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榮華還在喋喋不休的給程度說著孟繁星的事，說她如何對他情根深種，又說她這么多年是如何對他相思入骨的，現在又是如何傷心絕望的，程度看著她張張合合的紅唇，根本沒有仔細去聽她到底說了些什么，而是想起了他的姐姐許秋。

許秋在這個世界上最信任的人就是許榮華，他記得許秋說過的最深的一句話就是，許榮華是她在這個世界上，除他這個弟弟之外，最親近的人。

她說，許榮華是她來到寧海之后的第一縷曙光。

曙光……

在許秋的心理，許榮華的位置可能比他這個弟弟還要重。

程度看著許榮華精致美麗的臉龐，突然開口：“華姐，我姐姐之前可曾得過精神方面的疾病？”

許榮華一愣，繼而大吃一驚：“阿程，你怎么會突然這么問？”

“也不是突然，是想了很久。”程度放下手中筆，“我一直在想，姐姐她當時到底是絕望到了如何的地步，才會選擇在高樓上一躍而下。”

許榮華嘆了一口氣，“她當時被商豫所騙，又被劉繼成那群人給侮辱了，精神上受到了太大的刺激，她最后的那段日子，情緒上一直不穩定，夜夜難眠整日以淚洗面，所以，她大概覺的死亡是一種解脫吧。”

程度想起在向許村顧老師老家中撿到的那瓶治療抑郁癥的藥。

“我只是始終不敢相信，她會丟下我選擇去死。”程度的腦海中再次浮現許秋跳樓后的凄慘畫面，她和孩子滿身鮮血，五官扭曲，血肉模糊。

程度猛的閉上眼睛，他開始大口喘氣，腦子一瞬空空如也，胸口傳來劇痛，他開始不能呼吸。

“阿程？”許榮華走過來，“你怎么了？”

程度沖她擺了擺手，“老毛病了，不要緊，緩一緩就好。”

許榮華松了口氣，在他身邊坐了下來。

“阿程啊，我還是想說一句。”許榮華并沒有沉默多久，“繁星她現在的情況真的很不好，你還是去看一看她吧。”

“我去看了她，她就能好了嗎？”

“你就是她的藥啊！”許榮華激動道：“阿程，你怎么就是不相信繁星對你的愛呢？她那么愛你，可是你呢？你卻始終對她的情意視而不見。”

“抱歉，她這一番深情，我終究是要辜負了。”程度的情況好了一點，他直起身子，神色淡淡，帶著一絲慵懶，“你幫我勸勸繁星，不要在我這一顆樹上吊死。”

“你！”許榮華猛的站起來，“阿程，你就這么看不上繁星嗎？她哪里不好？哪里配不上你嗎？她總比唐家那小丫頭好吧？你和商知阮都能在一起那么多年，怎么就不能和繁星試一試？”

這一次，程度連眼神里的神采也淡了很多，極其的冷淡，“她哪都好，只是我不喜歡。”

他一句不喜歡，直接讓許榮華的神色崩了，這是程度第一次，如此直白且干脆的，表達自己對孟繁星的態度。

許榮華明白，他說不喜歡，那就是絕無可能的意思。

她頹然的再一次坐了下來，自顧笑了一下，“阿程，你和你姐姐是真的像。”

程度沒有說話。

“不過我還是希望你能去看看繁星，就算我求你的，行嗎？”許榮華看著他，第一次紅了眼圈，“就算你不喜歡繁星，你們也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就為了這十年的情意，你去看看她，好不好？”

程度沉默著點了點頭。

許榮華轉悲為喜，她笑了起來，“那就明天吧，你到我家里來，我親自為你下廚。”

“好。”程度又點了點頭。

許榮華兀自高興了一會，又看向程度，眼神里帶著一絲熱切。

“您還有事？”程度問她。

“阿程。”許榮華站了起來，有點不太自然，“我還想讓你幫我個忙。”

“您說。”

“最近繁星的工作出了點問題，你知道陳大導演的那個電影嗎？本來女主角原定的是繁星，可是昨天我接到陳大導的通知，他說不用繁星了，后來我去打聽，才知道女主換成了葉蘇蘇。”

程度道：“陳延那個人選角一向刁鉆古怪，他導演的電影，之前也多次出現臨時換角的情況，這也正常。”

“但是換成葉蘇蘇就不正常！”許榮華憤憤道：“自從繁星出事以來，葉蘇蘇就一直在搶繁星的資源，已經到了明目張膽的地步，繁星幾乎所有S級的資源，全都被葉蘇蘇搶了去，她這是要公然和繁星做對啊。”

