,他已經許久沒見,沒想到每次見面,她好似都很輕松,那些日子兩個人之間,似乎并沒有產生任何溝壑。
在外頭廝殺的日子,他有時候也會想起這個似乎有點情緒化的小女子,她是特別的,自然。
“報答,當然,”男子斂去神色,他覺得這個女人好像也有點冷血,要不然,那么長時間的相處,分開了好像就什么都不復存在了,是不是當初應該說什么都帶著她一起南下?
罷了,如今也還有時間。
他嘆氣:“讓你做御膳房的掌事女官,可還滿意?”
“這……還差不多吧。”
穆九瀾覺得還算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