鍛雪踉蹌一下抬頭去看那人真身。

“大師兄……”

像元庭融卻又不像，他嘴唇不似往日淡色如水，反而泛著鬼般的水紅，仿佛下一秒就會淌出血來，鴉羽般的黑發不復存在，盡數變白像落了層萬年不化愁人的雪，將他的臉襯得慘白。

元庭融從來是個毫不女氣卻極其美的仙長，眼如清泉回波流轉，若即若離，非凡人可觸。

他之前若是端莊淡然如一塊羊脂白玉，此時美的驚心動魄勾人心弦，像是潑墨所繪成的圖，濃烈驚人郎艷無雙。

剩下的魔修看見鍛雪后仿佛被嚇到的雞，大氣不敢出，只在心里感嘆道，真像啊，簡直像真品一樣。

中心那人聽見那聲呼喊愣了一下，背后像是壓了一座山一樣沉重，仿佛只讓他回頭而已，就花費了所有的力氣，兩個人對視。

這次見面隔了寥寥數年，這回頭的一瞬間卻讓兩人覺得漫長，元庭融突然笑了，笑的美艷冰冷。

鍛雪只一個眨眼，那人突然接近她，兩個人是從未有過的親近距離，說是耳鬢廝磨也不過分。

他聲音甜蜜輕柔。

“小師妹……”

鍛雪心喜，大師兄這不是好好的，菱秀和二師兄怎么支支吾吾的，她準備去拉元庭融的手腕，問他怎么手這么蒼白，這些年怎么不回瞰日峰，這些年過得好不好。

還沒碰到，那只手已經覆上她的脖頸，哐當一聲將她按在梁柱之上，強硬的像是一把鐵釘，將她釘在上面，無法掙動。

元庭融的手冷得駭人，眼中無一絲溫度，嘴上卻有個開心的弧度。

紅如血的嘴唇動了動，像是在說讓人心碎的情話。

“這個幻術不錯，可惜小師妹早被我害死了，怎么會可能跑來找我！”

元庭融白色發絲飛揚，手中靈力聚集鍛雪立馬感受到了窒息，她看著元庭融左眼下臉頰中心有一墨點大小的紅痣，泛著魔光，宛如一滴血淚。

鍛雪看著半仙不仙半魔不魔的元庭融，不知道是為了他還是為了自己的處境，她心頭一痛眨了一下眼睛。

元庭融只覺得虎口一下又涼又燙，燙的他心口咚咚一聲，重新感受到跳動。

涼的像是有片孤零零的雪花融進了他早就什么都什么都入不了的心。

他像是突然清醒，猛得松了手，踉蹌的退了兩步。還不敢確定，在自己的手和鍛雪之間看來看去，一臉驚疑。

鍛雪感覺自己被人放下，卻直接腳軟了，一屁股坐在地上，她用衣袖擦擦眼睛，直呼自己沒出息，別人辛辛苦苦為了她挨了十五年的罵，自己一個關機十五年立馬重啟的人怎么有資格哭。

“我來的路上，別人都在瞎說，說大師兄將我殺了，叛入魔界，竟是些荒唐笑話。我相信師兄不會入魔，大師兄未來還要繼承望臨派呢。”

元庭融聽見鍛雪裝作沒事卻帶著泣音的話，像是多年以后得見光明的人，小心翼翼。

那雙手這時卻不敢再碰鍛雪，一只手虛捧著她側臉，那雙眼是歡喜痛苦抱歉五味雜陳。

“小師妹，我終究還是讓你失望了。”他開口道歉。

“大師兄，沒有什么失望不失望，我們回去好嗎？”鍛雪站起來，向元庭融走近一步，對方卻連退三步。

元庭融閉著眼，眼神閃避有些畏畏縮縮的伸手擋住自己的的側臉，像是害怕見光的病人，寬大的云袖遮住他天人之姿，遮住他一夜白頭。

“小師妹，不要看我。當年是我害死了你，現在我是最沒資格見你的人了。”

鍛雪眼眶發燙，她喘了喘氣，盡量讓自己聲音抖的不太厲害，扯出個笑臉來。

“大師兄，不是你害的我，怎么別人瞎說，你也瞎想。你明明很想見我，還是師妹我自作多情，若是自作多情了，那我便扭頭走了哦。”

