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為安打量打量徐曉,直搖頭:“穿著濕衣服去吃飯會生病的,而且以你現在的造型,恐怕也沒什么結果。”
徐曉看自己:除了剛剛擦干雨水的臉,頭發、衣袖、裙邊都還在滴水,無奈:“總不能放人家鴿子,事關人品和信用。”她打算先到西餐廳旁邊的女裝店買身衣服換上,再去吃飯。
“不好意思,把你的車弄濕了。”徐曉頗為歉意。
顧為安笑得輕松:“沒關系,我這‘寶馬’也該洗澡了。”
寶馬?這家伙還不是普通的自我感覺良好!徐曉忍不住翹起嘴角,忽然想起了劉暉遠的奔馳,笑容漸黯。
捷達車的空間小而拘謹、布置裝飾也是極盡簡單,和劉暉遠的車根本沒法兒比。唯一相同的是,后視鏡上都沒有掛佛珠、玉石、平安扣之類的掛件,徐曉喜歡這樣的簡單和素淡。
車外風雨交加,雨點打在車頂和車窗玻璃上,聲音細密,在封閉的空間里格外清晰。徐曉透過迷蒙著雨滴的車窗,看大雨滂沱的世界,陰暗而空闊。
路邊有個撐傘的行人,不停向他們的車招手,顧為安毫不理會,把揮手的人甩在身后。徐曉訝異:“不是認識人?”忽然間頓悟,忍不住呵呵笑了:是有人“打車”。
顧為安一本正經:“嗯,很多人都愿意向我招手致敬,等我檢閱。”
彷佛能看到他得意的鬼臉,徐曉笑意更深,忍不住好奇:“你為什么要買這樣一輛車呢,真的很容易和出租車搞混的。”她就錯打過好幾次……
“便宜唄。一個朋友原打算跑出租,車接回來卻不想干了,他又給我讓了五千塊,就買了。”說完,顧為安又總結性的補充道:“雙贏!”
徐曉撲哧笑出聲來,贊同的點頭:“對、對、對,雙贏。”
“說起來,差點兒忘了,咱倆也是相親認識的,對吧?”顧為安忽然頓悟般的說。
這么尷尬的話題……
他是故意的!徐曉又羞又惱,忍不住刻薄他:“看來你相親認識的人太多了,分不清了吧。”
顧為安濃眉輕揚:“沒有沒有,其實就你一個。”
一句話說的徐曉差點兒嗆著:“開什么玩笑?”
“不過你沒看上我,不是?”顧為安咧嘴笑。
徐曉瞪他:誰沒看上誰呀?是你先看不上我的對不對?呃,不對,應該說誰也沒看上誰……
車停在紅燈前,徐曉左右看看街景,猛地瞅見顧為安襯衫胸口的兜里塞得厚鼓鼓的,白色衣料,映出紅色百元大鈔的影子。
徐曉驚嘆:“哇,財主,多少錢啊,口袋都要撐破了!”
顧為安夸張的一手護住襯衣口袋,另一只手擋住徐曉的視線,昂著下巴、煞有介事:“別看!別看!”那架勢,仿佛衣兜里揣著一千萬,生怕被人看了去。
徐曉咧嘴搖頭:“你落伍了,現在都用卡了。”
顧為安用力把衣兜的錢按向心口,鄭重依舊:“我更愛鈔票。真實,有安全感!”
徐曉止不住的樂:“別緊張,我不看了。”
這個家伙!她在心里給顧為安貼上個“冷幽”的標簽。
不禁想起第一次見面,他騎著綠色的小電動,問:“去哪兒?我送你”;今天開著出租版的捷達車說:“在檢閱部隊”、“‘寶馬’該洗澡了”。
這個男人似乎總是慨然磊落的坦然和輕松,從無尷尬、拘謹、掩飾、和窘迫的時候。也不知他是真的看淡浮華超脫世外,還是故作清高。
綠燈亮起,顧為安伸手換檔,露出口袋。側面看,他的襯衫口袋里厚鼓鼓的是一盒煙,只在最外層夾著幾張百元票子而已。猛看上去活像塞著一塌錢。
徐曉瞪著顧為安說不出來話:他剛才逗她玩兒呢……
顧為安黑亮的眼看看徐曉,笑容有些可惡:“有時我覺得哪怕只有一塊錢,也是全世界最富有的人,而且每個人都羨慕我!”
