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挽當然不會在這片見不到多少活物的荒島上長久生活下去，哪怕除了威爾森還有一個塞莉安陪著他，他也不可能在這里住上幾年的。

這幾天里，塞莉安的傷勢也痊愈得差不多了，她現在已經能自己去取水的地方找些每天生活的必需品了。前幾天剛碰上她的時候雖然她也還能動彈，但跟吃了個百分之九十九的緩速效果差不多，再來場雨淋一下，緩速直接升級成暈眩。

物資方面，肉已經斷了三天了，不太行。江挽檢查過自己放下去的幾個捕鳥陷阱，通通一無所獲，這片島上他已經把能走通的地方都走過一趟了，沒有看到塞莉安說過的那些可食用的大型動物痕跡。能不能吃上肉，關乎他能不能早點離開這座小島。

不吃肉不行，他現在只有一把簡陋的石斧，一棵樹沒砍上一半兒就哼哧哼哧喘大氣。話又說回來，這不能全怪吃不飽沒力氣。這里的樹，硬得離譜。

這種硬不是像地球上那種密度極高放水里沒什么浮力的硬木，而是一種超出江挽認知范圍的堅硬，砍倒了以后，他可以很輕松就扛在肩膀上健步如飛的，樹本身的質地不算緊密。一天砍崩三四塊兒石斧，這讓他一度懷疑這玩意兒到底是不是樹。

但塞莉安告訴他這就是樹，在對照了通用語和漢語中關于樹的定義后塞莉安明確告訴他的，這就是樹，而且是這個世界上極為平凡普通的，許多族群國家都會用來建造房屋的——樹。

天色漸漸暗了下去，江挽提拉著從海邊石頭上刮下來的約莫大半斤不知名的軟體生物回到了小窩。一起帶回來的還有今天一天的伐木成果：一棵手臂粗細的，無比堅硬的樹。

塞莉安看過之后，告訴江挽這玩意兒是能吃的，然后就坐下去抱著本子繼續寫通用語里的字詞了。江挽在一面寫下漢字、詞語、句子，解釋清楚后塞莉安再在另一面寫下通用語里相對應的內容。好在是油性圓珠筆，不是那種水墨芯的，夠用很久。

塞莉安很喜歡這支筆，精靈們用的筆是在一支木棒頂端夾上些硬質的動物毛發然后蘸顏料來涂寫的，這種不需要頻繁蘸顏料的圓珠筆非常方便，而且不會弄臟衣服。

聽她的描述，江挽一下子就聯想到了毛筆，這也太巧了。

“塞莉安，你怎么會到這里來呢？在我們那里，你這個年紀應該在學校里讀書的。”這話問的其實沒什么問題，雖然塞莉安五十多了，但按照比例換算，在地球上她就是一十五六歲的小丫頭。

塞莉安合上本子，低下頭看了看淺藍色的硬質封面，上面勾勒了一幅簡單的圖案，一個小女孩兒坐在窗邊，在書桌前寫著什么。她輕輕摩挲著上面的圖案。緩緩說道：“師傅說是那把劍選擇了我，我天生就該是一個戰士，奶奶說是命運選擇了我，媽媽說我要聽奶奶的話。”（精靈是母系社會）頓了頓，她抬起頭看向江挽，接著說道：“挽，你是被天火帶到這里來的嗎？”

江挽有點懵，天火是什么玩意兒？飛機摔倒這個世界了嗎？

見江挽不知道怎么回答，塞莉安又接著開口：“村長說天火帶來了神明的啟示和贈禮，找到它，得到神明的力量，這是我的任務。

哦，原來是這樣啊。

“塞莉安，你們村長是個神棍，神棍的意思就是，忽悠，欺騙，喜歡將未知的事物歸結給神明，我雖然沒辦法和你解釋我是怎么來到你們的世界的，但我絕不相信這和神明有關系。我只是個普通人，不管是在地球還是在這里。至于什么神明的力量，是指這個嗎？”