“繁星之前是不是得罪過葉蘇蘇？”

許榮華眼神一閃，“她和繁星是對家，有摩擦有過節也很正常，但她也不能如此落井下石啊！”

“葉蘇蘇那個人，我聽說一向是睚眥必報的，度量比較笑，她能這么做，也很正常。”程度淡淡道：“花姐，不如就趁這個機會，讓繁星歇息一下吧。”

“你這么說，就是不打算幫繁星了嗎？”許榮華急切道：“這部電影最大的投資方就是未來科技，只要你發話，陳大導也會賣你面子的，阿程，這個電影對繁星來說意義最大，她不能失去這個機會啊！不然她真就在這個圈子里混不下去了。”

“我勸您一句，在這個時間點，繁星最好還是沉寂一段時間比較好，如此頻繁的出現在大眾視線里，只會讓大眾對她更加的厭煩。”

“阿程！”許榮華大喊一聲，終究是和他急眼了，“之前我求你，你連宋向陽都能幫，為什么你反而不幫繁星？難道繁星在你心里，連宋向陽都不如嗎？”

“可我不能為了你們，一而再再而三的破例，這是我的原則。”

“阿程……”

“華姐，我一會還有個會要開，今天就先到這吧，我明天準時去看繁星。”

許榮華這才罷休，也沒和程度打招呼，直接轉身走人。

程度抬眸，看著她離開的背影，眸色深沉。

許秋之前曾多次和他說過一句話。

“阿程，爸媽死后，你我的性命就都不是自己的了，而是屬于彼此的。”那個時候的許秋，雖然瘦弱，但眼神卻分外堅定，“任何時候，不管你遇到多大的困難，遭受多少痛苦，你都不能輕易放棄自己的生命，因為你的命不是你自己的，而是屬于我的，是你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你姐姐我的。”

“同樣的，我的生命也不是我自己的，而是屬于你的，不管任何時候，不管發生任何事，我都絕不會放棄自己的生命，因為我還有你，這個讓我牽腸掛肚的弟弟。”

許秋剛死的時候，程度曾一度懷疑這是個夢，因為他始終無法相信，許秋會自殺。

她選擇了死亡，就是背棄了自己曾經的誓言。

那個時候的許秋，有她最愛的顧老師在身邊，有她最信任的許秋陪著，還有她一直牽腸掛肚的親弟弟在國外沒有回來，即使她遭受了莫大的侮辱，精神上受到了一定的刺激，也不太可能走上自殺的道路，何況，她當時跳下去的時候，還帶著那個剛出生不久的小嬰兒。

程度一直也想不明白。

但在看到那瓶治療抑郁癥的藥以后，程度明白了。

許秋不會選擇自殺，但得了抑郁癥的許秋，她會。

手機在此時響起，關山打來了電話。

“你之前讓我查的那瓶藥我查到結果了。”關山似乎滿腹心事，“我們見面再談。”

程度去了關山所住的地方，他進門的時候溫雅正要出門，她拿了個大大的行李箱，看樣子是要出遠門。

程度對溫雅沒什么好印象，見了她只投去了淡淡的一撇，點了下頭，便進了屋。

溫雅嗤笑一聲，她回頭沖關山喊了一句，“你是個很好的床伴，以后你要是有需要，我可以再過來陪你。”

關山輕笑一聲，“謝了。”

溫雅扭腰，邁著婀娜的步伐毫不猶豫的離開。

看這樣子，兩人似乎是散了。

不過程度見怪不怪，關山的女人換了太多，沒有一個長久的。不過都是好聚好散，這也是他的本事。

“那瓶藥是純外國進口，我查到了它的生產廠家，這藥已經在十年前停產了。”程度剛坐下來，關山就緩緩說了起來。

“我查到了當年的新聞，這藥之所以停產，是因為服用后有患者出現了較大的副作用，當年有患者家屬投訴了藥廠，事情鬧的挺大，不過這事是在國外發生的，國內報道的比較少。因為這藥在國內很難買到，普通的藥店和醫院根本買不到。”

“你說副作用，是什么？”

“心悸，失眠多夢，神經紊亂。”關山看向程度，“長期服用的話，患者的身體和精神都會受到很大的消耗和損害。”

“查到這藥是在國內哪里買到的嗎？”

這次關山卻笑了起來，意味不明，“說來也真是巧，這藥當年在寧海只有一個地方能買到。”

程度凝神，聽關山繼續說道：“唐家的德善醫館。”

程度眸色一緊，“唐家老爺子的那家醫館？”

關山點頭：“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