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學后，學校本著鍛煉新人的目的，給幾位新老師安排了班主任的活兒，文陽和張曉青都肩挑重擔，各自負責一個班級。

文陽是180班的班主任，曉青是181班的班主任，兩個班級教室挨在一起，而她們兩人也一樣，處處形影不離。

早上六點半，她們一同離開宿舍，去班上監督早自習；晚上十點半，學生就寢后，她們手挽著手走回宿舍，洗漱休息。

“你們班今天的情況怎么樣啊？”文陽一邊插上電茶壺燒水一邊問曉青。聊聊班里的情況是她們的主要話題。

“能怎么樣啊？男生占多數的班級紀律能好到哪里去，后面的幾個人高馬大的男生上課老是說小話，自習課上更是說個不停。把他們的座位調到前面，又影響了前面那些愛學習的同學。真是惱火！”曉青皺著眉頭說。

“我們班也差不多吧，一直盯著還好點，如果我有事出去了，教室里就嗡嗡嗡的，像個菜市場一樣。”文陽的話語也充滿了無奈。

“是啊，他們真拿自習課當菜市場了。今天下午我讓班里幾個愛鬧騰的人去英才班教室外看了看，讓他們學習人家的紀律性和自我管理。結果他們回來給我說，‘老師，人和人是不一樣的，我們要是能像他們那樣，也就是英才班的學生了，也不會遇到你這樣剛畢業的新老師了。’真是把我給氣得說不出話來。”曉青說著苦笑了一下，“他們還欺負新老師呢。”

“唉，這些普通班的學生被人以分數劃分等級，心理肯定不平衡的，他們也知道給他們配的老師都不是最好的，有時我自己也感覺力不從心。”文陽說著嘆了口氣，倒好洗腳水，開始泡腳。

“每天能感受到自我存在的時刻就是現在，熱水泡腳的時刻。曉青，壺里水多，你也泡吧。”

曉青擺好盆子，坐在文陽的對面，開啟泡腳聊天模式。她接著抱怨道：“新老師這么難，學校也不多關心咱們一下。”

“就是，應該先讓我們當個班主任助理或者副班主任什么的，先跟優秀老師學習幾招嘛。”文陽附和著。

“是啊，我們好像新兵卒子，啥都不懂就立刻被派上戰場，一不小心就當炮灰。”曉青沮喪著臉。

“學校才不管你是成了炮灰還是將軍，反正就是讓你時刻戒備，激發潛能，付出全部身心，只要學生成績提高了，他們就滿意了。”文陽倒是很了解學校領導的意思。

“唉，怎么提高嘛？我現在連教訓學生的話都還不怎么會說。有時訓著他們，自己都覺得好笑。”曉青說著又笑了。

“我也是，感覺自己板著個臉的樣子肯定有點裝模作樣，今天還看到有個學生在偷偷學我，真是氣人。”文陽也是無奈。

“老師不好當，班主任更不好當，我都后悔了，干嘛學師范啊，以前實習時站在講臺上的自豪感早已被消磨殆盡。”曉青嘆氣道。

“是啊，人們都提倡“學高為師，身正為范”，卻不知道老師還要有極其強大的心理素質。如果不把自己的心靈鍛煉強大，根本無法站在講臺上的。我有時候覺得自己的心理能量不夠用啊。”文陽說完這句話，兩人不約而同地沉默了。

“曉青，你們班有沒有特殊的學生？”文陽又給自己加了熱水。

“什么特殊的？殘疾的還是托人走關系進來的？”曉青也加了熱水。

“不是那個意思。我們班有位女生有癔癥，一種心理疾病，我在網上查了，又叫歇斯底里癥。這女生情緒敏感，一激動起來就容易暈倒。我也是今天才知道。上午她和一位男生吵架，我把他們叫到辦公室說了幾句，回教室沒一會她就牙關緊咬地暈倒了。我趕緊扶她到醫務室，躺了一會又沒事了。我給她家人打電話，她爸爸說她有癔癥，她媽媽也有這個毛病。哎喲，我都給嚇著了。這樣的話以后也說不得她了，在她面前只能小心翼翼了。”文陽深深地嘆了口氣，搖搖頭。

“碰上這樣的學生真是麻煩，還好我們班沒有，我們班學生皮得很，怎么說都不聽。對了，文陽，你們班這次月考成績怎么樣？”

