啼光重新安葬了張生的尸骨。
自蜃紅燭帶走橙花后,啼光就每日守在這片礁石海灘邊上的木屋里,時常看向遠方的海面。
何焉將如如送回小漁村后,便帶著何夢回國都去了,臨走前何焉告訴啼光,鎮妖司幕后有人把控朝堂,自己當初也是為了何家一家老小的性命,才被迫拜入鎮妖司門下,此次不鳩的事情,很有可能就是那幕后之人策劃的,鎮妖司所圖甚大,只怕何家會牽連其中,自己借著鎮妖司弟子的身份先行一步去探查消息。
小木屋門后的貝殼風鈴也不知怎么的風化碎掉了,啼光將風鈴碎屑細細的撿了起來,包好存放起來,想著什么時候再做一個風鈴,等橙花回來后,給她一個驚喜。
何焉他們離開后第十九日的傍晚,一道身影慢慢浮出海面。啼光連忙跑過去。
走進了才發現,是蜃紅燭。
蜃紅燭依舊是一襲紅衣,只是原先嬌媚的神色全然不見了,只淡淡的看著啼光,許久,都未曾開口。
啼光靜默了一會,低聲開口道“她呢?”
蜃紅燭自是知道他問的是橙花,卻不知如何解釋,話到了嘴邊,換了個說法“她身體很是虛弱,還需要在鮫族養一些時日”
啼光沒有說話。
蜃紅燭垂眸“我來,是有話同你說,當年之事,也該有個了解了”
啼光心下也想到了什么,轉身將蜃紅燭帶到了木屋。
蜃紅燭坐在桌前,盯著跳動的燭火“當年鮫女紅玉暴走殺了公婆一事,就是鎮妖司策劃的,鎮妖司的人蠱惑游說了張生的父母,令他們對紅玉百般厭惡,最后釀成慘劇”
啼光看了她一眼,似有疑問。
蜃紅燭沒有抬頭,只顫抖著嘴唇“我也是后來才知道這事的,說起來,紅玉殞命也跟我脫不了干系,捕抓鮫族的法陣是我提供的,我長于海域,自是知道一些對付海系妖物的法子”
“你也知道,你大哥天賦卓絕,我只知道鎮妖司有位大人物看上了他,我又常年跟著他在外行走,也不知是何時暴露了自己身份,竟惹來那位大人物的算計”
蜃紅燭深吸一口氣,閉了閉眼“無論是不是被鎮妖司算計了,我殺了你父母和李元娘這罪孽我認,只是我不愿讓你大哥承受這份孽力,他一心復活李元娘,早已入了魔,我不信曾經的天之驕子,會變成如今這幅魔怔癲狂的模樣”
緊接著又說道“我曾尾隨你大哥進入了鎮妖司,在北面的暗室中發現了一些東西,他們妄想將妖力灌輸到人體內,制造出不人不妖之物來,我懷疑,你大哥,就是被他們控制了”說著哽咽了起來。
啼光自是擔心大哥安危的,原以為大哥是受得打擊太大,一時無法接受,如今看來,是被人為控制了。
“據我所知,能撕碎空間,帶走我大哥的人,鎮妖司也沒有這等人物吧”啼光雖在書香門第長大,但是因著大哥的緣故,還是會了解一些鎮妖司的狀況。
蜃紅燭眸色幽深,輕聲說道“那就只能說明一點,他們,已經找到融合妖力的方法了,并且成功了,撕碎空間,這是某一個妖族的天賦吧,就像我的天賦,可以隱于虛無的霧氣”
啼光還有疑問“他們為何要抓我娘子,我娘子是妖力最弱的鮫族,離了海邊便會虛弱的連人類都不如”
蜃紅燭自然知曉“鮫族是所有妖中最為特殊的一種,與其說他們是妖族,不如說鮫族更接近于靈族,鮫族周身遍布靈力,其精魄凝成的鮫珠更是菁純無比的靈力,鎮妖司既然在研究妖力融合的,必然對鮫族的靈力也感興趣。”
啼光考慮了一下,終于下定決心“去國都吧,何焉必定已經打探到什么了,鎮妖司的總部就在國都,無論如何,我都會找到大哥的”
蜃紅燭勾起嘴角“救回你大哥后,要殺要剮,我絕不會有二話,反正我做妖做人這些年,都已經做膩了”
“等救回了大哥再說”
啼光將木屋內的物品收拾好,臨出門前,摸了摸新掛上去的貝殼風鈴,原來的風鈴不知怎的風化碎掉了,這個是新扎的,自己無法等橙花回來了,只希望她回來看到自己親手扎的這個風鈴能高興一些。
蜃紅燭身負重傷還未痊愈,化為原型海螺,被啼光放置在袖中,一起帶往國都。
他走后沒多久,一雙素手推開了小木屋的破舊的門,是橙花,她看了看門后的風鈴,這個風鈴與當初那個一點也不一樣,當初說好要一直見證他們幸福的風鈴也不在了,橙花看著竟有些荒涼感,只覺得冥冥之中自有注定,自己同啼光就如同那個不見的風鈴,即便掛上去個新的,也始終不是當初那個了。
其實橙花早就恢復了,鮫族只要在海中,無論是傷勢還是其他,都會恢復的十分快。甚至她比蜃紅燭還要先上岸。
