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素并未理會嬤嬤那陰陽怪氣的話語，只站在鏡前看著自己。

鏡中人約莫十來歲年紀，身量不足，形容尚小，稚氣未脫，幸而面貌出落十分標致，明晃晃的美人坯子。

紅素知道，近來皇城中達官貴族風尚改變，喜好雛妓幼女，所以萬花樓媽媽才會讓她今夜開始接客。

等紅素換上蛟綃半透長裙，露出凝脂肌膚與嫩白肩胛，線條完美的腳踝上掛著的銀鈴隨她動作鈴鈴作響，行動處如弱柳扶風。

紅素跟在媽媽身后走到樓梯口，雙目幻視四周，企圖尋找前來幽會情人的她的父親。

穿著艷俗紅裙的萬花樓媽媽扶了扶自己鬢角簪的大紅花朵，拿著手里芙蓉團扇拍了拍手，高聲叫嚷著，把樓里所有人目光都聚集過來。

“各位爺瞧瞧看看，這是我們今夜進行拍售的美嬌娘，這姿色這身段，可比周圍的姑娘好上百倍！”

王婆賣瓜，自賣自夸?；菋寢尶淦鸺t素來一點不猶豫。

萬眾矚目中，紅素抬了抬腳，柔若無骨的腳掌落在木梯上，腳踝上銀鈴發出清脆響聲，一雙鳳眸緩緩掃過底下眾人。煙視媚行，不外如是。

紅素這一步一步，似乎踏在樓內所有正常男人的心坎上，勾魂奪魄而不自知。

花樓媽媽緊隨其上，繼續吆喝，直言紅素此人價高者得。不僅如此，還能為她起名。

“意思是我要是能成為這姑娘的入幕之賓，我讓她叫娼婦，她就也能叫這名？”

樓上雅間有客人臨窗問話，不經意間展露自己手上指環金鐲。

花樓媽媽知道這是大主顧，點頭不迭。

圍觀的客人也開始叫價。你來我往，每一秒都會發生爭吵。

紅素緩步下行，在樓梯交接處停住腳步。

“各位，紅素今夜并非招徠恩客。紅素因變故與家父分別，守在萬花樓只為尋父。身體發膚，受之父母。賤賣皮肉之事，紅素做不來！”

樓內客人果然議論紛紛，更有甚者已經質問花樓媽媽，打斗幾乎就下一瞬。

媽媽急匆匆跑下來，手里的花團扇也不扇了，追問紅素：“小賤蹄子你怎么回事？存心砸場子是不是？”

紅素并沒理她，只清了清嗓子，輕言慢語：“奴知道自己掃了各位雅興，趁著今夜上元佳節，一曲《青玉案》贈予各位賠罪可否？”

“你說賠罪就賠罪？要是小曲不好聽，小爺砸了你們這破樓！”

此言一出，眾人立即附和。

花樓媽媽此刻恨極了紅素，面上還得陪著笑臉讓人去搬來一床上好古箏。

紅素坐在矮凳前，柔荑撫上琴弦，先試了試音色。

前世她曾在人前彈唱，一則，為保自己不會被媽媽早早逼作藝妓，二則，母親就是因琴與父親結緣，毀了自己。

可這一次，她再不會藏拙。從見著那書冊上唱詞第一眼，她幾乎就能想到該用何種曲調彈唱，且符合當下潮流。

如注琴音從弦上發出，在紅素輕攏慢捻間匯成高低錯落美妙樂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