“不怎么樣，各科年級排名都在后面，尤其是數學。”文陽想起什么，忽然笑了，“以前我的數學就差，沒想到我的學生和我一樣！真要和我們班的數學老師想想辦法了。我看你們班的成績還可以呢。”

“只是英語好些，我每天額外給他們上了點課外資料。我是擔心班上成績太差會被換掉班主任。”曉青直言憂慮。

“是啊，被換掉還是很丟人的。我也只有再想辦法督促他們了。”文陽說著把最后一點熱水倒進盆子里。

“你說，高中生最喜歡的老師是什么樣的老師？”曉青問道。

“現在的高中生和我們那個時候可能有點不同吧。我們高中時候最受歡迎的老師是和藹可親，知識豐富，刷題超厲害，也不怎么管學生的老師。其實我自己呢，是對老師有天然的畏懼。我不喜歡親近老師，路上遇見老師，恨不得繞道而行。”文陽坦白自己是怕老師體質。

“那么怕老師的人怎么還當老師了呢？”曉青很意外。

“我也不知道，陰差陽錯，稀里糊涂的。不過，我還記得幾位對我特別好的老師，心里也挺敬仰他們，可能潛意識里希望自己也能成為那樣的老師吧。但是現在真的有些迷茫。”文陽輕輕地嘆息。

“我也是，每天從早忙到晚，有時卻不知道自己做了啥。唉——”曉青也嘆息了。“老師這個職業真的讓人身心俱疲。”

“我們盡量向身邊的優秀教師學習吧。那個英才班的李峰老師確實厲害，我上次去他們班聽課，他的思維條理、語言邏輯、教案板書，都讓我欽佩得不行。怪不得人家是極為頂端的全國特級教師呢。說實話，我都想重新回爐，去英才班當學生，聽聽李老師講課呢。”文陽羨慕能聽優秀老師講課的學生。

“是啊，聽說英才班的學生每個月還有助學金，每個人都有，不管家里有錢沒錢。總之，成績好了什么待遇都好啊，在這個社會里。”曉青搖搖頭。

“所以我們還是加油吧，把真正想讀書的孩子帶出來就好了。盡力而為吧。”文陽說完，兩人都默默地給腳盆加上熱水。

“對了，幾個新老師約我們周六下午出去吃飯，然后唱歌，你去不？聽說李康與何玉已經在談戀愛了。”曉青攪動著盆里的水，帶入八卦新聞。

“真的？俊男美女的動作真夠快。那我們周六去圍觀一下。”文陽聽到這個消息挺意外。

“有啥好圍觀的？不就是談個戀愛嘛，看你說的好奇怪，沒見過別人談戀愛嗎？”曉青笑道。

“怎么可能沒見過呢？大學里成雙成對的見得多了。我只是一直在懷疑他們倆是不是談戀愛了，之前不是說何玉在與山下超市那個超級帥的店長在談戀愛嗎？這么快就換人了？”文陽的八卦新聞也是不少。

“那個人帥是帥，但是與她的共同語言比較少吧，他們就沒談幾天吧。還是李康好啊，個子高，人也帥，對人又好，還會寫詩，真的挺不錯的。”曉青評論道。

“難道你也喜歡上李康了？”文陽驚訝道。

“沒有了，我只是實事求是地點評一下而已。我才不在本校老師里找呢。”曉青夸張地搖搖頭，“以后如果結了婚，家里也見單位也見，煩不煩吶？”

“哈哈，我也是這樣想的。來，拍一下！”兩人雙手擊掌，開心地笑了。

洗漱完畢，她們趴在各自的書桌上備課、改作業。

快到十二點了才躺在自己的小床上，睡前再聊上幾句。

“曉青，剛才我在窗口看見今晚的星星很多，夜空看上去好美哦。”

“嗯，高原上的星星就是顯得近一些，亮一點。”

“你看到這樣的美景會想到誰嗎？”

“呵呵，干嘛？你想男朋友了？”曉青反問文陽。

“我沒有男朋友啊，你又不是不知道。只是有點遺憾，如果能和男朋友一起在星空下旋轉就好了。”文陽轉身準備睡了。

“哎，你的確是個浪漫的人，小說和電影看多了吧？放心，遲早會有那么一個人出現在你面前的。”曉青安慰道。

“好吧，你也一樣，會有一個人陪你看星星的。睡吧，晚安。”文陽打了哈欠。

“晚安，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