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會的。”
信天氏輕輕地說。
“我只會將那個神君拉下神壇。”
……
天外天。
仙音裊裊，閑云飄過，丹鶴飛舞，一派仙家氣象。
而這世界中，只有一個白衣仙人跌迦而坐，御空而行。
“無知的螻蟻，不過是我褪下的皮屑，竟敢妄言逆神。”
王淵舉止傲慢，高高在上，仙人的出塵縹緲與神的高貴威嚴完美結合，不落凡塵。
隨著黑子的落下，棋盤上五顏六色的棋子已經重新轉化為黑白二色，一度脫離樊籠的蒼生再次被玩弄于鼓掌。
“空谷，你還沒察覺到嗎？你已經變了。”
季薄面容祥和，卻帶著苦意，悲苦地望著眾生，望著王淵。
“你說的是我變得更強了嗎？”
王淵知曉季薄的意思，卻對此嗤之以鼻。
“最初的最初，整個混沌是虛無的，只有一個世界沉浮在混沌中，那時候的混沌并沒有此時的特性，它只是單純的虛無、不存在。”
季薄自顧自地說道，說起了儒家對于整個多元混沌的研究成果。
“那個世界究竟如何，什么構造現在也不得而知。只能知道，道門三清、佛門三世尊、神道昊天上帝與東皇太一、儒學孔孟先圣，還有域外的魔法、舊日神系、收容物體系等諸天萬界赫赫有名的體系，都與它有著莫名的關系。”
“而無論是哪個體系，它們的最初都有著同一種東西。”
青衫儒生指了指自己的胸膛，說出了讓成年人為之嗤笑、連孩童都聽厭煩了的東西：
“愛。”
王淵瞥了一眼季薄：“諸天萬界中無論哪個體系，都有著魚肉眾生的強者，你們儒家也一樣，據我所知就有一個塑造文道文膽丹心，寫出的著作具有超凡特性的特殊世界，這個世界我也沒見得有多文明先進，一樣還是弱肉強食。”
“是的，任何一個體系都有著紕漏，這是圣人也無法消滅的東西。或者說，這些的存在本身就是某些對應強者成道后的產物。”
“但道友，你可知在一開始的時候，一切體系都主張著愛眾生。”
“仙道貴生，仙人與凡人都有著一個人字，一切眾生，包括道祖自己有著同等的本質。這便是仙道的愛，把眾生與自己視為平等，一切都有著成道修行的機緣。”
“神道的愛，引領蒼生走向文明與輝煌，神是眾生的引導者、庇佑者，善神可以引導文明不走上歧路，為文明兜底。這就是神道的愛，雖然自恃高貴但卻愛著眾生。”
“可是，你有愛嗎？”
季薄的話讓王淵為之沉默，而季薄沒有指望王淵回答，而是自問自答道：
“仙之愛，在于平等和機緣，給予眾生相對平等的機緣和自由。”
“神之愛，在于庇佑和引領，讓人們可以不走上歧路而為之兜底。”
“而你對眾生有過這些愛嗎？”
“你對文明的發展放任自流，是因為這個文明無論怎樣發展，只要發展了就會對你有好處，觀測文明原始不加以干涉的發展流程，明明只是冷漠放任你卻冠以賦予自由之名，引導的責任還是神君宮替你做的！”
“你對造化境設置了必死的命運，無論如何抉擇都無法改變最后的結局，你從一開始就沒有給他們超脫的機會，在這個過程中讓他們養蠱自殘，為你完善世界，開辟道途，攝取他們的大道，成為你的資糧，更沒有將他們視為你未來同等的道友。”
“神之愛，仙之愛，你都沒有！這就是你無數次接近敗北，落入風的原因。”
“你想讓眾生接受你的道，可你的路讓他們根本沒有活路，怎么可能被他們所承認！？”
“王淵！還不醒來！你已經被自己的仙神之道迷失了雙眼，真靈蒙昧！”
季薄大喝一聲，王淵如同聽到了黃鐘大呂，整個人頓時從那漂浮迷惘的境界脫落下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暢快的大笑響徹信天界，這笑聲讓信天界的規則為之雀躍，混沌為之震顫，而四兇們……死的速度更快了。
遂古之初，修行之道初立，充滿愛的本源哲學思想，一度引導眾生出現了強者。
他們不知為何，篡改了宇宙，讓混沌變成了現在這般，可以孕育億萬世界。
然而大易不易，世上一切都是會變的。
原本愛著眾生的體系變了，仙道貴生，卻出現了黑社會資源修仙流派；出現了吃人流派；出現了強者為尊、弱者不如狗的內卷仙道；出現了宗門壟斷一切渠道的賽博朋克仙道……
神道引領眾生，卻出現了鬼神世界以蒼生為血食；出現了萬神殿把控文明進度、阻礙世界原力的改變；出現了神道擠壓仙道的世界；出現了從至上神開始層層剝削下層，城隍土地剝削凡人的剝削鏈世界……
第一個時代，就是混沌中諸多體系開辟之初，依舊有愛的“原始時代”。
第二個時代，就是修力不修心、修法不修道的風氣蔓延整個混沌的“蠻荒時代”。
然而現在第二個時代也已經過了，現在是第三個時代。
“開化時代”！
諸多世界出現了改變。
黑道資源修仙界開始了資源循環利用、整個社會體系被整合在一起，強者們探索混沌吞吐無盡的元氣。
內卷世界有一個絕對的至強者鎮壓了一切，讓化神修士和一個凡人可以平等對話，所有的生命都有著修行的機會，一切生命都可以爆發自己的靈光。
原本食邑萬戶的原始天庭被推翻，自凡人誕生的上元天庭取而代之。龍王要為凡人施云布雨，修道人要研究新的道法……
“恭喜道友，歷劫歸來！”
季薄輕輕合掌鼓舞，祝賀著王淵的蘇醒。
“多謝道友。”
王淵回顧自己的歷程，才大概知道了自己怎么回事。
從狐妖世界晉升鬼仙真人開始，他的心態就出了問題。
隨后更是吞下了天魔主“白”，力量的膨脹遠超自身哲學心靈體系的進步，境界跟不上修為道行。
這個時候還算可以接受，仙道貴生，無量度人，仙道力量對心態的影響無非是變得淡漠一些。
而在信天界，初步凝聚的大易神君位格更是刺激了王淵的道化侵蝕，讓他一度陷入了傲慢至極的境地。
長此以往，王淵則會被自身的大道給徹底侵蝕，一個名為“空谷”的怪物會從自身的尸骸中爬出。
這也是鬼仙境的成道之劫，高等的世界會將這種劫難化作實質性的“天劫”、“前置條件”、“功德需求”、“外魔”來削減劫難。
而王淵來自狐妖世界這個窮鄉僻壤，看似成道簡單，但實則自己的劫難更加防不勝防，后果也更嚴重。
畢竟其他世界也不是傻的，真要是成道沒有后果，世界怎么會把難度調高，還設定一個天劫？
這成道之劫很可能是源自于三清道祖，目的是篩選自家門人，不讓德不配位之人可以安享長生。
但凡修持三清的仙道之人，是絕對無法逃脫這劫難的，哪怕自開一條新的仙道流派也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