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一出，不僅紅素驚訝，連趙逾明也自知失言，沉默不語。

紅素抬手搭上窗欞，回望房外風景，岔開話題：“紅素聽聞公子與林姑娘已有婚約，不知是真是假？”

“自然是真。”趙逾明收回視線，不在看她，握著折扇的手青筋畢露，把昨日救人只是略過，“只是本少并非良配，正為退婚一事發愁呢。”

紅素點點頭，為她出謀劃策：“其實退親這事說難也難，說不難也簡單。納采、問名、納吉、納征，哪個環節不如意，都可以退親不是？”

趙逾明并不笨，紅素稍微一點撥便有了思路。

再閑話半晌，趙逾明也告辭離去。

紅素送她離去，回到梳妝臺前端坐，把林輕鴻送的一沓銀票數了又數，抽了一半裝進荷包。

不同于綺里微月，貢氏并沒安排丫鬟奴仆伺候她。芍藥對外宣稱有孕，老夫人大半心思都在那未出世的乖孫身上，對紅素自然沒有時間關心。

紅素獨自一人出了門，繞到后門賄賂看守的婆子，徑自出了門。

林輕鴻心眼不大，睚眥必報。紅素自知今后勢必遭到她打擊報復，心里盤算著要趁早做打算。

大祁重文輕武，丞相更是朝中一手遮天的存在。

想要過得安穩，她少不得要廢些心思。

正值夏日，紅藍花開。紅素想起自己送給貢氏那艷麗胭脂，計上心頭，徑直往最近的胭脂鋪子而去。

鋪子外迎來送往的小二一見紅素就迎了上來，滿臉含笑：“姑娘又來了，這回是要胭脂膏子還是水粉？”

紅素一面往里走，一面問：“上次那紅藍花制的胭脂還有么？”

“有，莫說紅藍花，就是玫瑰花、胭脂花的都有。”小二曉得紅素是大主顧，急忙忙把人引到柜前。

紅素挑了幾盒紅藍花胭脂付賬出門，正要往回走，卻不想身后一陣吵嚷，有馬嘶聲與人聲混雜。

紅素回身去看，電光石火間聽見有人讓她閃開。說時遲那時快，只見街道上黃沙飛揚，有紅衣女子策馬而來。

紅素一瞬間反應過來，想要側身躲開，身體卻絲毫不受她掌控。

眼見紅素即將命喪馬下，那女子生怕鬧出人命，雙手死拽韁繩，想讓馬兒停下來。

好容易讓馬兒停下，女子雙手被韁繩勒出紅痕，疼痛無比。

女子氣急敗壞，指著馬下紅素就罵：“你沒長眼嗎？聽不到本郡主讓你滾開嗎？”

紅素從未見過如此女子——不戴面幕、策馬游街、幾乎鬧出人命而絲毫不知悔改。

“你耳朵聾了嗎？本郡主說話你沒聽見是不是？”見紅素沒有絲毫反應，女子抬手揚鞭朝紅素揮來。

紅素從沒想過這人如此蠻不講理，下意識抬手去擋。

沒有預料中疼痛，紅素睜開眼，看見早有人擋在自己身前，一手拽住那鞭子。

“傅榮哥哥你干嘛攔我？”女子收回自己鞭子，“這個賤民敢攔我的路，我不過是想教訓她一下。”

“那你也不用朝人家臉上動鞭吧？”傅榮沒理會女子，轉身朝紅素行禮道歉，“舍妹一向驕矜慣了，還望姑娘海涵。對了……”

紅素在男人轉身時瞪大了眼，之后他的話她一個字也沒聽得進去。

傅榮是鎮國公四子，才華出眾，自小驚艷世人。愛慕他的年輕女子有很多，且不在意他庶出身份。

紅素代替微月嫁入國公府時，就是他代替傅城拜堂成親的。

那時的紅素還不知道傅城另有其人，牽紅拜堂時隔著紅蓋頭瞧見那人玉樹臨風，還以為托付良人。

后來入了洞房，她才知道是自己想得太多。

因為這事，她沒少受他人閑言冷語。

為了避嫌，紅素之后都盡量避開此人，卻不想再見面會是這樣的場景。

“姑娘？姑娘？”傅榮好話說了一籮筐，卻發現面前的姑娘呆愣著，只好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紅素這才回過神，正要開口，那馬上女子繼續冷嘲熱諷：“真不要臉，但凡見個略平頭正臉的就挪不開眼了。你是恨嫁還是沒見過男人？”

“行了，郡主您少說兩句。”傅榮回過頭繼續寬慰紅素，“安平郡主向來直爽，姑娘別往心里去。姑娘受了驚嚇，這二十兩紋銀就當是診金。”

紅素把銀兩接過，卷睫一眨，眼淚瞬間滾落。她轉身匆匆離去，連句謝謝也來不及說。

“傅榮哥哥，我看她就是專門來訛錢的。拿了錢就跑，你就不該給她！”安平潛意識認為紅素居心不良。

傅榮也不和她計較，反覺得紅素奇怪，回身道：“好了，咱們走吧。天山雪蓮雖不難得，五弟這病用量可不少……”

“傅榮哥哥你就是太心軟，府里那么多人怎么偏派你一個。你這一去，要是錯過月底小試怎么辦？國子監那些老學究最討厭了……”

安平郡主的聲音越來越遠，傅榮一直跟在她身邊，不卑不亢。

街道上一片狼藉，被安平郡主策馬打翻的小車蔬果遍地，紅素從街道轉角處走出，冷眼目送他們離去。

前方傅榮似有所感，不過隨意回頭一望，正好撞進紅素眼里。

紅素眼看著他們漸行漸遠，提了提鼻梁上的面紗，轉身離去。

二十兩紋銀被她轉手贈予街道遭殃的百姓，心中她曾耿耿于懷的情愫，也隨風而去。

傅榮容貌佚麗，不靠蔭捐入國子監，成為一時美談。之后由科舉入世，蟾宮折桂一舉成名，更是讓人艷羨。

金榜題名后，他直接迎娶安平郡主為妻，從此平步青云。

安平郡主是家中獨女，兩人成親之后，傅榮搬進王府，之后如何，紅素就不太清楚了。

紅素記起舊事，心中苦澀不已。今日一見傅榮與安平，倒反而把前世那些情愫放下。

林輕鴻和趙逾明忙于婚約一事，一時間也沒人再來打擾她。

彈指一揮間，兩月時光匆匆而去。府內芍藥越發得寵，已經開始暫攝中饋之事。

貢氏大權旁落，受盡冷落。一日瞧見芍藥風韻猶存，心中妒忌，想起紅素所贈胭脂，親自來了慎德堂。

紅素早知她回來求自己，把早已備好的胭脂遞了過去：“這是上好的胭脂膏子擰汁淘澄后，加上雪蓮汁重新制成的。比尋常的胭脂更鮮艷妥帖，抹唇撲腮都使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