元庭融想要辯解似的伸手拉住鍛雪，卻像被燙到似的又立馬松手。

“小師妹…”忍不住叫了一聲，卻無法挽留，兩個人的身份已經不如當年，他已經不能旁若無人的站在她身邊了。

鍛雪扭頭去看元庭融，他明明三千愁絲盡數染白，卻比以前孤清山雪的樣子秾麗十分。

體溫很低，嘴唇卻泛著紅，像是發著病，卻神采奕奕，強迫自己過分亢奮的狀態。

他只睜著眼，一眨不眨，像是用全部心神分辨是不是自己又被幻覺臆想蒙了心。

“大師兄，我如今早已不是小師妹了。”如今她都不知道是多少人的師姐，不止在派中，哪怕他們峰里早也算不上是小師妹了。

偏偏元庭融點了點頭，撒了把溫柔星子的眼眸彎彎，是誠心誠意的笑。

他像是理解了又像是沒理解，喃喃自語般又喊了聲。

“小師妹。”

她看元庭融認出自己也安靜下來，要上前兩步問他如何頭發雪白，怎么被慈暉綁來塔上。

她伸到的手還未觸碰到元庭融，腰上卻傳來緊束感，她低頭看的功夫已經被拉到了憑欄附近。

元庭融拔劍而起，鍛雪被帶入一人懷中，那人用左手手臂環著她腰際，等她抬頭望向那人，才知道原來是慈暉。

慈暉笑容帶著憐愛激動，雙目卻落出碩大的淚滴，低頭在她耳側說道。

“居然真的是你，啊——簡直像是綺麗的夢一樣。”

“放開小師妹！”琰鷺劍劍光閃過，慈暉圈住鍛雪的左手從肩膀處被砍斷。

“真是殘暴呀，看看你在小阿雪眼前像什么樣子。”慈暉看著自己掉下來的手臂只皺了皺眉，下一瞬左臂再生了出來。

他在鍛雪還未來得及解開鞭子時，便拉著她一同跳下了憑欄，這參天之塔從塔頂墜落可不是玩鬧，鍛雪要喚出御劍，自然掐了個決，結果想起她的雨山應該在鑒魔涯已經損毀不見了，

倒霉倒霉倒霉，靠，就知道慈暉這個瘋批一出現準沒好事。結果她正氣惱，就看一把寶劍和元庭融一同從塔上俯沖而下，朝著鍛雪追來，是雨山，雨山劍怎么會在這里。

結果差了分毫，鍛雪和慈暉先落了地，卻不能說是落地，她感覺周圍場景變換了一次又一次，隨后到了一個地方終于停下。

慈暉倒是毫無意外的起身到屏風后面換起了衣裳，有個隱約人影在屏風后晃動，隨后鍛雪趕緊起身拍拍屁股，她走出門，發現這也是一坐塔，他們兩個現在就在塔頂，這難道是慈暉的寐諫塔。

在她心有疑惑的時候慈暉已經笑意滿盈的從屏風后走了出來，看鍛雪正站在圍欄出上看下看，見他出來還一副如臨大敵的表情，慈暉將鞭子變成一把精致的扇子，每每扇動還會有鈴鐺輕輕響動。

“怎么這幅表情。”

“不然呢，我還對你笑臉相迎嗎？”她要不是沒有武器，非得狠狠地啐一口。

“我可是從那件事以后就非常—非常—”慈暉捂住心口像是心痛難當的樣子，鍛雪接過他拉長尾音的話。

“非常抱歉？”

“不，非常非常的迷上了你，也不對，是我義無反顧的愛上了你，你懂嗎。”他表情激動爛漫，紅暈滿臉，像是情竇初開的孩子訴說著自己火熱的戀情。

鍛雪看著這個景象先是被嚇得退后兩步，她只覺得眼熟，還是耳熟，還是腦子覺得熟。

……

“如果我穿越到了慈暉這個人手下可怎么辦啊，會不會兩句話他不滿意就把我，咔，殺了？”

“他會義無反顧的愛上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