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十一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一張床上。
而且每次自己醒來時張靈曜都在吃飯。
都說能吃是福,可這家伙偏偏就是個災星!
“你怎么每次都正巧在飯點醒來?”張靈曜一邊往嘴里扒飯,一邊口齒不清含糊道,“陸鯉,去給你師傅添副碗筷。”
“嗯?”
許十一聽出了話里的古怪,自己什么時候有一個徒弟?
況且陸鯉這名字......不對,似乎這張臉也有點眼熟。
“你怎么不說話,看來是還沒清醒。”張靈曜不情愿地轉過身來看向許十一,伸出兩根手指不斷在許十一面前晃動道,“這是幾?答對了就把雞腿給你吃。”
許十一嘆了一口氣,緩緩撿起放在床邊的劍。
這時門外突然走進來一大幫人,看衣著應該是富貴人家的仆人和婢女,每個婢女手里都端著一道精美的菜肴,把許十一團團圍住,許十一注意到后面有一個年輕的聲音在指揮眾人。
“我師傅剛剛大戰了一場,身子還沒恢復,你們都長點眼力見,見我師傅看哪個菜了,你們就主動喂過去,別讓我師傅自己動手。
我師傅都躺了整整一天了,雖說師傅武藝高強,但吃喝主要是拉撒乃人之常情,人終究不能免俗。等會哪位姐姐主動點,小爺我重重有賞!”
“陸鯉,你師傅需要靜養,你們要不先出去吧。”張靈曜小心翼翼地推開了架在脖子上的劍,出聲提醒道。
“張爺說的對,是我疏忽了。”陸鯉對著仆人和婢女們揮了揮手道,“都聽見了吧,我師傅需要靜養。”
“等等,那個身材最火爆的姐姐,對沒錯就是你,你留下......”張靈曜感覺到脖子上的涼意又靠近了幾分,急忙改口道,“幫我倒杯茶再走。”
待眾人散去,許十一依然沒有放下架在脖子上的劍,對張靈曜冷笑道:“我只是脫力昏過去你就給我收了個徒弟,下次我再昏過去你是不是還要幫我認個爹啊?”
“你就不想解釋解釋?我給你十秒鐘,解釋清楚了我就不殺你。”
“此話當真?”
張靈曜明顯感覺到了許十一的怒火,語速比平時快了一倍。
“可是說來話長......”
“還有九秒。”
“昨晚醒來時張儀已經不見了,你也脫力倒在地上,外面的陸鯉跑進來說看到你英明神武施展絕世武功,想要拜你為師,我當然不同意就要拒絕,可他拜師心誠居然一跪不起,我一時心軟......”
“還有三秒,說真話。”
“陸鯉說只要你收他為徒,他就好吃好喝美女伺候!”
許十一放下劍,默默掏出賬本,翻開最新一頁記到:“天啟年十二月,張靈曜賣友求榮,隱瞞不報,欠三劍。”
“喂,為什么你都快被脫光了還能拿出賬本啊,你這賬本都是貼身保管的嗎?”
許十一輕輕合上賬本,對張靈曜笑道:“不知你準備什么時候還錢,還完錢記得把你欠我的劍補上。”
這面癱最近越來越有向施虐狂發展的趨勢了,張靈曜心想,我要不要告訴許十一以后別笑了,他還是面癱的樣子看著比較順眼。
“你醒來的時候有張儀怎么樣了。”
“死了,本命箓損壞之后傷的很重,我醒來時他已經沒了氣息。”
嗯,許十一尋思,昨天自己用師兄留給自己的劍氣破了張儀最后的符箓,這種符箓上是用修士的精血繪成,想來是本命物一類的法寶,對他的傷害一定很大,哪怕自己最后的劍氣沒有直接指向他,但劍招的余波也應該能要他性命了。
哎,師兄留下的第二道救命劍氣就這樣被用掉,許十一心中其實也充滿了不舍,昨天自己確實在最后關頭有點上頭了。
可這也不是全然沒有收獲,許十一動用身體里的救命劍氣時,劍氣并不是直接被消耗掉,而是在許十一的周身游走了一番,洗滌了一些自己下山以來留下的暗傷,沖破了幾處之前煉體時未曾打通的經脈。
許十一并不是完美煉體,他曾經被刺客追殺,那時的他在逃亡路上,動用了師兄給的第一道救命劍氣,境界被強行拔高,煉體期除了皮相外,根骨和通幽都是偽境,換句話說許十一根基不穩,因此現在觀海境動用劍氣才會脫力昏倒。
師傅告訴自己,等自己到觀海巔峰時可以去青龍州的忘川福地尋一味名為龍涎的藥,可以在躍龍門后鞏固煉體根基,將偽境變為真境。
只是沒想到自己竟誤打誤撞提前來到了忘川福地。
白鯉鎮就是忘川福地。
好在動用師兄留下的劍氣后,自己的境界也來到了觀海圓滿,不過這次提升不會帶來什么隱患,因為這些年來自己早已煉化了師兄留下的剩下兩道劍氣,若是把師兄的劍氣直接吸收,許十一有信心直接將境界提升到龍門之后的青云境。
只是這是師兄最后留在世上的東西了,許十一舍不得。
很多人都舍不得。
天才的隕落最是讓人惋惜。
看來師兄生前也來過白鯉鎮。許十一脖子上掛著的黑珠就是從白鯉鎮里拿出來的,所以薛雪一眼就認出了許十一。
師兄說黑珠既是一把鑰匙,又是一處洞天。
黑珠之中有著一個一間屋子大小的小空間。
洞天里放著一些師兄的東西,但大多與修行無關,比如和薛雪這些紅顏知己的定情信物,比如前年在京城倒閉的那家逢春樓的貴客花牌,還有一些大概是師兄顯得無聊打造出來送給情人的小玩意,比如這個死魚眼睛的滑稽鯉魚木雕。
嗯?死魚眼睛的鯉魚木雕。好像剛剛在哪見過?