只是看著每日癡癡等著的啼光,橙花不知這樣同他糾纏下去是否是對的,經此一遭,她才終于明白,人鮫疏途,于是便沒有出現在啼光跟前,只遠遠的看著他,看著他每日觀潮聽海,看著他坐望日出夕陽。
現如今,他去人族的國都了,很有可能會有危險,橙花心下是非常想跟著他去的,只是鮫族一旦遠離海水,便會日復一日虛弱下去,但是就這么放任啼光身處危險之中,她也實在是做不到。
啼光走后不久,橙花便去小漁村看如如。并未同她相見,只是跟在如如身后看著她的生活逐漸步入正軌,附近的村民也沒有再問自己的去向了,如如過得很好,隔壁的大嫂甚至要給她介紹對象。
看著自己不在后,如如過得同往常一樣,橙花也就放心了,思及啼光,想著若是自己一直不出現,啼光過著如正常人一樣的生活,還娶了什么何姑娘李姑娘的,氣便不打一處來,絕對不能接受啼光同別的什么女人女妖有瓜葛,果然,還是要遵從自己的心。
橙花打包了一小壇海水,隨身帶著,跟隨一只商隊,朝著國都的方向行去。
雖說鮫族離不開海水,但是只要每日喝一小口,就可以支撐下去,虛弱便虛弱吧,兩者相較,自是啼光的安危比較重要。
何焉自回到了國都,將妹妹何夢安置在家中后,便常駐鎮妖司,一直探查不鳩的行蹤。何焉是侯府世子,拜入鎮妖司后地位也頗高,只是北面禁地他卻一直進不去。那是長老和掌門才能進得去的。
何焉猜測,不鳩很有可能在那里面。只是還是要想辦法確認一下。
乘著月黑風高,何焉蒙面溜進了鎮妖司北面的禁地。
禁地雖無人把守,只是越往里深入,何焉越覺得有什么東西在凝視自己,那目光越來越凝固,漸漸地何焉額角流下汗滴,背上的汗毛都豎立起來,他覺得不能這樣下去了,停下腳步,將一把黝黑的短刀橫在自己胸前,環顧四周。
突然一道暗風出現在他身后,身后的空氣好像被撕裂了道口子,一直豹類的爪子閃著寒光在他的背上狠狠一抓。
“呃——”何焉后背受傷,整個人向前翻滾半蹲在地上,只是那道裂縫消失的很快,在他身邊又出現個相同的裂縫,這次何焉有了防備,及時躲開了這次暗爪。
何焉靈動的在狹窄的暗道中閃躲,但他心里清楚,這樣下去,背后之人還未現身,自己的體能就會消耗干凈,得想個法子。
瞧著前方有個拐角,何焉急忙朝著的拐角的甬道跑去,一個閃身,又躲開一次暗算。
自進了那個拐角的甬道,何焉覺得視野竟開闊起來,而突然撕裂的空間和獸爪也沒有再出現過,但是自己依舊有種被什么眼睛盯著的感覺,絲毫不敢大意。
甬道兩邊是整整齊齊的玄鐵門,門上開著小口,正好在人眼睛處。何焉靠近一個門上的小口,看向里面,只見到里面有幾只被鎖住的妖族,那妖族像是傻了一樣,呆呆的坐在那里,一動不動。
何焉想著,不鳩會不會被關在里面,便一個門一個門的看過去。這里面關著的,除了妖族,居然還有一些人族,其中一個人,何焉認得,是鎮妖司的前任七長老,自己剛拜入鎮妖司沒多久就聽聞他被妖物殺害了,沒想到居然能在這里看到他。
一直看到最后兩個門,何焉終于看到了不鳩,昏迷著的不鳩被綁在一張特殊的椅子上,他身旁的椅子上竟有個顯現出妖形正痛苦嚎叫的狼妖,不鳩同那狼妖的身下有個很奇怪的法陣閃爍著詭異的符文,而不鳩依舊在昏迷之中。
何焉心下大駭,想要打開選鐵門進去,只是玄鐵門是特殊材質,使用的鎖也是獨特的,何焉今日帶來的短刀只是普通的凡鐵,實在起不到什么作用,于是便打算回去從長計議。
因著看到了不鳩,何焉便一時間大意的忘記了被盯著的事情,剛踏出這條甬道就被撕裂的空間中的鋼刀劈中了肩膀。
悶哼一聲,何焉甩開了這鋼刀,捂著肩膀,并不戀戰的向外逃去。
回到了自己住的房間,何焉連忙換了身衣服,將肩膀和后背的傷口死死的纏住。果然,還沒等處理好傷口,門就被敲響了。
何焉面不改色的開了門,同門弟子說長老有令,極力搜查闖入禁地的賊人,那人受了傷,跑不遠的。
何焉自是點頭應了,說自己收拾一下,便隨他們一同去尋人。
待同門走后,關上門,何焉便癱軟在地上,無論如何不能叫人知曉自家身上有傷,幸好去探禁地之前,自己做了一番布置,在鎮妖司薄弱的圍墻處制造了一些賊人向外逃去的假象,他們一時間應該不會懷疑到自己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