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人的長相就對人有偏見是不對的。一個騙子會長得很順眼，而一個樂善好施的人卻可能長得像個殺人犯。但話說回來，有些時候這還是很符合的。對我來講，有些人第一眼看上去就是蠢人樣，然后，再看第二眼，他們真的是，蠢人。別跟我說您從未碰見過。

但是我說的“蠢”，不是說生理上，比如神經上或者智商。我說的其實是日常生活中的“蠢”，每天能碰見的，每個人用主觀意識來形容的（其實真的不好定義，因為我們每個人都是其他人的“蠢”人）。但無所謂，實際上問題的真正含義還是有的，那就是：人的相貌與他的性格是否有關聯？

為了討論這個問題，我們可以從納粹頭目這里開始，看看是否有關聯。因為這些納粹頭目都在厚顏無恥和兇殘方面做出了自己的證明（蠢，這個形容詞在這里都顯得太弱了）。到互聯網上尋找一下他們的嘴臉吧。魯道夫·赫斯（Rudolf Hess）和艾爾曼·格林（Hermann Goring）都可以說明問題。如果不是紐倫堡審判沒給機會，他們帶著棱角的嘴臉直接可以在電影行業里專門扮演那些系列殺手的角色。但是希姆萊（Himmler）就不是那么明顯了：他橢圓的臉龐可以使人相信他是個煤氣公司勇敢的雇員，當然得換身制服。甚至是希特勒，如果把他的胡子刮去，給他戴上頂羽毛的禮帽，他完全是一個奧地利蒂羅爾的歌手啊。換成那些刑事犯罪分子，比如馬克·杜特魯（Marc Dutroux）或者是米歇爾·福爾尼雷（Michel Fourniret），這事兒就不是那么簡單了，特別是他們的照片都是經過一晚拘留所拘留或者在刑事法庭被起訴人圍欄里拍攝的。在這種環境下，就是皮埃爾神父都會被拍成精神變態者。

這么一說，貌似只有在電影里那些壞人才必須有壞人的嘴臉。美國學者斯蒂芬·珀特（Stephen Porter）也通過研究證明了這點(1)。他給一些路人展示了若干面孔的照片，然后問這些人是否會根據照片上的面孔來判斷信不信任這個人。這些照片一半是諾貝爾獎或者人權獎獲得者，另外一半則是在美國被通緝的犯罪分子。結果是：路人對這些面孔的判斷根本是隨機的，犯罪分子與具有高尚人格的人一樣被信任或者誤解。

這證明形態心理學是行不通的。這門科學曾經在19世紀非常流行，讓眾多科學家癡迷于通過對面孔的識別繼而識別犯罪分子，但他們最終失敗了。但這是否說明這件事情就此了結了呢？是否面孔不會泄露精神層面的事情？不是那么肯定……一旦我們不討論犯罪問題而是討論人的性格問題時，問題就復雜了。

很多有關面孔與性格之間關聯的研究成果在很嚴肅的科學刊物上刊登。比如說心理學家尼古拉斯·儒勒（Nicholas Rule）的研究成果(2)。他使用的照片是美國政客的面孔照片，包括共和黨人和民主黨人。他將這些照片展示給那些不認識這些政客的人，要求他們僅僅根據面孔照片（這些照片當然是在服裝等方面沒有任何可以區分的暗示）來猜測這些人是什么黨派的。這些人居然成功地區分出了共和黨人和民主黨人！研究學者還說：“共和黨人表現更為強勢，而那些民主黨人則是更為熱情。”所以難道真的是面孔與政治立場存在著客觀關聯嗎？這個論斷看上去是完全愚蠢的，尤其是看出是哪些政黨的黨員。需要承認的是法國國民陣線（Front National，法國極右政黨）的那些安保人員的嘴臉與那些好學校衣裝得體的人的面孔還是很不同的，但這僅限于對面孔比較的判斷。如果對其他的判斷，則需要超越這些外表的差異，比如一邊是剃光頭，另外一邊則是編得整齊的小辮子或者小山羊胡子。

尼古拉斯·儒勒也曾經復制過這種實踐經驗調查，但用的是大型企業高管的面孔照片(3)。他要求路人僅僅根據照片來判斷這些人的工作能力。好像在這點上還是外形占了上風：那些被路人們認為工作上有能力的人也確實是在過去一年里給公司帶來較大利潤的員工。

其他的研究成果總結到面孔可以表現其本人的攻擊性（比如冰球運動員中那些最成功的射手是那些有著粗漢嘴臉的人，臉寬額頭低(4)），甚至能表現人的性生活（那些性方面容易得手的人據說是可以通過一張他們的照片而被識別的(5)）。根據這些研究成果，那些有著“粗漢的面孔”或者從眼睛里就能“聞到性味道”好像是得到證實的現象……好吧，必須要質疑一下，因為這些研究成果并沒有得到證實。所以在得出結論之前必須要特別小心。

盡管如此，我們可以假設面孔與性格直接有關聯。這樣可以提供幾種可能的解釋。首先是目光的表達，大家也知道目光能表達出情感和思想。對于面孔的形狀，這就稍微復雜了。有可能男性荷爾蒙——睪丸酮會同時對性格和面孔有影響。比如一個體內睪丸酮比例高的人會更有一副很雄性的面孔和比較有主導性的行為。可以通過這個來解釋尼古拉斯·儒勒關于政客和企業高管人員的調查結果。對于第一類，主導性行為主要是在共和黨一端（相當于法國的右派政黨），對于企業高管人員來講，主導性行為產生了企業行為的攻擊性。

但是面孔與性格之間關聯這個問題也可以有另外的解釋，特別是通過情感在面部肌肉上留下的痕跡，科學家們稱為“道林·格雷”效應(6)。比如說經常生氣的結果是面部肌肉變形，最終結果是即便不生氣也總是一副憤怒的面孔。這么說面孔的特質不是天生而是后天獲取的，我們可以模仿西蒙娜·德·波伏娃的那句話“女人不是天生的，而是變成的”：人不是天生有著蠢貨的嘴臉，是后來形成的。

最后，面孔與性格的關系也可以是社會約束的結果。我們潛意識中去貼合別人對我們的看法。有一張雄性面孔的人會更容易被他人認為是帶頭人，這也便于他在企業內部攀升。最后的結果是他越來越符合其他人因他的身體情況而形成的認知模板。同樣，如果您周邊的人視您為具有攻擊性或者具有很強性吸引力的人——因為您的面相給他們的印象如此——您也有可能逐步改變您的行為來符合他人對您的印象。

無論是面孔與性格是否真的有關聯，這個想法本身就是很模棱兩可的。沒必要去想蠢人是否有個特別的嘴臉，更關鍵的是要記住人不要因有個蠢人的嘴臉而去做蠢人或蠢事。想象一下希特勒做園林苗圃工人，對于避免以貌取人來說，這是一個很好的練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