許十一想起剛剛指揮下人給自己喂食的那個年輕人。
他穿著的就是一件帶有死魚眼睛的滑稽鯉魚圖案的衣服,而且脖子上也有一個相同樣子的木雕這個圖案和師兄的木雕一模一樣。
“莫非。”許十一有了一個驚人的猜測,“師兄在這個鎮子留下了子嗣?”
“啊啾!”
一陣冷風吹來,薛雪突然打了一個噴嚏,正巧一片綠油油的葉子不偏不倚地落到了薛雪的頭上。
“今天的風兒甚是喧囂啊。”張靈曜將手伸出窗外,又哆嗦著收了回來。
“受了傷就多休息幾天,免得以后落下病根。”
“我倒不打緊,主要是你。”張靈曜正色道,“你和龍虎山的梁子算是結下了。”
“沒事,我們可以在鎮里多待幾天。”
龍虎山還欠了自己很多條人命。
師姐說過半個月后還會有很多龍虎山的人會來白鯉鎮。
很多年前許十一也遇到過一個龍虎山的龍門境修士,要不是師兄給自己留下了三道救命劍氣,許十一當時就被殺了。
自己殘缺的劍經就是從那個刺客的尸體中翻出來的,這是自己獲得的第一個戰利品。
這本劍經陪許十一走過了很長很長的一段路,那段路很艱苦,但是回憶起來又很幸福,有少年的情竇初開,也有少女的言笑晏晏。
許十一很想補齊這本劍經。
雖然此刻很想把這個故事說完,但這終究是另外一段故事。
“半個月后還有龍虎山的修士會來白鯉鎮,我可以幫你殺死這些人,免費的。”
“你怎么知道?”
“我說我會占卜,你信嗎?”
“你不愿意說就算了,不過這個鎮子確實有點東西,我懷疑陸家和白澤劍圣有些淵源,這陸鯉說不定就是劍圣的私生子。”
張靈曜故作神秘地道:“你知道白澤劍圣吧。”
許十一何止是知道,簡直是很熟。
“我家長輩曾經見過劍圣,而且家中還有一張劍圣的畫像,據說是劍圣親自畫的,你別說劍圣還真他娘是一個天才,我從未見過畫得這么像的畫,簡直就是把人硬生生刻在了畫上;
陸鯉身上的木雕和穿著和劍圣畫像上的一模一樣,簡直就是他老子的翻版。”
好家伙,這木雕還是量產的。師兄確實喜歡琢磨這些古怪地玩意,自己的黑珠里也放著幾幅師兄的畫作,只是尺度略微有點不堪。
等等,許十一突然心有所感,問道:“那副畫上應該不只劍圣一個人吧?”
“這你都知道?許十一你真的會占卜啊。”張靈曜驚訝地道,“我姑姑年輕時外出游歷的時候結識了白澤劍圣,回家時帶回了這幅畫,日日看,夜夜瞧,如同著了魔一般。”
張靈曜感慨道:“都說一見白澤誤終生,情中大圣的綽號當真名不虛傳啊。”
轟隆隆,剎那功夫屋外就下起了傾盆大雨,雷聲轟鳴,此間天地就像是一個女子都受到了什么委屈,以雷雨之法向人間泄憤。
糟了,傳音手鏈,是薛師姐!
“渣男!混蛋!負心漢!你究竟在外面還有幾個我不知道的女人啊!”
忘川河外薛雪一臉怨毒,恨不能手撕渣男。
白鯉鎮中已如人間煉獄。
活在記憶里的師兄今天依舊要作孽啊!