他從背包里把槍拿了出來，在塞莉安眼前一步步分解，擦拭，組裝。“你看，這是工業的產物，并非神明的造物，地球上沒有魔法，不管是我和你說過的統治世界上億年的恐龍還是將科技發展到有史以來最高水平的人類，都和魔法沒什么關系。”

“你說的天火，可能確實和我有關系，但，我不認為我和什么神明的啟示有關系。”

接著，他拉開套筒，從拋殼窗里塞進一顆子彈，看向塞莉安：“試一下？這把槍的每一個零件，每一個組成部分，都是出自生產線的，生產線就是那種很厲害很厲害，一天能打幾萬斤鐵的鐵匠。”

塞莉安早見識過這奇怪的武器，這些天她確實是像江挽說的一樣把他和這玩意兒跟村長說的對號入座了起來。她接過槍，立馬就要把槍口對向自己，那有個洞，她想看看里面有什么好康的東西。

江挽驚出一身冷汗，幸好他眼疾手快，猛地抓住了塞莉安的手，他無奈地說到：“永遠不要把槍口對向你自己和你不想傷害的人。”

想了想他還是先把子彈退了出來，卸下彈匣。一步步和塞莉安解釋著：“這是子彈，這是彈匣，子彈里面有火藥，就是一種像魔法一樣的東西，把子彈塞到彈匣里面，然后把彈匣從下面插進去，拉這里，這是套筒，拉一下可以把彈匣里的子彈推到槍管里。這是保險，可以上下撥動，撥到下面你就扣不動這里，撥到上面就扣得動。這是扳機，上膛了打開保險再扣這兒，就可以讓子彈里的魔法生效，然后砰，你對準的人就會翻白眼直飆血。”

江挽在門口四五米放上一塊兒吃剩下的貝殼，接著火光剛好能看清。放好后他進屋，把槍鄭重地遞到了塞莉安手中。

“這個不比弓箭容易，你試一下能不能打準。”

能打準就有鬼了，江挽又詳細給她講了三點一線的瞄準方式，還有最大射程和有效射程的概念，雖然一些詞語比較專業不好用通用語說出來，但是塞莉安畢竟會玩兒弓箭，那些概念是能相通的。

塞莉安學得很快，第二槍很輕松就打中了。

為了讓她更直觀感受一下槍械和弓箭的區別，江挽擰掉了槍口的消音器。他把剛塞莉安打完的兩個彈殼輕輕放到她耳朵里堵好，然后裝上第三發子彈，把槍遞給塞莉安，站到她身后去，大聲說著：“準備好了就射擊！”

大概是彈殼沒堵好的緣故，塞莉安只覺得子彈里的魔法在自己的耳朵里起了效果，嗡嗡的聲音一直響一直響，怎么都揮之不去。

江挽是有自己的考慮的。愚昧源自于無知，他希望能讓塞莉安直觀感受到科技和工業的力量，不要把這些代入到虛無的，縹緲的神上面去。

也許這個世界上真的存在神明，但對江挽來說，除非他親眼看到，否則他是不會相信的。

至于安全問題，他還是有把握的。貼身的距離，塞莉安不可能搶在他動作前把槍口指向他。以前訓蛋子的時候他看到過類似的場景。有個蛋子被油子折騰得太狠了，打靶的時候他就在旁邊觀摩，那蛋子人生中第一次摸槍，第一件事就是轉身想斃了那個折騰他的油子。

虧得一邊的督導腳快，一腳給蛋子踹翻到地上。

雖然后來發現保險沒打開，但還是給那個蛋子送到該去的地方了。油子也挨了很重的處分。聽說出了那事兒之后，那屆蛋子后來日子都過得舒服了不少。

江挽把思緒收攏，今晚的夜空看不見多少星星，塞莉安在一邊兒時不時地就要掏一下耳朵，頭一回打槍，還是打手槍，耳朵響兩天正常的。

他把視線放到外面堆著的幾根木頭上，心中又是一陣愁。這么下去不是個事，這樹砍得實在是太慢了，這幾根破棍子還不夠搭個竹排的，往海里一扔，隨隨便便一個小浪花就能給拍散了。

怎么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