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邶夜的身子傷了根本，連續(xù)兩日都在休養(yǎng)，滄州城戒備愈發(fā)森嚴(yán)，加了不少巡查的士兵。

江箬端著藥盆走進(jìn)廂房，傾數(shù)倒進(jìn)了浴桶里。

“公子，你需得在這個湯藥里泡半個時辰。”江箬一邊伸手試著水溫，一邊說道。

為防隔墻有耳，江箬在外稱呼李邶夜為公子。

她沒聽到李邶夜回答，回頭去看，正看見李邶夜束發(fā)后，解開上衣，蒼白精壯的身子在衣服下若隱若現(xiàn)。

江箬不動聲色收回視線，微垂的睫毛顫抖了下。

“苦若，扶我一下。”

江箬漠然一瞬，“好。”

她垂著眼睛不看他，走過去伸手。

李邶夜腿腳傷的厲害，每夜入睡仿佛有千萬只螞蟻啃噬一般，她尋了秘方煮藥，卻忘記李邶夜行動不便。

李邶夜身體修長，傾覆過來如大山來臨一般，他身上有股特殊的藥味與冷香混雜的味道，他沒有搭手，而且伸出胳膊放在江箬細(xì)白的脖頸上。

他這個動作不無道理，在李邶夜眼里，身為男人的江箬身子骨的確是太弱了點(diǎn)。

十年來江箬長與道觀，始終清冷自持，從沒與人這樣親近接觸過，她默不作聲，用足了力氣將李邶夜扶進(jìn)木桶里。

“公子好生浸泡，我先出去了。”

江箬動作也不急緩，拿著木盆走出去，臨走時還不忘記添上了安神香和炭火。

李邶夜闔上眸子，他身處上位多年，無需揣度任何人的心思，不過方才，他疑慮了。

那位小道士，似乎不喜歡與人接觸。

崇月出門買藥，回來時臉色尤為委屈，將那張藥房拍在桌子上，“真是為官者當(dāng)?shù)溃幏窟B藥都不賣了。”

崇月喝口水，講述了買藥經(jīng)過，江箬這才理清。

原來他去買藥，藥房看了他這張方子告知其中幾種藥，上面吩咐都不能賣，恰恰那幾種藥是最重要的，崇月跑遍了正個滄州城的藥店都沒有買到。

江箬看著藥方上被標(biāo)記出來的幾種藥名，面色逐漸變冷。

這幾種都是凍傷藥，滄州城素來有冰封千里之稱，一進(jìn)十月寒氣逼人，凍傷身體再輕易不過，想必也正是那個人多，韓玉錚不想大海撈針，干脆禁賣。

當(dāng)年那個一心只讀圣賢書，愿為百姓拋頭顱灑熱血的韓玉錚大人，果然已經(jīng)不在了。

藥浴之后，李邶夜雙腿麻木已然緩解，他穿戴整齊在房間訓(xùn)練走路，直到出了一層薄汗，方坐在臨窗處，打開一側(cè)窗戶，目光遙遙看向遠(yuǎn)方。

房門砰砰砰響起，他側(cè)目：“進(jìn)。”

房門輕響下，門口人影微動，一抹蒼老聲線傳來：“抱歉，貧道找錯人了。”

那是一老一小兩位道士，身前放著一個大口袋，老道士頭發(fā)須白，面向看去似胡人血統(tǒng)。

“閣下可曾見過兩位年輕道士。”

年輕道士？

原是找苦若的。

“何事？”

“貧道法號圣道，聽聞苦若大師道法精深，我?guī)熗蕉送緩酱说兀肱c苦若大師討論道法。”

李邶夜淡淡吹了一下茶水。

沉默，圣道高人臉上多少有些掛不住，他師承神秘天人，在境外地位不俗，近些年來他高高在上慣了，一般人聽到他的名號多少都會恭恭敬敬。

眼前這位……

圣道神色一緊，絕非凡品！

這等醇厚貴氣與上位者的氣勢，他見慣了皇室才能分辨出來。

“閣下有事嗎？”

江箬帶著崇月走近，李邶夜看到，同是道袍，他穿著順眼了許多。

“苦若大師。”圣道高人撫了一把胡子。

他這個年齡和地位，稱呼對方為大師，看她可敢應(yīng)。

江箬頷首：“圣道大師遠(yuǎn)到滄州城，是為我滄州百姓之福。”

圣道高人眼中浮現(xiàn)不悅，在他看來，苦若雖然有名氣但是年齡不大，不該如此自傲。

“這是請柬，貧道請苦若大師橋下一聚。”

圣道語氣不像是請，倒像是命令。他放下請柬離開，崇月目送著他們，皺眉：“師叔，你好像沒答應(yīng)吧。”

江箬將請柬隨手一放，橋下一聚她確實(shí)沒有興趣。

方才她去了藥店詢問，的確是很多凍傷藥，暖冬藥被禁賣，這是滄州城最需要的時候，買藥的也怨聲載載。

“無妨，我的傷已經(jīng)好了不少。”

李邶夜輕放茶杯，眉目翊颯。

江箬眼中閃過一絲波瀾，她從未說過這藥房禁賣的事情，他卻像什么都知道一樣。

“韓玉錚現(xiàn)在對我厭之入骨，自然想逼我出來，他一開始定然是排查郎中，只是我不知道你用什么辦法沒有讓郎中透露出去，所以他才會想到禁藥這一方面。”

江箬微繃的面容上放松下，她本來很擔(dān)心李邶夜頹廢不起，心情郁結(jié)，卻沒想到他已經(jīng)是不出門可算出所有。

“那位郎中來是我用了特殊手法的，為了以防萬一藥方我也動過。”

有冷風(fēng)吹入，江箬走過去關(guān)上窗戶，從桌子上拿過手爐遞給李邶夜。

暖爐暖洋洋的，他抱著，感受著溫度從手腹傳達(dá)至四肢百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