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著滑稽面具,身穿燕尾服的青年悠哉地登上了不夜堡壘的頂部。
他漫不經心地眺望起這個滿目瘡痍的世界——
所能看見的一切事物都是破敗不堪的了。
那場浩劫之后,不夜城超過百分之八十的地區都淪為廢墟。玩家們也沒能幸免,他們注定無法與浪潮般的攻擊所對抗。
屠殺使數以萬計的玩家死去。定子沒有讓劇本遵循她的承諾,她曾說過主城將是最安全的地方。也許她的言語并無錯誤,因為曾經的主城不夜城已經不在了。這里是不夜城的廢墟,也是嶄新的不夜帝國。
所謂的“最終副本”也沒有出現。
也許是她的臨時起意。
也許是她從未重視過玩家的性命。
也許是她一開始便在娛樂一切。
所有城市都被摧毀了。共濟會席卷了大陸的一切,大陸同盟提供的秩序如今轟然崩塌。這時候幸存者們才會感嘆起那個看似脆弱的約束與組織,那個名為和平的東西蘊含的力量到底多么強大。
“出來吧,上帝。”
愚者雙手背后,聲音不算大,因為祂知道上帝一定聽得見。
于是一陣圣光閃爍,神父從漆黑的虛空中踏步走出。
“勝負是注定的,愚者。”
上帝陪他佇立在這座城市昔日最為榮耀的地方。
“信徒便能決定一切么?”
愚者看向他,發出陰森的笑。
“你已經無路可走了。”
上帝搖搖頭,接著一段映像呈現在兩人面前。
那是機械降神與原力共濟會。
“看來你確實猜到了一些什么?!?
愚者攤開雙手,感嘆似的聳聳肩。
“如果他們便是你的后手,你已經敗了?!?
“為什么這么說?”
愚者饒有興趣地做出傾聽的姿勢。
“密修會已經把他們全部消滅了?!?
上帝指了指面前的映像,那里面血肉橫飛、慘不忍睹。
“可我還站在這里?!?
愚者的笑聲從面具下傳來。
“啪?!?
上帝雙手合十,端正地放在胸前。接著,共濟會的全部成員瞬間擠滿了這座廢墟城市。這便是上帝的權柄之一,全能。
“他們也有資格參賽?”
愚者嗤笑一聲,接著無數的銀絲從世界的每個角落蔓延出來。整個共濟會在一瞬間便全部被銀絲撕裂了。
實力的差距是絕對的,這差距使得他們已經喪失了嘗試的必要。
上帝抬起了右手。接著,剛剛被撕裂的一切都完成了恢復。
“這便是權柄的差距,愚者。我注定是這個世界最強的存在,因為我無所不知、無所不能。我的意愿便是世界的意愿,而你還不配與世界為敵。”
“是么?”
愚者摘下了面具,那張儒雅的書生臉看上去萬分平靜。
下一刻,他抬手撕碎了這片天穹。大地在沉默中崩塌,時間坍塌到完全的虛空中。
上帝淡漠地盯著祂的眼睛,讀取了愚者的意志。
“是么...如此周密的布局,我還是被愚弄了?!?
神父撫摸脖頸上的十字架,輕輕閉上了眼睛。
愚者欺騙了自己。祂愚弄自己,讓自己忘記了計劃的一切。計劃是這樣的:創造一片虛擬的世界,接著把上帝拉入這里。欺騙祂擁有全知全能的力量,在這漫長的歲月里逐步沉溺。
“你大可以試試,你的力量消失了。”
愚者重新戴上了面具,聲音變得浮夸起來。
神父依然是漠然的表情。抬手,天空依然并不存在。再次讀取愚者的全部意志,事情沒有任何變化,這說明他的權柄真的消失了。
“可,為什么要這樣做?”
上帝看著他,百思不得其解。
“愚弄世界,愚弄神明,愚弄自己。一切都是荒誕,一切都是虛無。一切不復存在的將再次重生,一切毀滅的將得到永生。瘋癲何嘗不是清醒,明晰何嘗不是迷妄。為什么一件事非要有意義呢?那樣,這個世界該多么無趣。”
愚者抬起手,五根銀絲遲緩而致命地纏繞住了上帝的身體。
“真實在哪里?”
“為什么不能是這里呢?”
愚者握緊拳頭,那些銀絲便撕裂了上帝的一切。
空間恢復了久違的寂靜。一切聲音都消失了。
于是,黑暗破裂,嶄新的世界再次回歸。
剛剛的一切又何嘗不是一場愚弄?
上帝的神性使祂相信了。
剛剛的愚者又何嘗沒有說出實話?
這里確實是祂所詢問的真實。
愚者仍然佇立在不夜堡壘,佇立在不夜城的巔峰。
“你們來了。”
幾秒后,又或是幾分鐘后,又或是幾小時后。
愚者轉過身,一見如故又仿佛久別重逢地望向機械降神一行人。
“歡迎回來。”
他面具下的臉笑意盈盈。
“你成功了?”
何懷瑾看著祂,全然不信。
“這為何不是一次愚弄呢?”
愚者清冷地笑了笑,轉過身,背影燦爛而寂寞。
“去吧,去做你們留戀的事。這個世界終歸不屬于你們,你們亦不屬于這個世界。”
“...你到底是誰?”
喬良望著那個背影,沉重地發問。
“我從來沒說過我是NPC。這句話是在愚弄誰呢?”
愚者擺擺手,似乎多出的驅逐的意味。
“游戲管理員很快就會出現在這里。我和她都有很多想說的話...你們的時間不多了。再看看這個世界吧,看看這里的山河,看看這里的海洋和天空。這里也許沒有你們故鄉那般熟悉而安詳,但我想總歸是個優秀的地方。你們的旅程結束了,就當是場夢吧,我希望你們醒來之后還是很感動?!?
祂一口氣說了很多,所有人都明白祂不會再對話下去。
于是,在旅程的最后...
何懷瑾轉身,看向機械降神的全員。
“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