真是臭屁得令人發指!不過,快樂的人都是這樣的吧。顧為安無疑屬于那種極端隨性且無憂的人。
徐曉的嘴角翹得更彎了。
眼看快到鼓樓附近,手機響了,是郁玉,竟然說:暴雨,約會改天……
徐曉看著窗外的雨水,咬牙切齒:“親愛的,我已經快到了。”
“那我們馬上過去。”郁玉怔了一下,急切的說。
徐曉已意興闌珊:“不必了,這個天氣打不倒車,我蹭朋友的車回家了,你們玩兒。”
掛斷電話徐曉看到一條沒有閱讀的短信,居然是劉暉遠:回家沒?晚上有應酬不能送你,雨大,住宿舍吧。
毫不猶豫的按下刪除鍵。是要“應酬”韓怡楠吧。既然沒有開始,就不要再繼續了,進退深淺,她還是知道的。
顧為安猜出了電話的內容,說:“約會取消了?也好,下雨天趕快回家洗個熱水澡才是正事兒。”
徐曉倍覺無趣:“我急巴巴的趕什么呢?怪沒意思的。”
“其實,約會遲到是女孩子的特權。”顧為安說。
“你是說我不夠矜持?”
“誰會給釣到的魚再喂餌?女人對男人可以不講道理,更不用講守時和誠信,男人不會領情。”
徐曉皺眉:“守時、誠信是做人的起碼品質。難道玩忽遠忽近游戲的女人就有魅力了?如果是這么淺薄和沒有眼光的男人,不認識也罷,趁早離我遠遠的。”
顧為安贊同的點點頭:“所以說男人都是笨蛋,只顧著釣魚的樂趣,忘了看魚的好壞,也許費心釣到的魚根本就是虛有其表,毫無營養質量的觀賞魚。”
“你呢?你釣什么樣的魚?觀賞魚?鯉魚?草魚?金魚?”徐曉笑著問。
顧為安呵呵笑了:“我不用釣魚,我養魚。”
徐曉撇嘴不屑:“狡猾!”
第二天,徐曉感冒了,陣陣眩暈、瞌睡,難過異常。下午在劉暉遠的辦公室,開小組會,確定招標采購工作的各項基本事宜和分工。
劉暉遠問網絡中心的小崔:“難道你們就不能編出一套招標程序?現在還得請招標公司。”
小崔眼睛睜得碩大:“那是編程啊,哪有那么簡單!劉總,如果我能做出程序,就出去開公司了。”
實在話引來笑聲一片,劉暉遠也笑了:“那就委托一家招投標公司得了,這樣大家都省心省事兒,你看呢?”說著看向身邊的韓怡楠,無意間透著溫柔和親昵。
韓怡楠微笑著頷首:“好。如果再沒什么事兒就散會——徐主任,你看呢?”
徐曉正看著兩人發呆,愣了一下:“啊?沒有。”聲音帶著鼻音。
“你感冒了?”劉暉遠皺著眉頭問徐曉。
徐曉低頭揉揉鼻子,悶聲“嗯”了一聲,算是回答。
散會后,徐曉頭重腳輕的跟著眾人往出走,被劉暉遠叫住:“徐主任,你留一下。”徐曉于是又坐下,覺得鼻子堵得呼吸都艱難。
“很難受?”眾人散去,劉暉遠關切的問。
“嗯。”
“怎么會感冒?”他的聲音很柔。
“不小心淋了雨……”
“怎么會淋雨?”
“約好了昨天去相親,誰知道路上毛毛雨忽然變傾盆大雨。”徐曉說得很輕松。
劉暉遠轉著簽字筆的手頓住了:“見到對方了?怎么樣?”
“被人放了鴿子,現在的男人怎么都那么差勁啊。”徐曉余怒未消。
劉暉遠似有若無的笑了,緩緩的說:“你上下班這么遠,其實應該買輛車。要不拿我的車去開吧。”
“開你的車?那你怎么辦?”徐曉訝異。
“我在北京還有車,下回開來就是了。”目光灼灼的看著徐曉,那樣子似乎真的就要將他那輛奔馳送給她了。
徐曉搖頭:“我開不了,那車太豪華、太大,我比較適合開小一點兒的,比如、比如、比如,對,捷達那一型的。經濟、實惠、省油、便宜、性價比好。”越說越覺得對,徐曉忍不住連連點頭。
劉暉遠靜靜的看著她,半天才說:“隨你吧。怡楠剛來,等她安頓下來,我就又能天天接送你了。”
怡楠?他和韓怡楠看來確實很是熟稔了,會自然而然的在外人面前也直呼昵稱。
徐曉笑笑:“不用。你那么多的應酬,我可不能沒有自知之明的占用你寶貴時間。我走了,今天很難受。”不待劉暉遠再說什么,徐曉轉身離開。
劉暉遠看著一夜間客氣起來的徐曉闔上辦公室的門,不由得繃緊了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